“如果巫師不是沒了頭還能活下去的怪物，是的，他確實死了。”
艾林嘴角勾了勾，拍了拍丹提的肩膀。
“先走吧，德拉肯伯格的守衛，快到了。”
德拉肯伯格的守衛確實快到了，近到兩個獵魔人都能聽清一連串混雜瑞達利亞俗語的咒罵。
當然還有乾嘔。
男巫們不符合一般人類審美的收藏品，顯然令所有正常人都極為不適，包括見慣了血腥的監獄獄卒。
幸好羅尼·狄金森像所有男巫一樣，擁有對獵魔人的足夠傲慢，甚至還想著活捉他們，用他們做實驗。
否則戰鬥結束得再遲一些，德拉肯伯格的守衛就會成為羅尼·狄金森的助力，徒增變數。
想一想，擁有一大群護衛的大法師……
再想想被法師和守衛夾攻，還得保護邦特……
艾林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沒錯，一切還未結束……”
聽著耳邊的距離極近的咒罵，還有地麵的震動，丹提深吸一口氣，連忙背上了昏迷不醒的邦特，解下劍帶將他牢牢係在身上。
“你打算怎麼做？”他麵色凝重地握緊了劍。
雖然對付了最難度過的難關，也救下了邦特，但德拉肯伯格的守衛同樣是個大麻煩。
裡斯伯格民事合營組織在德拉肯伯格的實驗室，不知為何並沒有設立窗戶，隻有一個銅門作為唯一的出口。
而在他們和銅門之間，還有不停湧入的手持魔法武器的精銳士兵。
說實話，如果不是一直在創造奇跡的艾林在他身邊，丹提隻能提劍賭一把——
看看是德拉肯伯格的守衛先被殺得膽寒，還是他先被守衛們殺死？
“先走出去試試？”艾林打了個響指。
“什麼？”
丹提愣了愣正要追問……
“嗡~”
學派徽章輕輕嗡鳴。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艾林身體蕩起了一圈圈漣漪後，從他眼前消失了。
隨後漣漪波及他的身體，從手臂開始，漸漸消失，似投石入睡，沉沒進虛空之湖。
“這是……這是幻象？”
丹提驚愕地看向突然又出現的艾林。
學派徽章還在嗡鳴，這說明魔法效果並未消失。
那便是他們披上了一層由幻術偽造的隱形外衣。
“沒錯，這是幻象，”艾林點點頭，“不一定有用，畢竟這裡是德拉肯伯格，總該有些應對的手段，但可以試一試。”
“等等，”丹提忽然想起那張從艾林身體裡穿過的黑色魔法蛛網，“你就是用這個手段，騙過了男巫的感知，繞到了他身後？”
“不對，如此強大的男巫，真的會被這樣的幻術騙到嗎？”
“嗡嗡~”
胸前的被質疑的蜃珠，不滿地嗡鳴。
艾林在腦海中安撫了幾句，讓她安靜些後，笑而不語。
純用蜃珠的蜃境當然不行，至少現在的蜃珠還不行。
羅尼·狄金森達到極限的感知，不是那麼好騙的。
但以利沙足以擾亂感知的火元素失控波動下，製造一個隻是一瞬間的偽裝，掩蓋刹那間“閃爍”至羅尼·狄金森身後的艾林，卻綽綽有餘。
說到底，從頭到尾，艾林表現出的都是一個比正常獵魔人，更敏捷一些的角色。
唯一的漏洞是召喚法杖，召喚出的艾爾莎。
不過或許因為艾林的年齡、一進來隻是偷竊即時觸發寶石的弱勢行為，讓同樣非常狡猾的羅尼·狄金森看起來並不在意這個點。
可話又說回來了。
這也不能怪羅尼·狄金斯。
設身處地，無論是誰在不了解艾林情況下，也很難對一個年紀很小，又像小偷一樣偷偷摸摸的獵魔人抱有十分的警惕。
而且彆說羅尼·狄金斯了。
艾林自己要不是鑒定出了羅尼·狄金森的麵板，不也差點翻車了嗎？
沒有在以利沙攻擊下的那一番偽裝，無論是直接爆發出全部實力，還是直接瞬移到羅尼·狄金森身後，怕不是都會令羅尼·狄金森警惕起來。
那時候的結果，真的就很難說了。
誰也不知道一個感知、神秘雙屬性極限的男巫，能釋放出怎樣強大的法術。
當然……
等他在艾爾蘭德的一係列事跡流傳北方大陸之後，這樣的信息差福利，估計也持續不了多久了。
“待會離我近一些……”
艾林沒有回答丹提的疑惑，走出了隔間。
丹提也沒在意，隻是看向艾林背影的眼神，愈發的複雜。
……
而在隔間外。
空曠的實驗室，在他粗獷的客人們到來後，顯得格外擁擠。
“老大，這次我們的敵人是誰？”
手持大盾的漢子收縮健碩的肌肉，小心地避開某種裝著等人高大蟲子的玻璃玻璃罐子，即便他們之間的距離甚至超過漢子的臂展。
“敵人就是敵人！”提著塔盾的懷亞特言簡意賅。
“可是……可是……”漢子有點猶豫，“可是他們不是那些該死的精靈啊，我看他們……我看他們都長著一雙野貓的眼睛，老大，他們是獵魔人吧？”
“管他是精靈，還是獵魔人，有關係嗎？”懷亞特不耐煩地搖搖頭，“我們是德拉肯伯格的守衛，埃文斯大人命令我們殺誰，我們就殺誰，何況你們沒見他們殺了帕德裡克·瓦斯克斯嗎？”
“他們就是德拉肯伯格的敵人，我們隻要知道這點……”
“但帕德裡克·瓦斯克斯也不是好人啊，”懷亞特另一側的漢子也憨聲憨氣地出聲打斷，“那些裡斯伯格和班·阿德的術士都不是好人，俺們親眼看見他們……”
“閉嘴！”懷亞特的小眼睛瞪了他一眼，“你不要命了？這裡是裡斯伯格的實驗室，那些男巫說不定就在裡麵聽著。”
漢子不說話了，小心翼翼地四下瞅了瞅，與濁黃光頭裡一雙食人魔瞪大的紅眼珠對視上後，又立刻嚇得收回了視線。
過了一會兒，他才像忍不住似的，又道：
“聽就聽吧，老大肯定會護著俺們的！”
見懷亞特沒說話，他的膽子又大了一點：“按俺們說，肯定是那些男巫搶走了獵魔人的東西，否則人家怎麼會親自上門搶……”
“是狼學派！”最開始說話的漢子道，“丹提大師，我認識他，他是狼學派的獵魔人，幾年前曾經來過德拉肯伯格，老大，當時他還從大蟲子的嘴裡救下了大鐵錘……”
被稱為老大的懷亞特不說話，隻是悶聲一步一頓向前走。
“大鐵錘斷了腿，不過離開了這個鬼地方，也不知道現在過得怎麼樣……”
“能過得怎麼樣，肯定比咱們好！”
“說起來，前年獅頭鳥學派的獵……”
“什麼獅頭鳥，那是獅鷲！從食屍鬼嘴裡救了湯姆的，是獅鷲學派的獵魔人柯恩！他還為湯姆解了毒，將傷勢都治好了才走的。那些冷血的男巫不聞不問，埃文斯大人也沒為咱們說過半句話……”
“五年前，狼學派來了……救了……”
“十一年前，埃文斯還沒來……”
……
懷亞特身邊的兩個漢子，技巧拙劣地一應一和，細數著獵魔人屢次往來德拉肯伯格的經曆，時不時還故意瞥兩眼懷亞特。
德拉肯伯格出了什麼大問題，總是由他們盾衛先頂上，因此與獵魔人的接觸自然也是他們最多。
更何況在德拉肯伯格這個人間煉獄，同袍才是彼此之間最堅固最值得依靠的盾牌。
這麼算下來，誰沒受過獵魔人的恩惠。
不論是獅鷲學派還是狼學派的，在他們樸素的價值觀中，都可以歸類在好人當中。
說著說著，三人身後，甚至還冒出兩個親身被獵魔人救過命的兄弟。
“好了！”
懷亞特低喝一聲，瞅了眼四周，小聲道：“我已經在埃文斯麵前放水了，彆說你們沒看出來！”
“俺就知道老大你是故意沒衝過去的，救那個娼婦養的帕德裡克·瓦斯克斯！”左邊的漢子甕聲甕氣，驚喜到歡呼。
“小聲點，大腦袋！”懷亞特一拳頭砸在他的頭上，“我沒有故意……好吧，稍微有一點，但也是沒留神，才發生的。”
事實確實如此。
埃文斯什麼都沒說，就把他們拉過來魔藥鎮壓“監獄暴亂”，見到丹提大師的模樣，他確實猶豫了。
但沒等他做出決定，那個小個子男巫……呃……女術士，幫了他一把，用法術讓他不用做出抉擇。
說實話。
彆說他盾衛裡的兄弟袍澤，他自己也被獵魔人救過，而且不僅是他，他家鄉的妻兒父母，親戚鄰居，隻要是居住在城外的平民，是不可能從未被獵魔人幫助過的。
“但我們也隻能做到這一步了，”懷亞特小聲提醒道，“彆忘了我們的身份，家裡的妻兒還等著我們的軍餉，一旦被埃文斯大……被埃文斯定性為叛亂，他們都得死！”
“可……可俺們，”大腦袋看了看周圍情緒低落的袍澤們，“俺們都不想和獵魔人打……”
“不用和他們打……應該……”懷亞特小聲道，“男巫閣下們的實驗室裡這麼多……呃……貴……”
他看了眼周圍，實在無法用貴重兩個詞，形容大罐子裡奇形怪狀的標本。
“反正就是要小心一些，仔細一些，不要不小心打破了這些東西。”
“所以我們慢一些也很正常。”
“我懂！”大腦袋眼珠子滴溜溜地在眼眶裡，轉悠一圈，對著後麵大喊，“都小心些，男巫閣下們的……愛好，都很貴，不要磕了碰了，把你們賣了都賠不起，都注意腳下！”
“是！”
距離近的盾衛們，都起哄似地認真應和。
後麵的其他守衛，茫然地麵麵相覷後，都自然地順著盾衛們的“謹慎”腳步慢了下來。
懷亞特見狀，冷哼一聲，用力瞪了他一眼，不過沒說什麼。
大腦袋嘿嘿一笑，撓了撓頭：“不過這樣，還是會遇到丹提大師他們，那時候真的要打嗎？”
“當然！”懷亞特沒好氣道，“不過那也要他們能從閣下們手裡逃出來，要我說他們就是太不自量力了，兩個人就敢闖德拉肯伯格。”
“我們下‘煉獄’的時候，都得湊個七八十人才行……”
“那……那……”大腦袋欲言又止。
“彆想了，我們已經做到了極致，對得起狼學派的獵魔人了，”懷亞特歎了口氣，“彆忘了，大鐵盾和傅裡都在那泥石流裡重傷，估計都很難救活了……”
大腦袋和另一個盾衛漢子聞言，想到大鐵盾和傅裡重傷吐血，胸膛凹陷的模樣，對視了一眼，都情緒低落地沉默了。
許久，
“老大，”大腦袋才又歎了口氣，“你說這該怪誰？”
懷亞特沒有說話，因為他也不知道，或者說他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不該知道……
這繞口的語法，像他們德拉肯伯格每個人的未來一樣。
這不是一個有今天沒有明天，男巫和貴族口中“滿腦子肌肉”的他，應該思考的。
思考會讓堅盾變得脆弱而易碎。
他應該是一個沒有思想的長劍，老爺們讓他刺哪，他刺哪……
即便是劍尖所指之處，是手無寸鐵的婦孺老幼。
“老大老大……”
另一個盾衛漢子忽然焦急地呼喚。
“又怎麼了？”懷亞特皺眉，“我說了，我們隻能……”
“不是！老大你聽！前麵戰鬥的聲音消失了！”盾衛漢子頓了頓，道，“不會……不會……他們都被那些娼婦養的害死了吧？”
懷亞特猛地抬頭，這是他才發現，整個實驗室竟然真的隻有他們“行軍”的聲音，一點點法術的波動都感覺不……
等等……
懷亞特眯起了眼睛。
胸前塔盾上的群星，有兩個忽然微不可查地閃爍了一下。
不知看到了什麼，懷亞特那雙小眼睛，瞳孔驟然收縮，整個寬大的身體都滯了滯。
“閉嘴！”
他大喊一聲，隊伍裡的嘈雜瞬間消失。
“敵人可能會逃竄出來，都給我警惕起來！”
“靠右繼續前進，為追擊的閣下們留出施法的空間，不要被波及了！”
“是！”盾衛們第一時間聽令應和後，迅速靠右，整理好隊形。
後麵的普通守衛聽到會被波及，也嚇得紛紛靠右。
“敵人逃竄不該擋住所有通道嗎？”
大腦袋聽令靠右了，才發現命令有些不對勁兒，歪頭問道。
“閉嘴！”懷亞特聞言，臉都瞬間被氣青了。
他正想一巴掌拍在大腦袋的腦袋上……
右手邊的走廊，空蕩無人之處忽然傳來了詭異的響動……
那是“割首者”卡洛，在歎息。
“懷亞特，你，逾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