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四笑嘻嘻地看著彭宇,彭宇前腳剛被誇完,少年人好麵子,那是絕對不肯服輸的,他裝模作樣地道:“這個嘛,事情很複雜”
於四存心逗孩子,追問道:“究竟如何複雜,願聞其詳。”
彭宇咂咂嘴,一臉便秘狀:“咱們追查的車馬行、瓷器店,乃至另一家青樓,即便有人偷偷溜走,那也是恨不得沒人發現才好,哪像怡香苑鬨得這麼大動靜,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這其中一定另有蹊蹺。”
於四一愣,但還是玩鬨的心態:“那必然是有蹊蹺,小彭捕頭明察秋毫,一定發現了其中的奧秘。”
彭宇撓撓頭,硬撐著道:“那是自然,要我看這蹊蹺何止一處,比如,比如怡香苑中登記在冊的夥計共有二十六人,但我著意數過,在場的隻有二十五人,那個人去了哪裡?”
於四蹙眉道:“興許在咱們到達之前已經跑了呢,這麼重大的事你如何不稟報曹大人?”
彭宇搖搖頭:“命案發生前一刻鐘,還有人見過他。那個時候咱們已在前後門蹲了大半個時辰,跑不了的。”
於四鬆了口氣道:“難道去茅廁了?”
彭宇再次搖搖頭:“不在。”
於四緊張起來:“莫非怡香苑中有暗室?”
彭宇嘻嘻一笑:“是不是很蹊蹺?”
於四哭笑不得地看著他,這孩子還不知道個輕重,隻得將頭點了點:“小彭捕頭日後必成大才。”
彭宇被他誇得眉飛色舞:“那消失的夥計想必便是真正的凶手,在堂子裡行凶的倒黴蛋不過是被他下了蠱。真正的目的嘛,不過是想製造混亂,自己才會趁機逃出去,哪知道咱們來得如此及時,那夥計見走投無路,便用了遁地之術,靜靜地等待風波過去,等咱們一走他便現出原形,溜之大吉。”
於四咧咧嘴:“下蠱?遁地?”
彭宇毫不遲疑地道:“他雖然道行深,但小爺法眼如炬,到底還是看穿了他。”
於四在他腦袋上狠狠地揉搓了幾下,站起身來:“瞎說八道。”
彭宇懊惱地橫他一眼:“不信嗎?看我揪出他的狐狸尾巴。”
“廢話少說,先辦正事。”於四指了指病房,郎中正躬身候著,待兩人走近連忙稟道:“有人醒了。”
蘇醒的是名男子,頭上和胸腹間纏著厚厚的繃帶,兩眼無神地望著房梁,於四站在床邊,耐心地等待著,少傾那男子嘶聲道:“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小人完全沒做防備,我和朋友在雅間吃了不少酒,出來上個茅廁便攤上了這樣一檔子事兒。”
於四問道:“你是在哪裡遭到襲擊的?”
那男子回憶片刻:“我們的雅間在二樓,出門之時還沒有任何異常,待我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忽聽身後腳步急促,隨即便是許多人的尖叫聲,小人酒喝得多了,反應遲緩,待發覺時已然遲了。小人後腦袋挨了一記,腳下一滑,從樓梯上摔了下來,不過也幸好這一摔,才險險撿回條命來。”
於四追問道:“從樓梯上摔下來後,你是清醒的還是昏迷的?”
男子道:“初時是清醒的,我還記得那凶手從樓上跑下來,衝入人群,他手裡有一把長劍,來怡香苑的多是來飲酒作樂的,哪裡是這人的對手,小人當時怕得緊,生怕他賊心不死,要將我置於死地,便將眼睛一閉,再睜開時便是這裡了。”
於四想了想道:“那人是會武的嗎?”
這個問題讓男子思考得更久:“小人沒學過武,也不知真把式是個什麼樣子,不過那男子腳步踉蹌,毫無章法,好幾次長劍險些掉在地上,我想他要麼和我一樣喝得多了,要麼便是尋常人的身手。”
於四撇撇嘴:“尋常人會殺人嗎?”
男子抿了抿嘴,不敢說話了,於四從他身上沒有獲取到任何一絲有價值的信息,將頭扭向郎中:“他何時醒來?”
另外一名男子躺在鄰床上,兩眼緊閉,臉色蒼白,渾身鮮血淋漓,郎中為難地道:“他傷得更加嚴重,小的尚不清楚他能不能挺過這一關,要問他何時醒來,您可當真難為我了。”
於四又問道:“那兩名女子呢?”
受傷的兩名女子被安置在鄰房,兩人的病床並肩排列,於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向彭宇道:“小彭捕頭,你看出了什麼?”
彭宇手撫下巴,搖頭晃腦觀察半晌:“模樣長得都挺俊。”
於四有些無奈地看著他,彭宇沒理會他的目光,指著其中一名女子道:“她年歲稍大了些,穿得上好綢緞,看起來像個富家太太,而這個呢?”指著另一邊的女子道:“穿著樸素,看年紀不過十二三歲,倒像是個小丫鬟。”
於四蹙眉道:“這女子叫百合,是怡香苑中的姑娘,長相自然不俗。你小子多大年紀,學的花花腸子,人家尚且還在昏迷著,你便對人家評頭論足,指指點點,可太沒正形了。郎中,這兩人的傷勢重嗎?”
郎中搖了搖頭:“一個傷在肩頭,一個則傷在後背,刀口比較深,卻並不致命,昏迷主要因為失血過多,將養些時日便可蘇醒。”
於四冷冷地道:“哪有那麼多時日,你可有特殊的法子將兩人喚醒?”
郎中一怔:“這不瞞官爺,可將決明子與纖梅熬煮成湯,這味藥可提振中樞,增強心脈,刺激之下病人大多可以蘇醒。隻是隻是”他偷偷看了於四一眼,支支吾吾地道:“這味藥剛猛毒辣,病人體質又各有不同,若是用得岔了,病情甚至可能由輕轉重,嚴重者怕是連命也保不住。”
彭宇斬釘截鐵地道:“這法子可有損陰德,不用也罷。”
於四卻道:“當務之急,便是儘快獲得有利的證據抓捕趙一航一夥,不論什麼法子,是不是有損陰德,都不重要。”
彭宇急道:“你怎的胡來?”
於四冷冷地道:“錦衣衛的案子,用你來多嘴多舌,再多說半句廢話,將你索拿入獄,大刑伺候!”轉身向郎中:“今晚務必讓兩人醒來,我要問話。”
郎中畏懼地縮縮脖子,答應一聲快步去了。
彭宇憤怒地看著於四,於四恢複嬉笑的麵目,仿佛方才那凶神惡煞的並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