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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走出青雲小鎮那一年,顧餘生就曾在槐樹弄巷裡聽人說過許多關於神明的事,十年後,他登上青萍山,在青萍山巔並沒有看見過所謂的什麼,再後來,他走過很遠很遠的路,見證過歲月長河裡生活的人,他亦未見神明,隻知所謂的神明,大約在天上。
即便天上真的有神明,顧餘生的內心早已對神明不再敬畏。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抬起頭,能看見四方的天空彌漫天際,卻無法看清一隻蹲在麵前的石蛙,他的聲音,倒真的像是神明一樣,引人遐想,更好像能實現所有的願望。
顧餘生經曆過世間的苦難,也飽嘗生活的酸甜苦澀,修行的大道無情,他有欲望,想要變強,想要追求劍之大道,想要和相愛的人長相廝守,亦想去尋找長生之路……
他想要再回到小玄界,再上青萍山吹吹風。
他想要再上敬亭山,再和江湖裡相交的摯友釃酒臨江……
可當真的有神明一般的存在在耳畔低語:年輕人,你想要什麼時,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一時之間,竟不知自己想要什麼。
片刻後,顧餘生誠然答道:“晚輩顧餘生,我之一生有所求,在此刻卻不知所求,若前輩願賜,晚輩也當欣然受之,不負此番機緣。”
“無為而無不為,年輕人,你已大行其道,可喜可賀,我沉睡多年,並非世人眼中的蛙仙人,也實現不了他人的願望,縱一身在世,亦困於天井之中,你能引長河歸流,足見心性純良,但你身染歲月之汙濁,若不早早排除,終將陷入時間的困境,你前方的瀑布之水,可助你洗去時間的痕跡,你且沿河而上,尋找源頭……”蛙仙人的聲音諄諄教誨,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遨遊在時間長河裡的智者所言,每一句,都讓顧餘生如醍醐灌頂,並解決他修行之隱患。
“多謝前輩恩賜。”
顧餘生抱拳行禮,前方的巨大蛙像漸漸斂息隱去,片刻之後,隻剩下蔚藍的天空和幾片白雲悠悠,山林水瀑布,澗澗回響。
水蛙棲息,長河綿遠,瀑布之水從高高的山峰垂流而下,氤氳水光泛彩虹,眼前世界之美,給顧餘生一種虛幻並非真實之感。
可此地已然無任何人打擾,他以長河為路,逆流而上,一路上,他看見不同的山和不同的小河分流,水中群魚遨遊,兩岸足蛙成群,亦有蝌蚪在蓮蓬水草裡暢遊。
唯一不變的風景,是前方的那一條瀑布。
任由顧餘生前行,都好似沒有拉近與那一條瀑布的距離,一開始顧餘生隻是覺得此間日照江河,水汽蜃幻擾了他的五感六識。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隻覺長河內的魚群和兩岸的青蛙甚至烏龜群越來越多,它們緊跟在自己的後麵,仿佛在暗中觀察他。
“不是幻境?”
顧餘生低頭沉思,他並沒有禦空飛行,以雙腳踩在水波之上,每一步都是踏實向前,腳下的水流得並不快,可他與瀑布的距離並沒有拉近。
“看來這方世界最奇幻的,是這一條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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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餘生低語,他之前在河內不動,尚能觀河而悟出長河劍意,如今領悟了劍意,反倒好像無法掌控這一條長河,這種無力感,和他無法阻止時間的流逝,萬物的生長一樣。
隱隱約約間,顧餘生感覺到自己觸及到某些平時無法察覺,甚至聖人典籍裡都沒有記載的真諦,這些真諦無法以文字記載,隻能靠自己去領悟。
天上的光影變化,時間在一點點流逝,兩岸的山勢在虛實之間不斷變化,讓顧餘生無法分辨真假,某些時候,他甚至想要從長河內跳到岸邊,沿著岸邊前行,或許是更好的選擇。
可直覺告訴顧餘生,若他躍出長河,眼前的機緣就會消失。
究竟是蛙仙人的愚弄,亦或是考驗。
顧餘生不知道,可他天生的骨子裡,就透著一股勁,絕不服輸。
瀑布無法靠近,或許是自己的腳步還不夠快。
於是乎,顧餘生以步踏浪,速度奇快,可緊接著,顧餘生驚奇地發現,腳下的河水流速也驟然變快了許多。
這種玄乎其玄的感覺,讓顧餘生著迷的同時,又覺得有些熟悉。
他心靜平和,讓身心放鬆下來,努力回想這種奇異的熟悉感。
“原來如此!”
某個瞬間,顧餘生如醍醐灌頂,他想起當年自己初行大荒時,臨江之水橫斷大荒,一河之水難渡,彼時的他並非是擺渡人,卻能夠渡過尋常人無法渡過的臨江。
如今並非橫渡,而是逆流。
昔年,他與莫晚雲在青萍山離彆,莫晚雲在聖院的學海書山裡逆流了三年時間。
當年事,亦複如是。
念及此,顧餘生猛然回頭,隻見他的身後,原本平靜流淌的長河,已然變成了金色的汪洋,粼粼波光染金色,好似時間的痕跡。
但顧餘生在意的,並非是那金色的流光,而是注意到在那金色的水波之下,存在著黑色的汙濁之流,這汙濁之流的源頭,赫然是自己的腳下。
這一刻,顧餘生不由地愣住,他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在前行中感覺到黑色的汙濁之流是如此的可怕。
“原來世間所有的事,都是有兩麵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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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餘生努力讓心境保持平和,因為他意識到,自己走過的長河,是時間的縮影,那些金色的流光,是自己能夠掌控和經曆的時間符文,就像是他在寸光陰裡一日經曆十數年修行那樣,可他在寸光陰裡獲得了時間的不對等,並沒有消失,而是以一種“黑色能量”積攢在體內,隻是以他的實力無法覺察。
【竊道者】
顧餘生的腦海裡不由地想起太史家那位說書人提及的詞,可惜那時候的他,還沒有領悟到這三個字的含義,如今看著時間的腐朽如濁流在長河裡流淌,顧餘生心裡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複雜之感。
天道無情,事分陰陽。
顧餘生從這金流濁流之中意識到,他從光陰裡竊取的時間,必然會被天道以另外的形式補償,就像是一池子水,被他竊取了一瓢,必然會以另外的方式補全。
那些濁流,會不會是被天道損了時間壽元的存在?
“莫非……歲獸?!”
顧餘生凝目看向腳底,黑色的濁流之中,赫然真的存在一隻隻殘缺的歲獸,它們雖小,卻看起來十分凶殘暴戾,在隨波逐流間,被河裡的魚和蝌蚪吞噬。
顧餘生被眼前的一幕驚得後背發涼,他一直以強大的時間符文為殺手鐧,又曾在時間的長河裡逆流並改變了許多事,可他沒想到,時間法則的副作用,竟然大到如此地步。
某個瞬間,他忽然明白,為何自時間逆旅裡和莫晚雲相守之後,就再也無法在現實裡見麵了。
也許,她至領域荒界,也是為了洗去時間的汙濁。
或許當隻有兩人真正的洗儘了時間的錯跡,才能再見。
領悟到這一點後,顧餘生不由地深吸一口氣,他目光盯著前方的瀑布,意誌逐漸堅定。
這一身的時間塵埃。
必須要洗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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