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開始,始於菊花賞的冠軍決出。
然而即便是勝者舞台落幕,經典三冠的終局已定之後的那些天,理應是工作壓力卸下大半,總算是能夠小放一點假的奧默林頓訓練員,也還是沒能從那天的疑慮中走出。
他仍然沒有放下壓力。
當然,四位高中馬娘趁著職業生涯階段式目標暫告一段落後的小假期與訓練員兌現諾言後所展露的大量機會,‘攻勢’頻出——這樣的日常也是一部分原因。
而四位成年馬娘的職業生涯摘冠式的時日漸近,又是一部分原因。
相較之下,某個又機械又玄學的破門反而不再那麼讓他掛念——一旦確定了它的那次開啟是在與現界競馬場觀眾席上的情感呼應,且在那之後又陷入沉寂,反倒是能夠確保它的開啟時間不會是最近這幾天。
極東杯、有馬紀念、夢之杯長途,這三場觀眾人數絕不下於菊花賞的世界級賽事,將會是極大概率能讓大罪之門再度活躍化的舞台,不過那也都是一個月後的事。
這個月的他所想的,還是亡羊補牢。
但說是亡羊,實際損失卻是難以言說,曼城茶座在菊花賞上的失利既可以說是一件很小的事,因為她的確就是隊伍裡的勝利欲望最薄弱者,卻也可以說是一件很大的事,因為那畢竟是她最可能獲得第一場勝利。
可在這同時,她的勝利欲,她的功利心又僅僅是出於四人私底下共識之‘若是拿了冠軍,該是能找訓練員提要求的機會’。
這本該是錦上添花的小小期望,就跟考上名牌大學還能順便讓父母獎勵自己一台電腦似的,但在曼城茶座那兒,這卻反倒是比考上名牌大學更要緊的事。
誠然,這也是個很常見的事。
現實的確就是有許多對未來規劃全無的年輕人,比起考上什麼大學,從事什麼工作這類缺乏實感的目標,還是近在眼前的‘考上就給你弄一套好設備’更有魅力。
沒什麼對錯之分,但這兩件事又有幾分區彆。
——以對訓練員的諾言為目標的奔跑,若真成一份越過其他人目的的執念,那在奧默眼裡的確是一種長歪。
哪怕是走出陰霾的愛慕織姬,即便是波旁那般微妙地信仰,也是建立在為人、為己的證明與回饋。
那是一份略顯複雜的動機,而不是純粹到隻為奧默林頓贏取勝利。
奧默始終認為賽馬娘應當為她們自己而奔跑,正如他也曾在馬娘提出‘贏下冠軍是不是訓練員就該準備獎勵、禮物’時,回應‘贏下冠軍是你們應當做到的目標,而不是我求你們’。
但委實說,道路萬千,也不是沒有為一人奔跑的賽馬娘跑出成績的案例。
人生這東西理應當事人自己評價,置喙與乾涉皆需非比尋常的立場,所以奧默本能地覺得這事兒他不好提。
當茶座因此而敗時,他甚至感到幾分慶幸。
慶幸一切還不到無可挽回。
既慶幸她這歪掉的目標沒有深到能讓她爆發出驚人的潛力,也慶幸沒有這場勝利來營造出養成思維慣性的機會。
若是自顧自的將這種目標堅持成勝利,即便一開始並無不良導向,也難保之後繼續拿這種成功案例套用的習慣養成——對因果二字領會得愈發透徹的奧默林頓,也愈發細心的去杜絕這類有長歪風險的枝杈冒頭。
然後——他就被當時的茶座反問了。
‘訓練員…在高興嗎?’
不得不說,以傀儡激活魔神zero的怪獸卡片再‘退化’成奧默林頓的魔人化姿態——這份對症下藥時藥用輔料,也是存在著這種風險。
被一眼瞧出所思所想的風險。
愈是喜歡,也將愈是了解。
正如麵對奧特戰士、怪獸之流時,無法憑麵孔判斷情緒那般,魔人那惡魔模樣的冷硬麵孔也難作情緒上的表達。單純的情緒感知顯得尤為重要,若能直察精神,深覺靈魂便更可謂之專家,而曼城茶座的確就是那樣一位年紀輕輕的專家。
她能在平日的一言一行中注視訓練員的靈魂模樣,也就更對那副非人樣貌展現更為非凡的理解。
那份理解甚至超過本人的自我覺察,畢竟奧默雖然主打一個‘吾日三省吾身’,卻也不會時不時就魔人化的去對鏡子說話。
時常以魔人化來鍛煉肢體運用能力倒是真的,不論是尾巴還是翅膀都是需要額外適應的器官,儘管怪獸ga也能鋪設基礎,但也隻是基礎。
不同款與不同尺寸的尾巴與翅膀,總歸是要培養出不同的感覺模式才算登堂入室,所有瞧著酷炫、精準的操作背後都是大量乏味的聯係。
畢竟他就是那樣一位天賦不上不下的家夥。
而相較之下的曼城茶座,卻擁有兩個太卓越的天賦。
降靈學的天賦,長途賽道的天賦,卓越到足以觸類旁通到彆處,甚至是在發掘之前就已經初現端倪。
過於出色的靈媒,心態過於平穩的奔跑。
前者在精神溝通、靈魂感知、夢境探索、紅技能掌握領域都展露一脈優勢,後者則是在一次次的訓練中讓奧默若有所思,更在團隊訓練中讓同伴們都有所察覺。
她本應是最有機會贏下菊花賞的人選,但她踏上賽道的理由又是那樣的薄弱。
沒有一定要證明的東西,沒有一定要追求的東西,她就隻是作為賽馬娘,有天賦,父母支持,朋友支持,於是便來了。
這瞧著倒也有幾分王道劇本的雛形,若是能如森林寶穴一般背著大家集思廣益的旗幟來到中央就更是完美,但很遺憾——這裡所說的支持也不是什麼‘你一定要贏’的強烈情感,而茶座自己更是個如淅淅瀝瀝的小雨般平和的人。
隻是內心還暗藏著對刺激,對一些反常元素的渴望。
委實說,這種人很容易走上歪路。
很容易在追逐的路上忘我,在極致中跨越界限,但反過來說,若能給她劃定界限的引導,便會如這一年來的自己一樣,如命運齒輪的耦合,讀本故事的開始那樣,身負命運的人等來了命定的時刻,一切都將會不一樣。
賽馬娘都是身負命運的女孩,奧默林頓也一度認為被自己派上賽場的茶座能夠那樣無比自然的激活屬於她的好勝心。
經典三冠前的幾次像模像樣的勝利更可謂是一場絕佳的證明,在那之後即便連連失利,也是建立在同屆能人眾多,天才雲集,屢屢破紀錄的前提下,讓他進一步誤判,將茶座的失敗視作‘敵人’們的過度強大所致。
許多情報也能證明事實的確如此,但如今回望那一切,顯然那是事實,卻不是全部的事實。
曼城茶座的確在麵對著非比尋常的高端局,但她自己也的確沒能拿出十二分的乾勁。
可那時的自己卻不知道,以至於在波旁勝利之後,自己還下意識的打破了‘傳統’,覺得茶座那種狀況隱患很大,需要特地去聊聊——這個決定的背後正是他安全感的不足,是他認為茶座全力以赴後會飽受打擊。
現如今,他也不太清楚自己更早時候麵對速度象征的預言已讀不回時,是怎麼想的了。
本來就隻是隨便問問,對結果也不上心是事實,但那之中是不是還有幾分對茶座的偏向,因為清楚她在長途賽道上的天賦少見又斐然,在因果必然上有著絕對充分的因……
即便是芯片記憶回溯,也難從那理所當然的心態出分出個比例統計來。
倒是後來在雙線程的操縱傀儡與其交流時,他察覺到對方作為一位戰敗者的情緒實在是過於穩定後,心頭的冰涼感是格外清晰。
至於之後那後知後覺的慶幸讓他難分好壞美醜,想不談卻又被茶座一口道破,讓他在沉默片刻後又坦然做出了承認。
沒什麼不能承認的。
他不僅是茶座的訓練員,也是與茶座共享著好幾個秘密的友人,完全有資格暢談這份職業角度不應提及的私心。
以及同樣在後知後覺裡化作問題的:對方奔跑的源動力。
他也非常坦然的提了出來,連同對那動力加強方式上的探討。
也正是在這場探討中,他那一貫跑火車的紛繁思路幫他串聯起了一些話題之外的疑惑。
這其中也包括了:為什麼速度象征放著曼城茶座不選,而選了美浦波旁。
他在這個問題上的思考進一步延伸到了成年組的那四位身上,本著複盤之中的靈光一閃,要將其用在其他馬娘的訓練上來杜絕錯誤的想法,還真讓他發現了某人身上如出一轍的問題。
這個發現甚至串聯上了速度象征最近頻頻出現在賽場上的表現,以及數次交流中被他記上一筆卻又並不太放在心上的小小異常。
再經過半個月的思考與對成年組賽馬娘訓練時的一些對談,最終化作了他與速度象征的那番對話。
就連他在速度象征眼裡那稱得上貓哈氣,蛇嘶聲的唐突,也都是為了引出這番話所打好腹稿中的一例。
隻是誤會與否什麼的,在話題正式開啟之後也就不再重要。
亡羊補牢的他想要解決問題。
而這個問題又是個不僅僅是個人的大問題。
為此,他便必須去找那真正能否讓一切關節通達的存在求一個回答。
要知道,在很早以前,早到自己出現之前,象征家,或者說速度象征,就一直試圖讓魯道夫象征複出,要她再踏賽場。
撞上自己不過是場偶然。
自己的表現步入了對方的視野,讓一切順理成章,好似解決了魯道夫的心魔之後就一切了斷,然而事實是魯道夫扛下了責任,也答應了複出。
奧默不得不承認,這其中有幾分自身的理由,更有她對千明一眾友人遺憾的考量,但這同時仍然是有那份速度象征的態度所在。
這是最初的動機。
直至如今也仍在奧默眼中彰顯著存在感,也就必當有此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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