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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霞染紅了層層的雲朵,藍天映滿紅暈。
霞光縷縷,透過雲彩,映進窗戶,最後落到了屋子的地板上。
月月窩在牆根,抬著頭,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牆上的半截落日餘暉。
原本它還在睡覺,直到光偷偷溜進屋子,它一下就起來竄到牆根處,伸出小爪爪去抓傍晚餘暉。
抓當然是沒抓到的,貓貓的小肉爪隻能是拍在了牆麵。
它的爪爪都是白毛,陽光一照,就像戴了雙白手套。
“噓~”
光沒抓到,月月轉頭還看到了媽媽對它比噓,還輕輕搖頭,指指靠著沙發閉上眼睛的爸爸。
發燒的人睡得真的很快,伊依隻是去盛稀飯的功夫,再回來他就已經睡著了。
江小鬆斜靠著沙發,胳膊墊著頭,睡相平和,呼吸平穩。
於是她就沒有叫醒他,伊依知道他現在想好好的睡一覺很困難。
‘不可以哦,要乖哦。"
她沒有說話,手指伸出一根搖晃搖晃,伊依相信月月能懂,它可聰明了。
貓貓很有靈性,也跟她有默契。
月月不舍地望了一眼牆上的光線,老老實實地趴下。
看了一眼沙發上的爸爸媽媽,它又覺得自己多餘了,於是貓手貓腳地到裡邊臥室去。
伊依是沒注意到的,她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江小鬆的臉上。
也許是成年後才明白的一份責任,又或者是重生後更明白來自高考的壓力,平日裡她總能從他的身上感到一份沉重。
哪怕他跟好朋友一塊玩,玩的開心大笑起來,伊依隔著老遠也能從他的眉頭間看到一份陰雲。
江小鬆是一個很傳統的人,是一個很有責任的人,是一個很正派的人,這些伊依很早就知道,也沒有懷疑過。
這些聽起來是很好的特質,對她,對李淑,對其他任何人來說都很好。
但是集合在一起,就沒那麼好了。
想想看,一個因為與心愛之人略有差距,就能忍痛割愛,暫時放下純摯感情,隻為了不強行綁架彆人人生的人,他的責任心和道德感得有多強。
哪怕她覺得無所謂,她覺得他們在一起不算綁架,就算是伊依也願意,可他還是會冷靜地留置,不點頭,也不搖頭,直到最近他和她的排名所差無幾了才算是敞開心扉,會主動親近她了。
對於青澀的高中生來說,不論現實,不考慮彼此差距,互相有情愫了便熱忱滿懷地可以說下永遠在一起的海誓山盟。
這很純真很浪漫,也非常美好,每個人都會羨慕和追憶。
但對於步入社會,見識過世態紛紛的成年人來說,要考慮的更多,更遠,更全麵,因為他們見過,聽過,甚至親身經曆過失敗的感情。
無論起初有多麼美好,多麼絢爛,過程不順利,結局也有可能一塌糊塗。
異地戀會因為相隔甚遠,與曾經願意一起哪怕遠在天涯海角的伴侶漸行漸遠。
出身不同的感情,也會因為生活習慣和性格的差異分道揚鑣。
總之,隻要是成年人認真的感情,所考慮到的一定方方麵麵,而不是一時荷爾蒙的湧動。
而像江小鬆這樣一個正派,感情觀成熟的男人來說,他考慮的就要更多。
而且他很專情,伊依知道,他嘴上沒說,但其實他把她看的很重很重。
最明顯的就是每一次成績的好壞,但凡成績不好了,江小鬆身上就多了幾分凝重,刷題都會多刷幾道,連帶著與她的話語都少了。而成績好了就會輕鬆下來,跟她打打鬨鬨,嘻嘻哈哈的。
伊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但這種行為就是告訴著她,江小鬆對他們的感情的本身沒有懷疑,沒有思考,他隻是出於個人該做的,去做能應對一切未來的準備。
傍晚的餘暉斜移,光線逐漸挪動到了江小鬆的脖子間。
伊依輕輕起身,慢慢地拉上窗簾,再回來坐下,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再次看著沉沉睡著的江小鬆,看著他的眉眼,看著他的鼻梁,看著他的嘴唇輪廓,少女閉上眼睛,釋懷地歎口氣,嘴角勾勒著輕鬆的弧度。
無論如何,這個男人是愛她的,而且愛的深沉,隻是平時不顯,背地關切。
江小鬆曾經一開始的時候沒有接受她,伊依猜測或許是他在觀察他自己,看看這是一時的悸動還是彆的什麼,這很符合成年人的感情觀。
至於她嘛,她就用不著了,因為伊依自個早都過了這個觀察期。
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對他如江海般洶湧的著迷早就消退了。
但熱烈的迷戀消退之後,剩下來的愛意最為悸動,如沙灘裡的蚌珠,閃耀一顆,便勝過了整片沙海。
看著他,看著睡著後最真實的他,伊依無端的笑了。
閉上眼睛,同樣斜靠在他的一邊,少女探出手,握住了他的左手,嘴角還有點藏不住的得意。
無論你怎麼樣,反正我吃定你了。
簾布遮住了刺眼的霞光,屋內清幽,擾人的清夢靜謐無聲。
江小鬆睡得很深。
也許是昨晚就熬夜熬到四五點了,又也許是高燒燒的太困太乏了,他自己感覺隻是閉上眼睛,世界就換了。
眼前的世界是模糊不清的,是一片混沌的。
沒有天地,沒有上下,也沒有左右。
在一整片灰蒙蒙的天空下,江小鬆能看到的他前麵隻有一座橋。
橋沒有扶手,沒有護欄,隻是單獨的一根木頭,看不到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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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下是無儘朦朧的霧靄,踩下去好像就會掉進未知的地域。
他知道,他做夢了,做的還是一個清晰的夢。
隻是哪怕知道自己是在做夢,江小鬆也無法做出除此以外的任何思考。
他望著這座不知通向到哪裡的獨木橋,望著橋下的氤氳霧氣深淵,思緒停滯,腿卻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向前邊的橋。
他無法思考,沒有任何想法,隻能腳步機械地往前,似乎隻要往前走上這座橋,那就是對的。
走到了橋跟前,在第一腳踏上橋的時候,他才終於又恢複了思考。
我在乾什麼,我為什麼要過橋?
短暫的思考恢複,下一刻他又無法思考了,繼續往前走,往橋的另一頭走。
頭似乎就在那邊,再往前走走就到了,但是江小鬆感覺他走了很久,那邊的橋頭似乎在他要到達的時候,又會繼續往後,使得他不得不繼續走。
那邊是什麼?他又能勉強擠出一點思考了。
低頭看看,橋下是無邊無際的霧氣,讓人什麼都看不清,被湧上來的霧氣碰到都會有冰涼感。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但總歸知道掉下去不太好就是了。
於是江小鬆繼續走,朝著被濃霧包裹,看不到儘頭,也大概沒有儘頭的橋頭走了很久,很久很久,他也沒有走到對岸。
終於,他自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望著看似近在咫尺,實則遙不可及的對岸,他停止了腳步。
這時再低下頭,霧氣貌似散了些,同時能看到的是下邊是百丈甚至千丈的懸空,讓人後背發涼,腳底板不禁發軟。
江小鬆再次繼續走,想要早點到對岸了。
可是走了一會,他又不確信還要走多久,什麼時候才能到達。
而且,那對岸的是什麼?
他不知道,停止思考後,他原地坐了下來。
走了太久,江小鬆好累了。
橋下的霧氣悄然向上席卷,慢慢包裹住了他。
耳邊多了些聲音,聽不真切,混雜在一起,吵得他腦仁疼,不得不捂住耳朵。
霧氣侵襲,寒冷,冰涼的刺骨感湧入身心。
好冷啊,難道要一直前進才不會冷嗎?
被混沌的霧氣慢慢攏合,江小鬆有些迷茫,還是不想站起來。
好累。
而且,最關鍵的是看不到儘頭,看到的也是假的。
江小鬆抱著自己,低下頭。
刺骨冰涼愈發占據了身體,意識漸漸模糊,又要無法思考了。
忽然,他感覺肩頭被拍了拍。
好奇回頭時,一隻手穿過層層霧靄,朝他伸了出來。
本能的,江小鬆也伸出手。
也不知道是誰先牽住了誰的手,總之兩隻手仿佛上天注定,命運般地牽在一起。
他又站了起來,往前走,隻是這次牽著一隻手。
這隻手小小的,很軟,還有點涼。
但不同於冰冷的涼,這種涼好像初碰絲綢時的涼滑,讓他精神清醒。
牽著這隻手,這次往前走,江小鬆堅定了許多。
也許看不到儘頭,也許路很長,也許很累。
但是,這次他可以走很久,哪怕最終還是看不到儘頭,他也可以走到走不動為止。
沙發被靠著,披著沙發被單滑落。
江小鬆睜開眼睛。
身邊有溫熱的嬌軀,還有輕輕的呼吸聲。
第一眼,他就看到了睡著了的少女。
伊依閉著眼睛,精致的睫毛不動,小嘴微微張著,呼吸聲很均勻。
再往下看,他看到了他們牽著的手。
似乎是因為握得太久,江小鬆體溫太高,他們手心相觸的地方略微發熱,手心有一絲滑膩。
少女如貓,一點風吹草動都會驚醒她,尤其是對於江小鬆的。
伊依皺了皺眉,瓊鼻也皺了皺。
睜開眼睛,她看到江小鬆醒了,正在看她。
於是少女也望著他。
相互對視,他們兩個對視了好一會,終於不知道是誰先笑了,他們笑著轉過頭。
“乾什麼呢你,不說話就看著我。”
“沒,睡覺起來第一眼看到的是你,我就想多看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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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一覺起來還挺會說話了。”
伊依抽出他們握著的手,刮了刮他的鼻子,笑嘻嘻地問江小鬆。
“睡好了吧,再去量量體溫,我給你熱熱稀飯去。”
說完她就去廚房了。
江小鬆摸摸鼻子,又摸摸額頭,很聽話地拿溫度計開始量體溫。
稀飯熱一熱就好,他喜歡喝稀一些的,伊依就少盛些米粥,多盛米湯。
她還特意加了點白砂糖,一是江小鬆一天都沒怎麼好好吃東西了,得補充點能量,二是他喜歡這樣喝,以前結婚住一塊,他都加,所以具體的加多少糖伊依也知道。
端著稀飯出來,忽然樓道裡有腳步聲。
腳步聲很急促,一聽就知道有什麼急切的事情。
“嗤嗤。”
鑰匙在鎖眼轉動的聲音響起,門隨之打開。
李淑急匆匆地打開門,回到家第一眼看到的卻是端著稀飯的伊依。
“啊?”
“啊,阿姨好。”
機變的少女放下碗,跟她問好,手指指窗戶方向開口。
“我剛來,看看他怎麼樣了,電話也不接,挺讓人擔心的。”
“啊,哦哦。”
李淑一路飛速趕回,上樓的時候都是大跨步踩著樓梯上來的,所以這會大腦有點轉不過來,但還是點點頭,接著急忙往家裡掃視一周。
“這呢,我沒啥事的,不用回來。”江小鬆伸手跟老媽表示他還活著。
“......”
看到了他,一路開車從隔壁縣狂飆回來的李淑這才放了心,氣都才敢大口地喘喘。
“阿姨,剛熬好的,你喝點吧。”
伊依看到了李淑嘴唇乾巴巴的,明顯是急的一路回來,連水都沒喝,頓時有點不好意思。
等她稍微喘息著休息一會,她遞過碗給李淑。
“唔唔,好,好,麻煩你了。”
一口氣喝了半碗很甜的米湯,李淑這才感覺回過魂了。
看了看兒子狀態,再看看穿著校服在家的伊依,她長舒了口氣,轉身出去,關上門就走了。
“砰。”
“......”
房間再次陷入安靜。
過了一會,江小鬆無奈地看向伊依。
“我都說了不用打,她就是不知道我具體情況,你說了她在天涯海角都會趕回來看我的。”
“呀~抱歉抱歉。”
伊依吐了吐小舌頭,對著門連著弓腰道了
好幾個歉。
隔著門道歉完了,她這才回到廚房,再盛了半碗稀飯出來,端給江小鬆。
“唔。”
“怎麼樣,甜不甜。”
“剛剛好,對了,你也快去喝點,你中午肯定也沒好好吃飯,都有點憔悴了。”
“沒事噠。”
她不去,江小鬆就固執地把他還剩下的半碗稀飯端著喂給她,都不用伊依自己伸手,稀飯就到嘴了。
“唔唔,好啦好啦,我吃飽咯。”
碗放下來的時候,江小鬆又看到了她的眼睛。
少女眸若群星璀璨,眉眼彎彎,好似月牙懸空。
她笑語盈盈,還有眼眸深處又有繁花盛放。
江小鬆端回碗,自己喝了一口。
他閉上眼睛,又想到了剛才的夢。
也許他看不到橋的對岸,這輩子都難以看到了那個遙不可及的儘頭了。
但牽著那隻手,他就能一直堅定不移地走下去,並且對自己的道路毫不懷疑。
要滿懷熱忱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