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畋隻是暗中觀察了一陣子,就知道被拷問的女人由來。她叫做燕蕪,乃是一名避禍安東的士人之妻,小圓臉身邊的親信女官兼重要謀主,出身大名鼎鼎頓丘南氏的南錦屏的表妹。但是,她還有另外一重身份,就是來自中土的奸細和密諜。
隻是她受命的對象,並非是如今盤踞長安的興國軍,或是割據洛都的武寧軍等,中原征戰不休的勢力;也不是出自嶺外抹兵礪馬,隨時可能再度發起北伐的南海大梁國。而是河西、隴右一代,由安西北庭為首的西軍,擁立的西北小朝廷。
而她所謂出身徐州的書香門第,郡望彭城趙氏的夫君,也隻是一個明麵上的掩護。負責協助她接近海東公室,刺探機密的助力。而一直以來隱藏很深,甚至加入到女官資序的她,之所以暴露之故;卻是在小圓臉出兵後,試圖潛入山中祭殿。
但反而落入到了,嘉善君所秘密布置的陷阱當中;成為公室出兵中土之後,諸多乘勢而動活躍起來,卻相繼落網的探子和密諜之一。因此當她初步供出背景和使命後,嘉善君正在慢慢折辱、消磨她的精神和意誌,似乎想調教成反向間諜。
當然了,嘉善君似乎也有樂在其中的趨向。至少在她對江畋發誓,餘生遵從和配合小圓臉的統治,並成為江畋專屬器物之後;她已經不能再隨便折磨自己和他人。所以,這些被捕獲奸細和密諜,就成為了她用來排解情緒的某種道具了。
隻是,看著了形容近似阿姐,卻更加清瘦和骨感、纖細一些;端美妍麗的容顏下,還隱含著殘敗、冷酷和腹黑氣息的嘉善君;和煦微笑著輪番使用,各種擴張、灌洗的道具,把玩折磨美豔俘虜,江畋心中卻是不免生出一些微妙的感觸。
這算是某種程度上,另辟蹊徑的黑化版本麼?至少她在私下麵對江畋的時候,很有些不把自己當人的隱隱癲狂勁兒;為了投其所好的製造感官刺激,她甚至不惜傷害自己。對江畋而言這種充滿了外殘內忍的病嬌,卻又有一種彆樣的風味。
不過話說回來,她現在日常的最大樂子;除了甄彆、訓練和調教,那些各方進獻的祖廟巫女;以及為小圓臉選妃之外,就是給各種潛在的異己分子和不安定因素挖坑;然後,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拷打折磨他們及其黨羽,並成為此輩的噩夢。
當然了,江畋在偶爾接受她侍奉時,私下裡順口告訴她的一些,後世間諜活動和反間諜的經驗心得;以及一些助興和示範性的“小技巧”;無疑也變相助長了這種趨勢。因此,江畋也沒有過多的打擾她,隻是約定了下次祭祀侍奉的時間。
然後,就將意念再度投射到,這個時空的第三個標記物;身在扶桑列島的姊小路青連身上。下一刻,江畋就看到了一處正在行刑的大型現場。成群衣袍華貴卻淩亂狼狽,披頭散發的男男女女,在哭喊和叫嚷聲中,被逐一押上高聳的刑台。
其中既有寬袍大袖的公卿,也有狩衣箭袖的武官;然後,在一排手持長柄薙刀的健壯女衛,隨著鼓樂聲的節奏揮舞之下,瞬間噴血如泉而人頭亂滾。就在刑台的更高處,眾多輕紗彩冠的年輕巫女,在衝天而起的刺鼻血腥味中忘情歌舞著。
形成了鮮活的青春曼妙,與殘酷的生離死彆,同步生死之間的鮮明對照。而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身著大宮司禮服、滿身珠玉環佩的姊小路青連,則是在另一座,明顯有過過火和刀劍箭矢痕跡的殿閣中,與眾多家臣、部將豪飲於宴上。
在場陪座的,還有一些明顯是強顏歡笑,或是食不知味,或是心事重重,或是難掩憂色;高冠大袍的公卿、大臣和官宦之屬。與那些開懷暢飲、醉意熏染之下,顯露出揚眉吐氣或是恣意之態,的在席家臣、部將們,形成了某種巨大反差。
早已被勸飲的臉色緋紅,卻依舊眼神清明的她,隻是眯著眼睛掃視過現場,無形的威勢使然之下,根本無人敢於與之對視;更有一些心氣不足或是意誌軟弱之輩,驚慌失措的翻到了酒杯;或是不顧體麵的當席,做出了俯首帖耳的醜態。
而在她的身後一角,白衣灰裙須臾不離的人斬佐切,俯首跪坐著毫無存在感;卻在外露手臂隱隱抽動的肌理下,時刻保持著蓄勢待發之態。就在諸多描金畫彩的橫梁陰影間,還有一個嬌小而窈窕的身影,盤腿而坐監視著下方的種種動態。
對於她而言,這既是一場慶功宴會,也是一場麵向未來的祭禮。或者說,是身為最高大宮司兼做幕後輔政的姊小路青連,以祭祀大神祖命為由;對反抗過平成京朝廷的那些舊日殘黨,還有被擊敗的對立諸侯藩屬勢力,的一次大規模處刑。
就在這數年之間,姊小路青連經曆了太多的事情;包括她一次次的擊敗各種各樣敵人,也遭遇了一次次的背叛和反亂。其中既有大覺寺統的德明王舊部,也有持明院一係的宗室成員;最危險的時候,是她頒布和推行係列一元化集權國策。
遭到了自上而下的激烈反彈和對抗,不但原本已經平定的地方,出現了反複和動蕩;就連亟內五國也發生針對性的叛亂。就在她親自引兵在外征討和平定時,平安京內也爆發了,有殿上公卿試圖劫駕和挾持冰室女王,將她打為國之逆賊。
而作為她起家的根本之地——姬澤藩,也一度斷絕了聯係;讓帶兵出征的她,幾乎成了無根之水、無源之漂萍。後來才知道,當初那些被迫退休的保守派元老,與外部之敵暗通,借機走到台前試圖奪權,而導致了藩內攻殺不休的內亂。
在那最艱難的時刻,舉世皆敵、孤立無援的她,也一度生出過放棄的念頭;就此帶著願意追隨自己的親信部屬,出海投奔東海公室;按照某種事先的秘密約定,成為那位年少主上大王的後宮一員,繼續侍奉和祭祀,來自天外的神祖大尊。
但她最後還是堅持了下來,用天外隨時可降臨的神祖積威,為自己的諸多行舉背書;肅清和統一了麾下數萬兵馬的意誌,以虛張聲勢和聲東擊西手段,伏擊了乘夜前來偷營的高氏諸侯聯軍;並在反擊中火燒聯營十餘裡,奪取了三重城關。
然後,等到了渡海前來的海東外援,分兵回師鎮壓了,亟內五國的叛亂和騷變。為此,她再度清洗了平安京的朝堂,強令王居內裡的太後出家隱居,流放了藤原、橘氏等諸多的外戚支係。正式建立宮內局,讓出自大宮司的女官輔理女王。
此後,她在隔空輸送來的錢糧物資支援下,自亟內五國和延邊封國屢屢興兵;一路轉戰了山陰道、山陽道的二十餘州國;鎮壓和平定眾多的名主藩家,數以百計家門破滅或是衰微。最終將戰線推進到了,僅剩一海之隔的九州太宰府。
在來自海上的水軍支持和協助下,她所率領的平安朝廷官軍,不但擊潰、摧毀了盤踞在四國大島上的諸位王子;還成功攔截和捕獲了,試圖繼續乘船外逃的諸王親族、嬪妃和臣屬。然後,假以其名義為掩護,成功突襲了九州太宰府治所。
因此,眼下這處戰火蹂躪過的宮殿,便是外逃到九州的先王,就地設立的小朝廷和築紫彆宮的一部分。走投無路的先王,就是在這裡試圖舉火自焚,卻被天降暴雨所熄滅;然後又試圖飲藥自殺,卻又上吐下瀉的未能死成,反被左右執獲。
因此,她選擇了在此會宴群臣和部屬,就地處刑那些追隨先王的死忠,自然擁有雙重的意義。雖然在她有生之年,未必能夠實現,地形相對破碎的扶桑列島,如中土般歸於一元的宏願;但完成了以一己女身,橫掃和威壓五亟七道的壯舉。
在如此的榮耀與功業之中,她就算沒有真正飲下多少瓊漿佳釀,也不免為之醉意熏染;哪怕在此之前,她剛剛遭到了,先王在本地收納的妃子中,一次充滿絕望的刺殺。但在下一刻來自虛空的聲音,卻讓她不由從權欲的迷夢中驟然驚醒。
重新變成了那個,無限恭順且心思機敏的姊小路青連……不久之後,在渾身汗水濕透和酸軟不已的巫女們,充滿狂熱崇敬與奉獻的嘶啞呼喚聲中,一大塊帶著淋漓海水與附生甲殼類,活蹦亂跳的魚類和蝦蟹的巨型礁岩,從天而降鎮壓刑場。
而江畋也帶著她的回複,略微滿意的離開了這方時空。至少對於眼下的局麵,她還是有著相對清醒的認識,並沒有被掃平先王黨羽的勝利,所衝昏頭腦或是變成盲目自大起來。畢竟,以扶桑列島這個破地方,可以發展的上限和底蘊太低了。
就算掃平了表麵上的敵人,也不代表那些被鎮壓下去的舊勢力;就能夠一勞永逸。因此,按照她的未來歸化,除了全力開發和挖掘,金銀銅和硫磺等礦產之外;就是作為海東政府的從屬勢力,積極參與中土海外貿易,乃至前往新洲的航道。
因此,將會有一大批被擊敗的叛臣,取締的藩家名主;公卿貴族的家眷,籍此被流放到海外去,充當那些莽荒之地的開拓耗材……而當江畋短暫的停留數天,並輪流接受了侍奉祭祀之後,重新回到大唐時空,已然身在廣府城郊的清遊苑內。
依舊還是那個遮天蔽日、豪雨如注的台風天氣;但卻有人連連敲響了,有急事請求拜見的磬板。也將陷入深沉昏睡之中的蒼星、翠星,還有玉體陳橫,彼此交織在一起的葉有容,給紛紛的驚醒過來。隨後,江畋見到那名深膚色的黎都將。
隻見她滿臉憂急和急切的大禮拜行道:“還請貴人千萬施以援手,且助我家主上一回。根據主上傳命,為今以廣府之大,,也唯有您這處,可以信賴再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