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們見完禮,鶴老夫人朝著尚聽禮招招手,待她回到身側遂問:“不知舊時雲帆同阿漾喚囡囡是何小字?”
聽得鶴老夫人對自己母親這般親昵的稱呼,尚聽禮怔了一下:“祖母與我娘親也認識?”
鶴老夫人笑了起來:“你娘是個好孩子,當年說是名動上京城也不為過,祖母自然是與她認識的。”
一等一的才情,容貌更不必說,待人接物都是溫婉有禮,這樣的姑娘可謂是家家戶戶有所求之。
便是她也不例外。
奈何她的“大兒子”過於平庸,她怎好意思厚著臉皮上門替其求娶,那不是坑了人家好姑娘嗎?誰知小兒子又是個心有所屬的,這毀人姻緣、亂點鴛鴦譜的事情,她是萬萬做不來的。
如今她倒是慶幸了,這人呐,總是有心插柳柳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
她曾心心念念極為滿意的“兒媳婦”,終究成了她的兒媳婦。倒是可惜了,沒能聽那一句“娘”。
思及此,鶴老夫人頓覺眼眶酸澀。
“原是這般。”其實話一問出口,尚聽禮就有些後悔了,從母妃和很多夫人的口中可以得知,她娘親過往至少也是有名的才女,義忠侯府的嫡小姐能參加的宴會可多得很,她祖母會認識她娘親,這點並不奇怪。
尚聽禮說道:“過去爹娘多喚我小鯉,說是望我如小鯉魚一般有福氣。”
“那我們也這般喚你可好?”五道聲音不約而同道。
眾人呆了呆,文惠和居芩幾人相視笑了起來。
尚聽禮乖巧回道:“當然可以。”
她暗暗看了一眼文惠。
【咦,母妃也要改口喊我小鯉嗎?我聽著母妃喊阿禮也蠻順口的呀。】
【不過母妃喜歡就好啦,一個稱呼罷了。】
文惠暗自笑著,她早就想喊“小鯉”了,隻是一直沒尋到機會,況且小鯉有所不知,她在心裡頭一直都喊的小鯉。
“不知小鯉生辰何時?”居芩問道,“若是還未過,屆時咱們可得好好給你辦一場生辰宴。”
說到這些,她心中酸澀,在記憶裡,可沒見義忠侯府給她這位侄女兒辦什麼生辰宴。一想到先前聽到的那些流言,她對義忠侯府更是嫌惡,從未見過那般厚顏無恥的舅家。
若非是當初太後懿旨將換親的聲音傳了出來,她都沒想到,潘亞瑩那個侯夫人竟給嫡親的外甥女配了那等家境的人家。好在潘亞瑩精明一世,卻也生了個蠢笨的女兒,放著好好的親王世子爺不要,非得作著嫁一個侍衛。
如今看來,倒是活該了。
“多謝二嬸替我操心。”尚聽禮先是笑著道了句謝。
居芩道:“一家人莫要謝來謝去,這都是二嬸該做的。”
這話得到了鶴家人的一致認同。
“是,我知曉了。”尚聽禮這才失笑著說出自己的生辰,“我的生辰日乃是四月初六。”她看向鶴知桁,“不知弟弟的生辰又是何日?”
“乃是九月十九日。”鶴知桁說道。
尚聽禮頷首表示知道了。
“這會兒距小鯉的生辰還有些日子呢,就先不討論生辰宴如何,要說,咱們就先說關於眼下的認親宴,大家以為如何?”文惠笑著詢問大家夥的意思。
鶴老太傅激動地道:“對對對!王妃說得極是!生辰宴要辦,認親宴也不能少!”
於是,就著“認親宴”這個話題,屋中的長輩興致勃勃地談論起來,反倒是將尚聽禮這個當事人給“冷落”在一旁了。
尚聽禮搖了搖頭,回了位置上品茶。
等幾位長輩將認親宴的時間以及地點等談攏,時間也過去了半日,文惠將人留下來一並用了午膳。
走前,鶴老夫人拉著文惠說道:“王妃啊,你可不能出爾反爾,老身明兒可會早些時候過來接小鯉回家的。”
“是是是,您老就放心吧,我何時失信於人過?”
文惠連連保證一番,鶴老夫人這才算是放了心。
尚聽禮雖有在場旁聽,但未免她聽岔,文惠還是將事情同她說了一遍。
宴會時間定在後日,因著這是尚聽禮認祖歸宗的大事情,是以這場認親宴自然是在鶴家開辦。
鶴家人回去以後就立馬開始著手準備相關事宜,鶴老太傅更是老當益壯,親自寫下請帖。因著沙北邊關還是戰火連天,這場宴會並沒有真正的大辦,隻是宴請了一些上京城的勳貴人家。便是如此,鶴滿才放心讓鶴老太傅親手寫請帖,否則他怕累到了老人家。
第二日,接到鶴家帖子的人家皆炸開了鍋。
——鶴家找到他們的大老爺了!
鶴家人倒是好運,如同大海撈針一般的情況,竟也真叫他們尋到了人。
倒是不知,這鶴家大老爺如今是何模樣?想必也是成家立業矣。
鶴老夫人昨日才說會早些來接尚聽禮回家,不料今日還真是辰時便登門了。
文惠:“……”
送走兒媳婦以後,文惠都有些惆悵了,無人疼她們小鯉她很愁,如今有人疼她們小鯉了,她也還是愁啊。
看得柯以裳在一旁笑道:“母妃,您可知您現在是何模樣?”
“嗐。”文惠唉聲歎氣。
柯以裳掩唇促狹道:“不知曉的,還以為您是送閨女兒出嫁呢。”
然而府裡不止母妃待嫂嫂如親女,便是她也覺得嫂嫂似是長姐一般,嫂嫂可比大哥好多了。
“又有何差?”文惠反問一句,驀地想到了什麼一般,忽然衝柯以裳咧嘴笑道:“靈蘊啊。”
柯以裳不解:“嗯?”
“想來待你出嫁那日,母妃也斷是這般舍不得了。”文惠道。
柯以裳霎時漲紅了臉:“母、母妃,您、您可真是……好端端的,提這麼些長遠之事做何?”
文惠長歎一口氣道:“哪裡還長遠哩?”
柯以裳弱聲道:“母妃,女兒才十五,便是……便是行簡也才十六。”
文惠笑了笑:“等你十七八歲,行簡也十**了,那個時候正正好。兩年時日而已,晃眼就過去了,哪裡算得長遠?”
柯以裳麵色通紅。
……
尚聽禮一來到鶴家,就被帶到了一處挨著主院很近的院子,聽鶴老夫人說,這是特意給她準備的閨房。
錦鯉軒。
這是她在娘家的新閨房的院名。
隔壁是鶴知樰的晚香堂,與錦鯉軒的距離走路也隻需半盞茶的功夫。
眼下站在院門口,抬頭望著上方的“錦鯉軒”三個字,尚聽禮說不出的動容。
從前在義忠侯府時,無人待她以真心,她沒有像樣的院子,便是她母親曾經住過的好院子仿佛也隻是曇花一現,荒了就成了無名院落。
待字閨中時,她住了近六年沒有名字的院子,她本已不在意這些細枝末葉的東西。可今日,哪怕她已是出嫁女,也有人會給她置備上好的院子,名字也起得用心。
尚聽禮眨眨眼睛。
這便是在意與否的區彆罷。
“小鯉可還喜歡?”
“若是不喜歡的話,咱們可以重新裝潢。”
“小鯉要是有什麼要求,記得一定要提出來,咱們都是一家人,沒什麼不好意思開口的。”
身畔有人絮絮叨叨,尚聽禮忽覺眼眶打轉,她輕輕吸了吸鼻子,伸手拉住兩位長輩的手,鄭重而認真道:“我很喜歡,謝謝祖母和二嬸。”
鶴老夫人和居芩笑開來:“小鯉喜歡就好!”
尚聽禮重重點了點頭。
“走吧,進去看看。”居芩道。
“好呀。”
尚聽禮跟著她們婆媳倆邁步進了錦鯉軒,將裡麵的陳設一眾東西都看了一遍,發現並沒有什麼地方是她不滿意的,相反,她非常滿意。
半日時光如白駒過隙,用了午膳後,尚聽禮又哄著鶴老夫人睡了午覺。等回了錦鯉軒後,見到了等在院中的鶴知樰。
尚聽禮驚訝道:“姐姐可等久了?”
這句“姐姐”是越喊越順口了,誰人能想得到呢?當初套近乎般以姐姐妹妹相稱,哪知她們二人竟真是一府姐妹,一時間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並未,我估摸著你回來的時辰才過來的。”鶴知樰說道,她開門見山,“明日的宴會上,你可是主角兒,姐姐帶你去置辦兩身新衣裳可好?”
“啊?”
“啊什麼啊?”
尚聽禮道:“不瞞姐姐說,我多的是沒穿過的好衣裳,壓箱底的怕是落了灰。”
“那又不一樣。”鶴知樰展唇笑了,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就往外走,“姐姐給你置辦的新衣裳,算是姐姐的一份心意,當是我這個做姐姐的給妹妹你的見麵禮,與你壓箱底的那些意義可不同。”
心知她是鐵了心要替自己買衣裳,尚聽禮隻無奈了一瞬便坦然接受了。
“那我可要先說好,日後不論我給姐姐送何禮物,姐姐也不能夠拒絕的。”尚聽禮道。
鶴知樰停下腳步,側頭看她的目光戲謔道:“上回你用世子的錢送我一套頭麵的時候,我可拒絕你了?”
尚聽禮:“……”
她摸了摸鼻尖:“合著姐姐在這兒等著我呢。”
鶴知樰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