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灰綠色鑲有花邊的衣裙，跟在阿瑞斯托，從城門下的陰影中走出，步伐翩躚。
長長的暗金色頭發披肩垂落，在陽光下，流光溢彩，自然又不失高貴。
在她身側是身著鑲金紋飾銀甲，腰挎精靈彎刀，背著短弓，眼神警惕的兩個女侍從。
一反記憶中穿著漆黑夜行衣、灰色麻布衣裙的冒失鬼形象，此刻的法蘭茜絲卡·芬達貝像一個真正的公主。
呃……
至少偽裝得像一個公主。
從城門走出後，風度翩翩，一副精靈貴族氣質的法蘭茜絲卡·芬達貝，幾乎看到他的瞬間，母鹿般溫潤的藍色眼睛，立刻流溢興奮的神彩。
雙臂一滯，抬了抬，那份令人陌生的氣質，一下子就被打破了，更像是一頭被長輩看管著的調皮小鹿。
她似乎想和艾林打招呼。
不過隨後，法蘭茜絲卡·芬達貝的眼睛瞥了瞥兩側的守衛後，雙臂抬了抬，又立刻放下了，隻是眼睛眨巴眨巴，微微頷首示意。
艾林見狀也點了點頭，視線移向他的副團長。
阿瑞斯托在獵魔人學徒間的威信，不是維瑟米爾和丹提，甚至不是艾林這個一天到晚都見不到人影的團長，能夠媲美的。
一聲斥責之後，沸騰的人聲頓時安靜了下來，學徒們讓開了一條路。
阿瑞斯托向學徒們擺了擺手，讓他們繼續回去站崗，不要聚在這裡，搞得一切都亂糟糟的。
學徒們唉聲歎氣，抱怨著不舍地離開。
“維瑟米爾、艾林……嗯？”阿瑞斯托的視線掃過維瑟米爾和艾林，落在丹提身上的時候，頓了頓，“丹提？你不是應該帶著三個學徒在遊曆嗎？怎麼也跟維瑟米爾他們一起回來了？”
維瑟米爾和艾林本來就是臨時出去的，現在回來倒也沒什麼奇怪的。
不過帶著學徒遊曆的獵魔人，可從來都沒有在夏天回來的，尤其是第一年。
“一不小心栽了個大跟頭，差點回不來。”丹提歎了口氣，一臉悵惘。
栽了個大跟頭……阿瑞斯托好奇地挑了挑眉，還沒開口。
“先彆問我了！有時間會和你說的。”丹提搖搖頭，打斷了阿瑞斯托。
阿瑞斯托撓撓頭，隻得看向另外兩個獵魔人大師。
“維瑟米爾、艾林，外麵的事情了結了？”
見到維瑟米爾和艾林，他看著還高興的，用力拍了拍兩人的肩膀。
“嗯，”維瑟米爾點點頭，“霍頓·魁剛沒什麼事，那個矮人隻是替人向我們發起了一個委托。”
“不過結果是好的。”
他笑著拍了拍艾林身上的皮甲。
自誕生之後寥寥數月，艾林的狼學派大師套便經曆了不少磨難，此刻自然稱不上煥然如新，但乍一看倒也談不上破舊，也就是稍有些磨損，都夠不上去鐵匠鋪維護的標準。
要知道這套皮甲還沒有請術士附魔。
這也就是霍頓·魁剛確實是最頂級的矮人鍛造大師，又用料紮實。
否則又是大獅鷲、又是尖刺魔、食屍生物潮、邪神、鹿首精的……普通的皮甲這時候就該去大修，說不準都得重新訂製一套了。
同為狼學派大師套，維瑟米爾身上的皮甲，前幾天就請梅森公爵的鐵匠修理了幾次。
材料的優勢就在這裡體現了，飛蜥皮再珍貴也不如巨龍皮，即便是還未附魔的巨龍皮。
當然。
等艾林身上的皮甲真要維護修理了，價格肯定也比維瑟米爾的要貴好幾倍。
不過這都是值得的。若不是這套新盔甲，早在帕索隆森林，暗地裡埋伏狂獵和班·阿德男巫的時候，就至少會是個重傷了。邪神降臨那次就更不用提了。
護甲雖然在戰鬥中不如長劍那麼戰果斐然，但到了關鍵時候，是真的能減傷擋命。
何況對現在的艾林來說，維修盔甲的開銷，也不算什麼。
阿瑞斯托收斂笑容。
正常的委托顯然無需以生命作要挾為借口，弗堅的矮人鍛造大師發起的顯然不是什麼好委托，多半和亞甸與科德溫之間的戰爭扯不開關係。
不過人多嘴雜，阿瑞斯托也沒打算細問，正欲轉移話題。
“咦？”
他的視線落在艾林身上的暗紅色皮甲，阿瑞斯托神情一肅，驚疑一聲。
“這種質感……是巨龍皮？！！”他揉搓著皮甲，麵色驚疑不定。
“紅龍的龍皮。”維瑟米爾笑了笑。
“霍頓·魁剛為什麼……”阿瑞斯托欲言又止。
因為龍皮的質感，他留神之下，又發現了連接阻魔金和龍皮之間的線同樣不凡，那是毒蠍蜘蛛女王的絲。
算算時間，這套狼學派大師套顯然不是維瑟米爾和艾林的訂製要求，霍頓·魁剛也不會無故提升鍛造素材的品質，那麼答案就隻有一個了……
那個委托的宿主先斬後奏。
難不成維瑟米爾和艾林，已經摻和進了兩國之間的戰爭交鋒？
都是幾百年的交情了，維瑟米爾又怎麼會想不到阿瑞斯托的想法。
“我們沒接委托……”維瑟米爾搖了搖頭。
雖然沒接委托，但他們在亞甸與科德溫之間戰爭的參與度並不低，收服大獅鷲就是最大的“貢獻”，這些在回給索伊首席的信件中一五一十的提到了。
霍頓·魁剛一事的前因當然也在信件中。
不過看阿瑞斯托的樣子，索伊首席似乎沒和他說。
他看著甚至都不知道科德溫已經沒了。
不清楚首席是個什麼想法的維瑟米爾，頓了頓道：“這件事比較複雜，我們回頭再說。”
阿瑞斯托微微頷首，岔過話題道：“附魔師約好了嗎？你們打算找誰？”
“蒂莎婭·德·維瑞斯女士，答應會為皮甲附魔。”艾林輕聲道。
而且不是原本計劃中，前往艾瑞圖薩了才附魔。
營救亨·格迪米狄斯的計劃開始前，蒂莎婭·德·維瑞斯就會騰出時間，為他的狼學派大師套附魔。
之所以沒有在梅裡泰莉神廟做完這件事，也是因為沒有準備附魔龍皮需要的材料。
那些東西連蒂莎婭·德·維瑞斯這樣身份的術士，都需要時間收集和準備。
“蒂莎婭·德·維瑞斯？”阿瑞斯托愣了愣，猶疑道，“那個……女術士？”
“就是你想到的那個女術士……”維瑟米爾笑著點點頭，瞥了眼慢慢靠近的精靈們，聲量刻意放大了些，“艾瑞圖薩學院的院長，天賦與技藝協會唯一的女術士蒂莎婭·德·維瑞斯……”
“看來你們下山後的這段旅程很精彩……”阿瑞斯托挑了挑眉，接收到了維瑟米爾的暗示。
“確實精彩，”維瑟米爾咂了咂嘴，“等回頭帶上你的東之東，那會是最棒的佐酒佳肴，不過看起來你在凱爾莫罕的生活，似乎也不無聊。”
他的視線越過阿瑞斯托：“不介紹一下我們的客人嗎？”
阿瑞斯托張了張嘴，還沒說話。
刻意為他們的相逢留出了一些時間的法蘭茜絲卡·芬達貝，帶著兩個精靈女侍，衣裙飄飄地優雅走過來。
“我們和狼學派早已不是陌生人了。”
她向維瑟米爾輕輕頷首，然後偏頭看向一旁的年輕獵魔人，深吸一口氣，道：
“艾林，好久不見。”
法蘭茜絲卡·芬達貝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像山間叮咚流響的清泉般清澈。
恍惚間。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相貌，讓艾林仿佛回到了半年前。
廢棄的礦洞、冒失的精靈、虛假的村莊……
雖然最初，他和法蘭茜絲卡·芬達貝的經曆相當不愉快，甚至都給他造成了某種陰影，對每個搭檔的女術士都有說不出的不信任。
但要不是法蘭茜絲卡·芬達貝在虛假百果園裡的照顧，莎迪亞這個冷酷得拋棄丈夫和親生子嗣，又非常警惕的精靈，多半不會在他昏迷的時候救他。
即便他昏迷的原因是法蘭茜絲卡·芬達貝本人，也無法否認，他們兩個確實同甘共苦過。
而且說實話，從昏迷中醒來之後，他們配合的還不錯。
另外……
在哈德遜子爵的廢棄礦洞中，收服山石頭這些岩石巨魔時……
在亞甸埃爾尼、克拉爾他們被掠走，埋伏威戈佛特茲時……
在帕索隆森林挑起狂獵和男巫的戰爭，漁翁得利時……
法蘭茜絲卡·芬達貝臨分彆贈予的，能在黑暗中隱匿身形的“夜·色”，著實幫他度過了不少難關。
或許正因此。
本以為會非常排斥，與法蘭茜絲卡·芬達貝再次見麵的艾林，此刻竟也感受到幾分故友久彆重逢的喜悅。
“確實很長時間沒見了。”
艾林禮貌地打了個招呼，然後向維瑟米爾等人介紹道。
“維瑟米爾，這就是我和你說過，在狼學派與貓學派的學徒鬥技大賽前，幫過我的法蘭茜絲卡·芬達貝。”
“哪裡！哪裡！”法蘭茜絲卡·芬達貝連連擺手，眸光閃爍，“被幫助的人是我，我一直在拖後腿……”
兩人謙虛了好一會兒，令維瑟米爾、阿瑞斯托和丹提三人麵麵相覷，眼神不斷交流著什麼。
埃爾尼、克拉爾他們安安靜靜地站在不遠處，同樣在用眼神交流。
他們替狩魔兵團的首席術士瑪格麗塔·勞克斯·安蒂列女士，感到頭皮發麻。
這怎麼剛剛走了一個祭司，又冒出來一個精靈？
而且這個叫法蘭茜絲卡·芬達貝的精靈，不僅相貌遠超他們見過的所有女性，簡直就是美神的化身。
與萊莎不同的，她還追到了凱爾莫罕……
不對！
還不止！
年輕獵魔人的視線落在了艾林肩頭探頭探腦的貓頭鷹。
還有一個女術士光明正大地暗中窺視！
年輕獵魔人麵麵相覷。
這次的敵人又多又強，他們該怎麼幫瑪麗小姐？
年輕獵魔人一籌莫展。
恰在此刻，貓頭鷹似乎感受到了來自身後的熾熱視線，身體不動，小腦袋猛地回轉一百八十度。
銳利的視線瞬間掃過暗自謀劃著的年輕獵魔人，嚇得他們哆嗦著，立刻挪開視線。
許久。
待貓頭鷹回頭。
年輕獵魔人才重新對上堅定的視線。
忠誠！
……
另一邊交談正歡的法蘭茜絲卡·芬達貝與艾林，並不知道年輕獵魔人的小心思。
交談之中，艾林也知道了艾恩·希迪的來意。
他們是應半年前，艾林與莎迪亞的約定，前來相助狼學派的。
當初艾林與莎迪亞的約定，是當毀滅狼學派的凱爾莫罕防禦戰發生時，希望艾恩·希迪能派出一些精靈，幫他們防禦凱爾莫罕，抵禦原著中的那些暴民，打科德溫的國王貴族與班·阿德的男巫們一個措手不及。
不過現在……
局勢真是一日千變。
作為陰謀暗害狼學派的主謀哈克索，半年前就已經死在了班·阿德，死在了水鬼王的屁股之下。
這時候多半血肉都已經被完全分解，棺材中隻剩一些骸骨了。
現在科德溫更是幾乎被滅國，哈克索的後代就算知道哈克索是他殺的，都騰不出精力了。
何況相比起亞甸，艾林殺死哈克索的仇，都還要往後稍稍。
至於班·阿德則身陷害死國王的輿論中，後來更是一直被狂獵騷擾著，最大的惡意不過是派威戈佛特茲襲擊他們。
似乎……
求援於艾恩·希迪的威脅，早已瓦解，艾恩·希迪們的到來已經毫無必要了。
但真的是這樣嗎？
可彆忘了，裡斯伯格民事合營組織雖然還沒反應過來，但必將與狼學派撕破臉皮。
即便有蒂莎婭·德·維瑞斯為學派在術士兄弟會斡旋，卻也隻是在避免掀起來自巫師界的一致敵視，而不是讓裡斯伯格民事合營組織放棄報複。
以男巫們的節操，報複是必然的。
可預見的，未來的凱爾莫罕在很長一段時間當中，都將麵臨裡斯伯格民事合營組織的威脅。
而且還不止如此……
若是森尼以班·阿德為核心，順利成立了術士王國，他們又怎麼可能放過狼學派。
因此對現在的狼學派而言，每一點力量的提升都是珍貴的。
艾恩·希迪的援助正是時候！
“對了，艾林……”
跟在眾人身後走向城堡大廳的艾林，忽然被法蘭茜絲卡的聲音打斷了思路。
“自由精靈與狼學派的契約，還需要索伊大宗師簽訂，可我們……”
法蘭茜絲卡為難地頓了頓：
“到現在都沒有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