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聽禮忙捂嘴噤聲。
過了一會兒，她道：“反正，我心裡倒覺得太子殿下要更勝四殿下一籌。”
柯信隻目光飽含深意地看著她，並不接過話茬。
【這是什麼眼神？】
【莫非這你也要到四皇子跟前告我一狀，說我說他不及太子？】
柯信：“……？”
總說旁人不聰慧，敢不敢回頭瞧瞧她自個兒？
這頓飯，尚聽禮吃得無甚滋味，飽後又鑽進了西屋。
她輕歎：“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重生呐，開局從自救開始——”
忙碌憂慮的日子總是一日快過一日，轉眼出了國喪期，進入十月。
秋分已過，天氣轉涼。
尚聽禮仍然未能想出絕妙的“自救”計劃，無奈之下隻得實行“走一步看一步”的被動策略。
薺荷從院外回來。
她手裡拿著一張帖子，待走近尚聽禮跟前，福了福身後道：“世子妃，奴婢從逍遙閣那頭回來的路上恰巧遇到了肖管家，他便將這份帖子轉交於奴婢，讓奴婢務必將此交到您手上。”
尚聽禮接過帖子，問道：“東西可交到五少爺手上了？”
兩刻鐘前，她讓薺荷去逍遙閣那邊給柯逸送去了新的兵書。
薺荷點點頭，如實應答：“奴婢親手遞給的五少爺。”
“好。”尚聽禮頷首，隨即擺了擺手。
等薺荷退下後，她才翻看那張帖子。尚聽禮頓了一下，這是禮部尚書周家遞來的帖子，周夫人邀她後日過府參加賞菊宴。
天詔舉國隻用替太後娘娘守孝三個月，孝期滿後一切可按部就班，即正常開設宴會也是可以的。
尚聽禮抬頭看了眼天空，是巳時的天，她起身對兩個貼身丫鬟道：“去芙蓉院。”
才走到半路便與人遇上。
柯以裳笑道：“看來靈蘊今兒是與嫂嫂心有靈犀了。”
“走吧，都省了一半路。”尚聽禮忍俊不禁。
走了兩步，她停下腳步。
柯以裳問道：“嫂嫂怎麼啦？”
尚聽禮道：“可需要喊上南佳她們一道？”
柯以裳笑著搖了搖頭：“嫂嫂不用管她們，她們自會一塊出門去。”
見她如此說，尚聽禮便不再糾結，本來也不過是想起了才問起。
馬晁已候在了大門外。
仁親王府距離桃李胡同有兩刻鐘的車程，兩刻鐘後，馬車停在了桃李胡同街頭。
下了馬車之後，姑嫂兩人選擇步行逛街，尚聽禮便吩咐馬晁將馬車停在附近。
她們此番是要到生意最紅火的一家成衣鋪去，挑一身適合赴宴的衣裳。
雖然皇族宗室還在孝期，但並非是傳統守孝，加上她們這一支也不是太後那一脈，故而隻要不穿大紅，也是可以穿得鮮豔好看的。
守了三月孝，什麼好看的衣裳都變舊了，這赴宴嘛，自是要穿新衣裳才好。
尚聽禮抬頭看了眼牌匾，曹記衣行，此處便是上京城生意最好的成衣鋪了。
這是一家專門供女子買服飾的成衣鋪，便是鋪子內的掌櫃和夥計皆是女子。內設有試衣間，合不合身皆可試過一番，若看上的款式不合身，還可以量過尺寸進行定製。當然，為了避免出現與人著同一款衣裳的情況，有人需求定製的那款衣服便會從鋪裡撤下來，不再擺在大堂裡。
甫一入門，鋪內擺著各色各樣的衣裳看得人眼花繚亂。
尚聽禮一時有些無從下手，便問柯以裳：“靈蘊偏愛什麼顏色？”想著先給靈蘊挑選合適的，待會兒再看自己喜歡的。
柯以裳邊看邊回答：“紫色。”
“好。”
不多時，尚聽禮拿了一套紫色的衣裳在手上，推到柯以裳懷裡，朝她笑道：“去試試這套如何，我保證，靈蘊穿出來絕對好看！”
“那我相信嫂嫂的眼光。”
柯以裳抱著衣裳去了試衣間。
尚聽禮便往旁邊走了幾步，出了擺放紫色衣服的範圍，往紅色衣服那塊去。
雖說不可以穿大紅，但是她可以隻看不買呀。
紅色張揚，她最愛紅色了。
伸手摸不到的地方，有一套衣服吸引了她的目光。荷花白暗花水紋雲錦豎領對襟大袖長衫，並銀朱紅彩繡海棠雲錦馬麵裙，比著珊瑚紅縷金海棠雲錦比甲，配的雙環白色珍珠扣革帶。
尚聽禮轉身吩咐甘棠：“去喊掌櫃的過來一趟，我想取一下這套……”
一道嬌媚的聲音自甘棠後頭傳來：“掌櫃的，我就要這套，給我拿下來看看。”
尚聽禮下意識蹙眉，往甘棠身後看去，果真是餘蘭兮。
餘蘭兮挑釁地看了她一眼。
尚聽禮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小人得誌的做派。
掌櫃的對餘蘭兮點頭哈腰道：“好的夫人，小的馬上為您將衣服取下來。”
她動衣杆要去拿的竟是方才尚聽禮看上的那件。
尚聽禮這才知道餘蘭兮在挑釁什麼。
隻聽餘蘭兮以幸災樂禍般的口吻說道：“原來是聽禮表妹呀，瞧你這意思，竟也瞧上了這套衣服嗎？”她剛進店便瞧見了尚聽禮，這套衣服其實不是她看上的，隻是她發現尚聽禮看上了，便喊來了掌櫃的，先下手為強了。
尚聽禮平淡道：“款式不錯，料子不錯，確實能吸引人。”
餘蘭兮點了點頭後咧嘴笑開：“確實不錯，但是可惜了，這套衣服注定不是表妹的。畢竟，表妹你便是買下來了，你也沒法穿出來的不是麼？倒不如便宜了表姐我，我後日穿給你看便是。”
尚聽禮看也不看她，隻看向掌櫃的，朝掌櫃的揚唇輕笑道：“請問掌櫃的，這套衣服多少銀子？”
掌櫃的如實道：“夫人也曉得，料子乃是雲錦，彩繡也不是一般的彩繡，乃是重工，便是那條雙環扣革帶亦是真正的白珍珠，這一套下來可不便宜，得這個數——”
“五百兩。”她伸出五根手指。
尚聽禮道：“六百兩，賣給我。”
掌櫃的愣了一下，淺淺看了眼餘蘭兮，便毫不猶豫地衝她笑得殷勤，有錢不賺是傻子，“那小的這就……”
眼見掌櫃的變臉如此之快，餘蘭兮怒視尚聽禮，罵道：“你幾個意思？你是要同我搶嗎？”
尚聽禮恍若未聞，隻示意甘棠拿錢。
甘棠才從褡褳裡摸出來六張票子，便聽餘蘭兮壓著怒意道：“我出七百兩！馬上給我包起來！”
掌櫃的眼睛一亮：“好嘞！我馬上……”
尚聽禮無比平靜地打斷她：“八百兩。”
掌櫃的又轉頭看向她，雙目亮得驚人：“馬上……”
餘蘭兮怒不可遏：“九百兩！”
掌櫃的態度又變了，對她諂媚道：“好好好，我現在就去……”
尚聽禮莞爾一笑：“一千兩。”
掌櫃的馬不停蹄地再一次轉過頭來，笑得合不攏嘴：“我去替您……”
餘蘭兮瞪著尚聽禮：“你是非要與我作對是嗎？”
尚聽禮奇怪道：“表姐說這話是何意？誰有錢便聽誰的罷了，何來我與你作對之說呢？”
掌櫃的已經麻利的將衣服折好放進了衣篋裡，恭恭敬敬地遞到尚聽禮麵前，笑道：“夫人，您的衣服。”
芳芷正準備接過衣篋，甘棠正要掏銀票付賬。
便聽餘蘭兮急急道：“什麼叫她的衣服？”
“這……”掌櫃的訕訕一笑，“這位夫人花一千兩買下，您又遲遲不語，故而這衣服……”
尚聽禮接過掌櫃的的後話，笑得明媚：“我叫價高，這自然便是我的。”
餘蘭兮冷笑道：“我出一千一百兩！”她看了眼掌櫃的，“現在衣服是我的了！”
“好嘞！”掌櫃的毫不猶豫地將衣篋在芳芷麵前拐了個彎，遞到餘蘭兮的麵前，“現在衣服是您的了。”
餘蘭兮身後的春暖接過衣篋，秋泠給掌櫃的遞上一千一百兩銀票。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掌櫃的笑得臉皮快要抽搐，真好啊，一套衣服進項一千一百兩！真希望可以多多來一些這樣的冤大頭……不是，是大客戶！
見尚聽禮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餘蘭兮仿佛戰勝的鬥雞一般，士氣高昂，將下巴抬得能戳人鼻孔般高，得意道：“哼，我還以為表妹能有多能耐呢，竟是連一千二百兩都拿不出來。”
尚聽禮根本不帶掩飾，直接笑道：“是，我是不如表姐有能耐，一千一百兩買套五百兩的衣服，我是做不到了。”
聽她這麼一說，餘蘭兮終於回過味兒來，怒目圓睜道：“你耍我？”
尚聽禮滿臉無辜：“我何時耍表姐了？”
餘蘭兮噎了噎，滿麵怒容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引我上當，等我花了冤枉錢，你便不再叫價！”
“表姐怎會這般想我？”尚聽禮仍舊表現得無辜。
餘蘭兮冷笑連連。
“原先便是我先瞧上的衣服，是表姐非要插上一手，那我實在喜歡得緊，便想著能不能花費多一些銀子拿下。”
尚聽禮笑意吟吟地望著餘蘭兮：“表姐，從一開始便是你自個兒非要與我較勁的。”
言外之意便是，自作自受。
餘蘭兮咬牙切齒：“好！好！你好得很！今日你敢擺我一道，他日你給我等著！”竟是直接放狠話了。
掌櫃的早在秋泠結賬後跑回櫃台去了，很有眼力見的沒有留下圍觀這場大戲。
尚聽禮並不害怕，淡定從容地微微一笑。
“嫂嫂，你快來瞧瞧如何？”
“蘭兮，你幫我看看怎麼樣？”
兩道聲音自一個地方傳來，表姐妹同時回頭看去。
一個姑娘穿著丁香紫暗花水紋雲錦豎領對襟大袖長衫，並凝夜紫縷金百合雲錦馬麵裙，外罩蕈紫紫繡藤紋比甲，腰間係著柔藍色宮絛，身形纖瘦，模樣姣好，氣質綽約。
另一個姑娘則穿著乳白刻絲青蓮織錦豎領補服，搭配杏子黃彩繡團花織錦馬麵裙，容貌偏小家碧玉，卻也長得桃羞杏讓。
前者是柯以裳，後者是周靜愉。
餘蘭兮見到靈蘊郡主時，才知道尚聽禮原來不是一個人來的。同樣，尚聽禮才知曉她是和周靜愉一道來的。見到柯以裳走到尚聽禮身側，餘蘭兮忍著慪氣，和周靜愉一齊上前向這對姑嫂見禮：“給世子妃、靈蘊郡主請安。”
柯以裳唇邊掛著淺笑，不甚在意道：“免禮。”轉過頭去卻和尚聽禮笑得親昵，“嫂嫂快看，真的很適合我嘛？”
餘蘭兮站在一旁，袖子下的手指早已握成拳，握得指節泛白，眼裡流露出一抹悲憤。
上輩子，這位小姑子可從來沒有待她這麼親近過。
這孤女到底憑什麼？
尚聽禮含笑著點頭：“很好看，很適合靈蘊。”
“真的？”柯以裳開心地在原地轉了個圈，捏著比甲衣角看了一圈，“方才紫煙說的時候，我還不是那麼相信，看來倒是我冤枉她了，我得跟她說聲對不住。”
她回頭對貼身丫鬟紫煙道：“抱歉啊紫煙。”
紫煙不敢生受，忙道自個兒受不起。
“對了嫂嫂，你挑得如何了？你中意哪個顏色？我也來替你挑挑看。”
柯以裳複對尚聽禮說話。
尚聽禮笑道：“我自來喜紅色，不過當下穿紅不合適，便挑個與黃丹相近的罷。”
姑嫂倆一道去橙色範圍挑選，很快便選好了，等尚聽禮去試衣間換了衣服出來，柯以裳大誇了一頓，兩人又一道去將穿來的衣服換上，才去櫃台前結了賬。
柯以裳本想自己替尚聽禮一道結賬，奈何說不過嫂嫂，最終反而是尚聽禮說服她，要替她一道結賬。
櫃台前，掌櫃的瞧著這位“大貴人”，臉上的笑容能擠出花兒來，便是連尚聽禮要說價，她都答應了。
“這兩套衣服與夫人先前瞧上的那套差不了多少，隻這宮絛不似那串珍珠革帶，是以價格便宜不到哪裡去，要四百兩銀子。”
“不過，小的看在夫人替咱們入賬了六百兩銀子的份上，可以給夫人便宜個二百兩，兩套衣服合起來便是六百兩。”
這兩套衣服的料子以及那些重工繡活，其實大差不差也值這個價了，尚聽禮便沒再說什麼，乾脆利落地讓甘棠結了賬。
芳芷和紫煙便一人抱著個衣篋。
她們走時，掌櫃的還親自送到門口，笑眯眯道：“歡迎夫人和小姐下次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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