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疾言厲色,將柴令武訓斥得垂頭喪氣,再也不敢吭聲。
你逼著巴陵公主去尋房俊求情的時候,難道沒想過日後會是何等局麵,將會遭受何等羞辱?
既然當初將所有尊嚴放棄換取爵位傳承、保住性命,又何必做出一副遭受背叛、無顏見人之羞恥?
“左右不過是見到事情泄露、謠言紛紛,致使你麵上無光,意欲以此等悲憤欲絕之姿態向世人表露你之屈辱,希望博取同情而已。若當真尚有幾分血性,舍得帝國駙馬所帶來的福祉、地位,現在你便寫上一封和離之書,朕準你和離、一彆兩寬!”
李承乾當真是動了真火。
這兩人在平康坊打了一架,丟的是皇室的顏麵,導致巴陵公主名聲受染、朝野上下議論紛紜。
看上去好像是柴令武遭受公主背叛、憤懣羞恥,可你若當真將廉恥大過尊嚴,又何必等到今日?
既已默許了巴陵公主帶來的利益,就彆裝出一副不堪受辱的姿態!
柴令武麵紅耳赤,囁嚅道:“可難道殿下就一點錯都沒有?”
李承乾義正辭嚴:“巴陵有什麼錯?她是金枝玉葉,自幼錦衣玉食、知書達禮,如今不得不為了你們柴家兄弟的性命、爵位而委身於人,說起來,是你們柴家欠她的!你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心懷怨憤、口出怨言,簡直不知所謂!”
柴令武:“……”
不僅他啞口無言,一旁的杜荷也目瞪口呆。
就算陛下你偏向妹妹,可也不能偏向至此等地步吧?
但偏偏柴令武無話可說。
李承乾言語神情皆軟和下來,語重心長道:“我是先帝之嫡長子,理應對兄弟姊妹們多多照顧,你們若覺得我有所偏向,我承認,可捫心自問,你們難道就沒有錯嗎?”
柴令武:“……”
杜荷:“……”
李承乾大抵也覺得自己這話有些過分,歎口氣,道:“我雖是皇帝卻也不能逼著你們如何,你們若要和離,我給你們做主,斷然不會有報複之類的事情發生,你們若繼續過日子,便將以往那些都放下,整日裡憤懣幽怨疑神疑鬼,那日子也沒法過。”
杜荷如坐針氈,如芒在背,甚至有些懵然。
這種事與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陛下你自與柴令武談就行了,何必讓我作陪?
繼而,他心裡猛地一跳,難不成是自家公主也與房二有什麼私情,隻是自己尚未發覺,所以陛下一並敲打?
自己之前還譏諷柴令武,實則卻是同病相憐?
杜荷不淡定了,咽了口唾沫,看著李承乾小心翼翼問道:“陛下,這裡頭……可與微臣有關?”
“嗯?”
李承乾蹙眉,滿是惱火:“這種事還有自己往身上攬的?”
杜荷弱弱道:“那為何陛下總是說‘你們’,微臣聽著,好像一並囊括進去……”
李承乾無奈歎氣,揉了揉眉心,擺手道:“你先回去吧。”
“喏。”
杜荷起身,便欲離去。
柴令武出聲道:“要不……臣也回去?”
杜荷低頭,不敢說話,心中鄙夷。
就說了你是個沒血性、沒骨氣的吧?
李承乾看著柴令武,道:“想好了?如若離去,往後不可再鬨這種事情。”
柴令武很是頹廢的樣子,點點頭:“臣想好了。”
李承乾頷首,道:“回去告知你那兄長,我非是寡情之人,無論如何看在姑母麵上都會對他網開一麵,既然身體不好,那就不要著急返回瀚海,在長安養好了身體再說。”
柴令武:“……”
陛下您是不是弄錯了我們兄弟之間的關係?
您若是心中有愧、欲對我施恩,應當是快快將兄長驅離長安才對啊!
但這話怎能說出口呢?
心中鬱悶至極,隻得感激涕零的表達對陛下的感謝,而後與杜荷一道離去……
……
“將房二那個混賬給朕叫來!”
待到終於將兩位駙馬哄走,李承乾一臉怒氣打法內侍前往房家,欲將房俊叫來訓斥一頓,以解心頭之氣。
內侍領命而去。
小半個時辰之後回轉,王德稟報道:“太尉一大早派人回府告知,說是已經前往洛陽,處置‘東大唐商號’一應事務,這個時候大抵已經過了潼關……”
李承乾氣笑了,狠狠拍了一下桌案,怒道:“這混賬惹了禍便跑,反而讓朕給他擦屁股,簡直無恥之尤!”
旋即又歎了口氣,無奈抱怨:“我這幾個妹妹也是奇哉怪也,天下英雄何其多也,體魄雄壯者有之,溫文爾雅者有之,貌比潘安者有之……為何偏偏都鐘意房俊這個棒槌?”
有家有室也好、待字閨中也罷,居然各個都對房俊情根深種,甚至不顧自身之清譽,亦如追花之蜂蝶。
簡直丟儘皇室顏麵!
可他又能如何呢?
正如他對柴令武所言,身為太宗皇帝的嫡長子,在成長的過程之中無論太宗皇帝、文德皇後、還是那些帝師們,都不厭其煩、一如既往的給他灌輸身為長兄的責任與擔當。
他也一直奉行不悖。
晉王、齊王犯下謀逆大罪尚可寬恕,更何況是妹妹們僅隻是作風不檢?
再者,難道當真能因此處罰房俊?
這種小事,上不得台麵……
船自黃河拐進洛水,逆流而上之時天降小雨,兩岸楊柳依依、煙雨朦朧。
微風斜雨入洛陽。
自碼頭登岸抵達“東大唐商號”總店,正在處置事務的武媚娘瞪大一雙美眸,不可思議的看著“從天而降”的郎君。
“郎君何以這般無聲無息陡然而來?事先全無征兆,難道是擔心妾身被這洛陽城的才子俏郎君迷住,故而來一次突擊檢查?”
武媚娘穿著一身杏黃色襦裙、淺粉色褙子,發髻精致一絲不苟,露出一截修長白皙的脖頸,目露驚喜、淺笑盈盈。
房俊將侍女們斥退,坐在椅子上接過武媚娘遞來的茶水,淺淺呷了一口,笑道:“天下才氣我房二獨占八鬥,餘者共分二鬥,哪裡還能有比我有才之人?至於相貌自然不敢言俊俏,但我天賦異稟。閨閣之中那些未知人事的女孩們貪圖俊俏相貌,可成了親的小娘子們卻知道一副健壯身軀、幾分卓越天賦,才是閨房之中無上恩物。”
“呸!”
武媚娘俏臉生暈,啐了一口,在旁邊椅子上坐了,嗔道:“油嘴滑舌,毫不檢點,哪裡有帝國重臣之莊嚴威儀?倒像是市井之間嬉皮笑臉的遊俠兒……”
嘴裡說的嫌棄,但目光卻停留在郎君臉上,越看越是歡喜。
男人俊俏一些固然是好,但如郎君這般英氣勃發、才氣橫溢,越端詳越是耐看,才是其中極品。
正如郎君所言,有才氣、有能力、再有幾分天賦……才是男女之間長久之道。
武媚娘見郎君一臉疲累、風塵仆仆,遂起身出去吩咐侍女準備熱水以供郎君沐浴,而後才折返回來,小聲問道:“郎君怎地來的這般突然?算起來剛剛回去長安不久,難道是朝中發生何事?”
西征大勝回歸長安,按理說肯定積攢了無數事務亟待處置,三兩個月休想脫身,這時候卻忽然來到洛陽,必有緣由。
在武媚娘麵前,房俊素來毫無保留,公事、私事皆無秘密可言,甚至很多時候都需要武媚娘幫著想個辦法、拿個主意,某種程度上來說,武媚娘對房俊之重要性,遠甚其他人。
遂將長安之事告知。
末了,歎氣抱怨道:“那兩個混賬喝醉了耍酒瘋,河間郡王這個老陰貨又將事情鬨大搞得人儘皆知,我若不走,必會被陛下責罰訓斥,過來洛陽與你相聚幾日,待到陛下這股火氣消散再回去不遲。”
武媚娘哼了一聲,不滿道:“就知你沒將我放心上,還以為千裡迢迢是心中有我,卻原來是躲難避禍來了。”
至於房俊與那幾位公主之間的風流韻事,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男人太過優秀本就引人覬覦,女人自會飛蛾撲火一般撲上來,隻要是你情我願,何必在意?
反正吃虧的又不會是自家郎君。
太宗皇帝的嫡長女長樂公主都已經為自家郎君誕下麟兒,再多招惹幾位公主何足道哉?
……
浴室之中,好不容易回過氣的武媚娘氣喘籲籲,看著地上濺落的水漬有些臉紅,剛剛經曆過一場酣戰的嬌軀愈發酸軟難當,扭了扭身子,在郎君懷中尋著一個舒服的角度,談起李謹行、李義府出海一事。
房俊聽到武媚娘授意那兩人去倭國搞“民選”,頓時豎起大拇指:“娘子英姿天授、智慧過人,在下佩服得五體投地!”
以往閒聊之時,他也曾講述過後世某些國家以“自由”“民煮”來愚弄國民、欺騙世人的那一套,卻從未言及“民選”,武媚娘不愧是政治天賦滿格的選手,居然能夠發散思維、舉一反三,實在是厲害。
武媚娘得到郎君嘉許,很是受用,頭枕在郎君肩膀,微微仰起韻致殘留的俏臉,略帶擔憂:“此舉乃極為先進之模式,會否使得倭國因禍得福,獲取更為先進的政治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