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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九十二、覬覦紫霧(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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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葉巷宅邸。

飲冰齋院子外,一位叫做半細的新羅婢,正在靜靜等待。

她並不知道,此刻,前方一牆之隔的院子裡,正在發生奇異的一幕:

清秀少女與白衣女君在桌邊一站一坐。

相同點是,她們同時閉目,一齊握著同一柄青銅長劍。

兩碗麵已經吃儘,剩下兩碗茶水未飲。

魚念淵蹙眉閉眸,睫毛輕顫。

趙清秀是左撇子,左掌握劍。

右掌同時攤開,右掌心的那一條奇異的小小困蛟,正在通過她的纖瘦身子,緩緩湧向左手緊握的青銅長劍,速度很慢。

長劍鏽綠色劍身上,散發出血紅光暈。

掌中困蛟緩緩朝它轉移,它光芒越來越盛,幸虧是青天白日,血紅光暈擴散不出多少距離,否則都要引起院外等待的半細注意了。

院內這一幕,似是在進行著什麼神秘的儀式……

夢淵。

源源不斷湧出惡蛟的源泉,青銅小劍倒懸之處。

正有千姿百態的隱名女君虛影。

其中的大多數女君,靜止不動。

此刻,隻有五道各有千秋的女君虛影,能夠自由行動,聚集在了一起。

左斜雙環鬢女君、右斜雙環鬢女君、還有按道理本該是除了金發高大女君外下一位擁有困蛟的白衣女君,眸光皆落在了趙清秀與雪中燭的掌心處。

這不是“夢夫人”可以擁有的,夢夫人隻是擁有了進入夢淵的資格,可是斬蛟並捕之,是越女道脈下一個大境界的苛刻條件。

越女斬蛟,何其難也,遑論困之。

此刻場上隱名女君聚首的情形,已經明顯表明,在此之前,隻有雪中燭擁有一條困蛟。

連在這一代女君殿中第二把交椅的白衣女君魚念淵都還沒有。

不過這位嫻靜溫婉的白衣女君,情況十分特殊。

越女道脈的每一道境界,於她而言,宛若天埑。

但晉升後每一境的裨益,也格外之大,非尋常隱名女君可比。

如若在夢淵中,白衣女君能夠斬獲一條蛟龍,益處更是妙不可言,少不得又是一頓天雷。

因為不久前響徹潯陽方圓百裡的那陣顯性琴音當中,她身上的靈氣修為光柱是偏黑色的,與百裡之外借助離大郎肉身蘇醒複生的老道人近似。

顯然,二者皆是逆天道而行,自然是困難重重。

老天爺一個不高興就賞滾滾天雷。

不管如何,此時,趙清秀隻是新晉的六品“夢夫人”,卻擁有了奇異大福緣,成為了場上第二位擁有困蛟的特殊越女,與大師姐雪中燭並肩。

這是以往每一代越處子在六品時都不曾有的,至少通讀殿中秘庫書籍的魚念淵從未聽過,本代越處子趙清秀的這件奇殊事跡,勢必會被錄進女君殿秘冊,供後世女君觀仰。

趙清秀被師姐們圍住,細細觀摩,氣氛萬籟俱寂。

雪中燭已經鬆開了懷抱……這本就是她在師妹們麵前很少流露的失態……也在打量趙清秀的掌中困蛟。

趙清秀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頭。

雪中燭與魚念淵交換了下目光。

二女此前收到過趙清秀來信,隱約知道七師妹破境得的益處,好像是與那位童夫有關。

眼下瞧見這奇殊福緣,都有些沉默。

雪中燭的虛影似是皺眉。

隻有左、右雙環鬢女君尚且不知,眼下她們都十分好奇慕色的眼神,打量著七師妹。

左雙環鬢女君突然伸手,指了指趙清秀的身上。

雪中燭、魚念淵回過神,循著指向看去,發現了一處異常。

趙清秀纖瘦嬌軀的虛影上,隱隱蒙著一層紫暈,包括她的眼眸,有奇異紫霧縈繞。

這紫霧與雪中燭身上的上品修為紫氣不同,時濃時淡,如同粘稠水流一般淌過。

與此同時,趙清秀掌心困住的那隻紫霧小蛟,與雪中燭掌心的雪白小蛟不同。

後者安安靜靜,有些高貴慵懶。

前者則是在一直循環往複的原地旋轉,掌心困住了一般,像是急得原地打轉。

每當趙清秀身上的紫霧光暈淌過手掌邊緣時,紫霧小蛟就轉的格外迅速,似是渴望著什麼,可就是難出掌心。

眾女麵麵相覷,不懂原因。

本就是奇殊福源,自然奇怪特殊,沒有先例,難以理解。

魚念淵垂眸,伸手摸了摸趙清秀身上那一陣紫霧光暈,細細打量著。

少頃,她抬頭,朝眼神探究的雪中燭等人搖了搖腦袋。

亦是不懂。

被各種心態的師姐們打量之際,趙清秀的關注點卻放在了彆的地方。

她這次算是第一次以夢夫人之身,進入夢淵。

此時也發現了與當初夢境的區彆。

沒有聲音。

也是,她們本就是一道道投射而來的虛影,何來聲音一說,其實是聽覺都沒有。

一眾女君們,隻能通過一些簡易的手勢交流。

皆是短語,難述長言。

這一塊,趙清秀格外擅長。

她自幼就是啞女,手語自然不陌生,不過以往生活中,遇到的大多數人,例如歐陽戎,暫時都不會手語,所以隻能靠寫字這個簡單粗暴的法子了。

而眼下在夢淵之中,無法寫字,隻能用手語了。

趙清秀看見,大師姐朝二師姐做了個手勢。

大致意思是:

【你倆在哪】

魚念淵回複一個簡單手勢:

【仍在城中】

雪中燭皺眉不滿,揮揮手。

意思更簡單,催她們速速回來,不要拖延。

不等魚念淵回答,趙清秀拉了拉雪中燭袖口,朝她做出了一陣手勢,用來解釋檀郎之事。

雪中燭微微偏頭,臉露惑色。

旁邊的左、右雙環鬢女君虛影亦是做出歪頭的姿勢,同樣困惑。

都沒看懂。

趙清秀反應過來,是她手勢太複雜了。

魚念淵看了眼小臉無奈的七師妹。

她雖然也沒看懂那一陣手勢,但是大致猜到了七師妹在說什麼。

但夢淵危險,不宜久留,她們這次一齊過來,本就不是交流閒話的。

魚念淵伸手拍了拍趙清秀肩膀,輕柔寬慰。

雪中燭看了看魚念淵,又看了看趙清秀,愈發皺眉狐疑。

這時,這位金發高大女君突然抬頭。

魚念淵、趙清秀等人也跟隨著抬頭看去。

似是有一道黑影掠過天空。

旋即,一道“蠕動”的虛影,從天而降,垂直落在前方距離淵很近之處,蹦躂了幾下,旋即在地上微微動彈著。

這墜地的一幕,無聲無息。

定睛一看。

才看清楚,這是一條雪白鱘魚。

高空墜地的緣故,摔得七竅流血,時不時的僵直蹦躂。

魚念淵、趙清秀側目。

雪中燭眼眸冷漠,伸出手掌。

掌上的雪白小蛟,似是剛剛睡醒,慵懶抬頭。

它被趙清秀掌心的紫霧小蛟吸引了些注意,轉頭看去。

紫霧小蛟同樣偏頭看它。

兩隻小蛟,各在掌心,隔空相望。

雪中燭的高大虛影,緩緩走向前方的雪白鱘魚。

這時,有人拉住了她袖口。

雪中燭回頭看去,是魚念淵。

不過不等她眼神疑惑,就發現魚念淵的目光躍過了她的肩膀,望向她身後。

雪中燭回首,發現七師妹趙清秀不知何時,邁步上前,越過了她,手捧紫蛟,來到了奄奄一息的雪白鱘魚麵前。

再前進一步,就是惡蛟橫生的深淵。

雪中燭剛開始目露惑色,但是見到魚念淵手勢,大致明白了些什麼。

有些默然的看著七師妹站出來的舉措。

趙清秀代替了雪中燭。

雖然此刻,雪中燭想不通小師妹突然為何主動站出為她分憂,不懂小師妹這番表現是否是要立功求事,但雪中燭還是抿了下唇,任由她去。

七師妹也有蛟。

她有這份資格。

這些年來一向站在最前麵的雪中燭眼神稍稍恍惚,隱約記起了師尊走前交出重擔的那一天,當時除了二師妹,其他師妹們都很小。

這位雲夢大女君出神之際,趙清秀已經停步,站在垂死的雪白鱘魚麵前。

她捧蛟的右掌,如同掬水傾倒一般,翻過了手。

紫霧小蛟依依不舍的離開紫霧繞體的女主人,如電般鑽進雪白鱘魚體內。

與此同時,飲冰齋院子裡,閉目站在桌邊的趙清秀,右掌中的紫霧小蛟經過遊走,徹底進入了青銅長劍之中,脫離手掌,盤橫劍身!

此刻,夢淵前,一條雪白鱘魚陡然僵化。

漸漸泛起青銅材質的光亮。

它的血肉似是發生了某種神異變化。

趙清秀低頭注視。

雪中燭有些出神。

魚念淵、兩位雙環鬢女君都端手而立,姿態嚴肅,看著這一幕。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趙清秀和雪白鱘魚麵前的深淵內,升起一條紫紅色惡蛟。

紫紅色惡蛟生有雙頭!

一個頭蒼老須白,氣色虛弱;另一頭正值壯年,生機勃勃,卻瞎了隻眼,更顯猙獰凶狠。

蒼老蛟首顯得怯怯弱弱,壯年蛟首僅剩的獨眼冷漠殘酷,瞎去的那隻眼睛,斜插著一口鐵鏽劍,不知是何人的。

一頭紫紅色惡蛟,卻擁有兩副麵貌,詭異驚悚。

它身體似是由那顆壯年蛟首主導,蒼老蛟首彎曲頭身,不情不願的跟隨;在掙脫了同類殘殺的漩渦、衝出深淵的那一刻,它第一時間衝向了紫霧縈繞的趙清秀。

壯年蛟首的豎眸,倒映著趙清秀的紫霧虛影,縈繞在她身旁的紫霧,勾出了這隻豎眸深處貪婪暴食的滔天欲望。

這陡然的一幕,震驚全場!

雪中燭瞬間出現在趙清秀麵前,擋住壯年蛟首,以雪白小蛟作劍,一劍雷霆般削去了獨眼蛟首……她的虛影淡了不少,像是耗費極大。

可是下一霎那,原本不情不願跟隨的怯弱蒼老蛟首,突然趁機繞過雪中燭,渾濁老眼中閃過一抹狡詐。

它飛速衝到了趙清秀的身邊,無視地上紫蛟附體的雪白鱘魚,一口吞下了這道縈繞可口無比紫霧的小女君虛影。

雪中燭驚怒交加,魚念淵等女君急衝上前。

死了同伴的蒼老蛟首,吃到世間最美味食物後,頭也不回的鑽回深淵。

雪中燭來不及阻攔,眼看老蛟就要溜走。

這時。

“嘀嗒——!”

眾女耳邊忽然響起一道液體滴落聲。

與尋常水滴不同,它似是粘稠無比的血液滴落聲。

眾人沒看到的最上方,一口倒懸青銅小劍,血繡劍尖落下了一滴血,落在淵中。

於是。

老蛟在半空中靜止停頓,身體開始衰老,化為枯骨,其餘血肉飛速剝離出來,成為血色光團,湧向上方青銅小劍。

下方深淵爭先恐後等待老蛟歸來、爭奪食物的惡蛟,也儘數衰老成白骨觀,一道道血色光團湧往上方青銅小劍。

原本被老蛟龍吞下那一道紫霧纖瘦女君身影,飄落了下來,同樣“一分為二”。

紫霧被從中剝離出來,化為一團,吸入深淵上方俯視眾生、似無感情的青銅小劍內……吸收紫霧後,青銅小劍上的鐵鏽稍微消減了點,隻是此刻無人發現。

半空中,僅剩下一道纖細女君的倩影,像羽毛般,緩緩飄落下來,被師姐們接住。

雪中燭突然抬頭,怒眸直勾勾盯著那一口的青銅小劍。

青銅小劍紋絲不動,宛若死物,又像是俯視眾生的觀眾,諸事與其無關。

某一瞬間,趙清秀聽到了許多聲音。

明明以夢夫人形態進入夢淵,沒有聲音能發出的,但她迷糊之中就是聽到了。

耳邊傳來的師姐們手忙腳亂的關懷著急話語,她全都不記得了,腦海中一直響起不久前分開之際與檀郎溫存時聽到的溫柔嗓音,其中一句、也是她笑的最開心的一句,依稀回蕩耳旁:

“繡娘等我,咱們一起去洛陽。”

……

“大師兄怎麼了?身子不舒服嗎?”

潯陽王府,內宅廢墟間。

謝令薑說完老天師遺留言語後,發現大師兄臉色有些不對勁。

歐陽戎低頭不語,皺眉思索著什麼。

“碗大……碗小……過剩的福緣……”他嘴中呢喃。

謝令薑講完後,不解的搖頭:

“老天師不知為何說這話,不過也是誇大師兄你是福緣深厚之人,隻是讓你身邊人注意,怕接不住你露出的福運……難不成是隻祿位錢財?”

謝令薑眨了下眼:“幸虧我不入仕,也不要大師兄給錢財。”

歐陽戎抬頭看了眼小師妹,細細端詳著,有些出神發呆。

“大師兄看著我作何?”

歐陽戎忽然道:

“走,咱們先撤離,去裴十三娘那邊,和繡娘、嬸娘她們集合,再出城,你去催下王爺,彆耽誤了。”

“哦哦。”

謝令薑連忙轉身,準備去催離閒等人,卻發現大師兄腳步比她還快,徑直經過她身邊,往王府外麵走去。

似是不等他們了,背影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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