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一切形而有物者,無論大小多寡,不分過去未來,其中都蘊含著【真理】。
這便是所有學者在求學時接觸到的第一條定律:【真理】普遍定律。
而【真理儀軌】的存在就是這條定律最有力的佐證。”
裴拉婭看上去並不像是個暴躁瘋狂的人,她的情緒十分穩定,內核也無限趨近於【真理】,她一絲不苟的對玩家們介紹著這神奇的【真理】造物,就仿佛在給她的學生們上課一樣。
程實很難想象,就是這麼一個從頭到腳都按照【真理】模子刻出來的學者居然會因為【真理】的冷漠而背叛【真理】。
他總覺得這個理由雖然合理,卻不充分。
裴拉婭的小課堂還在繼續。
“既然世間萬物皆蘊含【真理】,那就意味著一切實體在信仰層麵,或者更精準一點,在細分構造的信仰內核上具有一定程度的等同。
基於此,我們可以認為所有物體不過是同等信仰內核下的不同表現形式,正如我手中的瓦片。”
說著,裴拉婭在腳下憑空攝取了一塊破碎的瓦片,而後手指虛合,將瓦片撚成了砂礫。
“瓦片磚石隻不過是凝固的砂礫,究其根本,是外力改變了砂礫的結構和排列方式,讓其表現出了不同的具現形態。
所以,如果將信仰內核類比做砂礫,那麼隻要通過一定的方式改變信仰內核的排列構造,我們便可以通過【真理】的力量,將一切現存的物體
劃上等號!
這,就是【真理儀軌】被創造出來的理念。
它不僅僅祂賜予理質之塔的最高權力象征,更是一切大型實驗的基礎,它能夠創造非人力所能企及的實驗環境,隻要有足夠用於改造的‘原料’。
而這也是理質之塔所有大型實驗需要經過博學主席會審核的原因,我們需要評定什麼實驗才配得上啟用這代價頗大的【真理】造物。”
原料
程實敏銳的抓住了這個關鍵詞,見對方笑容裡帶著戲謔,挑眉問道:“原料是什麼?”
裴拉婭合上書本指了指在場的所有人,也指了指自己,隨意道:
“人。”
人!?
眾人一愣,卻好像又不意外。
“【真理儀軌】拿人命當消耗品?”
“是。”
裴拉婭的回應很短,但這個字卻很沉。
程實眉頭一蹙,搖了搖頭道:
“不對,既然世間萬物都由【真理】組成,那為何非要消耗人命?
泥土雨水,樹木空氣,取之不儘用之不竭,難道就不行嗎?
可如果不行,那這條所謂的定律,豈不就被證偽了?”
程實的疑問引人深思,在場的其他人都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博學主席會用【真理儀軌】“吃”人這事兒也多少給理質之塔蒙上了一層灰暗的濾鏡,哪怕眾人早就知道理質之塔的大學者們根本不拿人當人,可他們沒想到的是這群學者這麼拿人不當人。
裴拉婭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表情,她略微勾起嘴角朝著程實點頭,似乎在欣賞一位善於發現問題的學生。
可程實在見到對方的臉色緩和後,卻並未覺得現場氣氛有所緩解,反而讓他想起了遊戲尚未降臨時在學校裡被老師盯上的緊張時刻。
壞了,這代入感也太強了。
“你已經有資格成為一位預備學者,你的問題很不錯,但你仍未理解信仰內核。
【真理儀軌】確實利用了普遍定律,可我也說過,它的效用仍是利用【真理】之力改組物體的信仰內核。
而信仰內核這種東西,儘管都沾染著【真理】之息,可也有多寡之分。
泥土、雨水、空氣在世間運轉皆有其理,但一成不變,所以其信仰內核中的【真理】含量稀少。
樹木向陽而生失水而萎,已經有了主觀層麵的規律追逐,所以其信仰內核中的【真理】含量達到了‘微’級。
這樣的解釋想來你們很容易明白了。
人,一舉一動作為總結規律的映射,其信仰內核中【真理】含量最高也最穩定,所以選人作為消耗品,其實是最‘節省’也是最高效的選擇。”
“”
“”
“”
這一刻,程實隻覺得這滿口【真理】的理質之塔教的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中認知寰宇的方法,而是吃人如割草的歪理邪說!
怪不得一切【真理】實驗總是有各種巨大的代價,在如此扭曲的人心映照下,這些代價難道真的都來自於實驗本身嗎?
程實嗤笑一聲再次搖了搖頭,身後的方圓更是一臉陰沉的問道:
“如若真是如此,那信仰【真理】的學者們不應該是含量最高的嗎?
他們不僅一舉一動暗合文明規律,本身的信仰更是純的出奇,所以為什麼不直接選學者作為燃料?
博學主席會如此藐視人命,總不會因為幾個學者而生出同情心吧?”
裴拉婭隨意地瞥了方圓一眼,冷哼道:
“無謂的情感是求索【真理】路上最大的障礙,它會絆倒你。
你以為你能想到的事情學者們會想不到嗎?
你以為這個【真理】國度中選拔出來的最具智慧的博學主席會會想不到嗎?
嗬,無知。
我可以告訴你,理質之塔的【真理】實驗法中有一條律法每年都會張貼在所有實驗室的牆壁上,而這條律法的內容是:
禁止一切自我崩解似的【真理】探索方式。
換句話說就是你不能用你的生命為原料,去構建你的實驗項目。、
這是違禁的,不然以學者們的瘋狂,你根本無法想象這個國度的自我崩塌速度。
哼,博學主席會從來不可憐生命,因為我們知道生命隻是換了一種存在方式,但我們要為恩主留下足夠的信徒。
【真理】之音,不能絕滅在這片大陸上,更不能消失在博學主席會手裡。”
“”
聽了這番話,程實突然覺得0221和魏知不愧是最虔誠的【真理】信徒,他們瘋的樣子都跟博學主席會如出一轍。
至於博士他好像還差得遠。
“精彩的一課!”
孟有方鼓起了掌,他頗為欣賞地看著自己召喚出來的裴拉婭,笑道:
“不愧是【真理】的信徒,你讓我又找回了一些對這位老朋友的記憶。”
孟有方話中的老朋友自然指的是【真理】,玩家們能聽明白他的妄想,可裴拉婭不可能明白,於是她向這位吟遊詩人投以最冷漠的目光,那神色無疑在說你是有妄想症嗎。
程實可不想自己的情報和情報來源打起來,於是他趕緊插話,轉移了兩人的注意力。
當然,他插的這句話也是他一直很好奇的問題。
“大學者,既然你仍如此心向【真理】,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如何會選擇背叛博學主席會的?
總不能是良心發現了?
說實話,良心這種東西你們大概是沒有的,畢竟在你們的認知中,生命不過是換了一種存在形式。”
這話的攻擊力相當足,可是裴拉婭並不在意,因為她沉默了。
她再次看向三日真理高塔的方向,突然扯出了一個讓現場失色的笑容。
“背叛又如何,我不後悔。
畢竟這個世界上不隻有【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