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情況？”
哈德看著手中的酒杯有些發愣，周圍的吵鬨更是讓他這位醉心於鍛造視野的老家夥有些不適應。
這裡是一座他沒有來過的城市，索性的是身處的地下酒館是他熟知的，【赫爾墨斯的旅帽】旗下相當受歡迎的狄俄尼索斯酒館。
在巴爾乾城的時候，他就是狄俄尼索斯酒館的老熟客了。
那時大門被鐵鎖牢牢的鎖住，他一介凡人撼動不了。他想著，要是打開大門的代價是承受神的詛咒，是死無葬身之地，他也要點燃爐火，拉動風箱，一邊死，一邊打造出他最後的一件武器。
結果詛咒被解除了，人人都可以叩響大門了，他卻沒有能力推開門，甚至還想著使用歪門邪道。
“為什麼陰沉著一張臉，現在可是【赫爾墨斯的旅帽】的幕後大佬在給你調酒。”庫勒涅站在吧台裡，一邊調酒，一邊用【今天黑獸騎士布萊澤給全場買單】來炒熱狄俄尼索斯酒館的氣氛。
“啊~你還是在想自己走了歪門邪道這件事嗎？我都說了，那是一個很不錯的點子，隻是你能力不足，會把這個點子走成歪門邪道。”
哈德眼角抽搐了一下，饒是他現在心如死灰，也忍不住想用手中的酒去潑庫勒涅的臉。
“所以為什麼拒絕？”庫勒涅用一塊抹布擦著桌麵，汙漬擦了又有，有了又擦，像是永遠也擦不乾淨。
哈德看著酒杯中的漣漪，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拒絕了庫勒涅遞過來的，蘊含著矮人智慧的果片。
倒不是他覺得庫勒涅是誘惑他，等著看他的笑話，而是他認為這是沒有意義的，沒有打開門卻獲得了門後的知識。
這是在作弊。
如果他真的想要使用矮人的智慧，那早在很久以前他就會收下。
隻是這番說辭，和他不惜走邪門歪道也想打開門相駁，顯得好笑又可悲。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這樣才正常，要是一個人道德淪喪就能墮落，走入邪門歪道，那這個世界早就遍地邪惡了。”
“隻有始終堅持的人，曆經苦難終不得報的人才有資格墮落，其他那些不過是放縱而已。”
“那你覺得我沒有資格墮落嗎？”
“有啊~但是哪有人會眼睜睜的看著這樣的人墮落的。”庫勒涅雙手撐著桌麵，俯視著哈德，“所以我才幫助你，給你矮人的智慧，隻是沒想到你拒絕了。”
“所以我現在在說服你。”
“吃下了矮人的智慧，我就能擁有門後的知識，使用門後的知識便能鍛造出神話級的裝備將門打開，但……那始終是一個謊言。”
“原來你在意的是這個，謊言又怎麼樣，說謊吧！”
庫勒涅突然跳到了桌子上，朝著整個酒館的人大喊。
“大家！今天你們幸福嗎？”
酒館中的眾人愣住了，沒有人回答。
是否幸福這個問題相當的哲學，說不定沒有思考的時候是幸福的，一開始思考了，就不幸福了。
“回答幸福的人今天還能得到一份來自【赫爾墨斯的旅帽】的會長，赫比·赫密士贈送的豪華果盤！”
“幸福！！！”
狄俄尼索斯酒館內立刻歡鬨了起來，哈德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們回答幸福不就是在為了得到免費果盤而在說謊嗎？這樣有什麼意義。”
“你是老頑固嗎？大人不就是為了得到什麼才會說謊的嗎？”庫勒涅站在桌上，狄俄尼索斯酒館歡鬨了起來，他卻顯得有些落寞。
“大人要說謊，說很多很多的謊。”
“告訴孩子們，我們有覺悟，我們有辦法，我們不會絕望，我們不會害怕，我們不會墮落，我們會走在前麵，我們會保護你們，你們的背後有我們。”
“然後把那些謊話說一輩子，除了你自己以外，無人知道那是謊言。”
“所以，火兔哈德，說謊吧。”
庫勒涅蹲下，直視著哈德的眼睛。
“吃下矮人的智慧，去告訴你的學生，告訴布萊澤，你打開了門，你獲得了智慧，你可以繼續作為老師教授他們很多很多的知識。”
“將這個謊說一輩子，為了圓這個謊不斷的攀登鍛造技藝的高峰，最後將這個謊帶進墳墓裡，世人對你的讚美將成為真相。”
“這麼聽著，倒像是我賺了。”哈德苦笑著喝著了口酒，“說謊的人到最後卻擁有了一座豐碑。”
“要是真有這麼好的事就好了，把一個謊說一輩子哪有那麼簡單。即便是窮凶極惡的壞人，即便是說謊成性的神偶爾也想告訴什麼人，自己在說謊，但那樣可不行，因為那是說謊的懲罰。”
庫勒涅將一份果盤端到了哈德麵前，這是一份隻有一片果肉的果盤，卻是整個狄俄尼索斯酒館最昂貴的果盤。
“你能把自己很幸福這個謊說一輩子嗎？”
收下果盤，要說謊。
“你還真是直接，不擔心我還是會拒絕嗎？”哈德失笑一聲，伸手接過了果盤。
獲得自己不該得到的東西，要受到懲罰，而將一個謊說一輩子就是懲罰。
他最後還是無法忍受自己到此為止，無法更進一步，所以他要為自己的欲望付出代價。
他要為了自己獲得了這份不屬於自己的智慧，看到了不屬於自己的風光而不斷的揮舞鐵錘，建立起巨大的豐碑好掩蓋他在此刻所說的謊言。
【火兔哈德是一個偉大的鍛造師】
這個謊言將一直跟隨他到死去。
“我本來想著把它弄成果汁，混進酒裡麵給你喝的。但是我活了這麼多年，見了那麼多事，學會的很多教訓中就有，自作聰明必然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庫勒涅聳了聳肩，臉上再次露出了擠眉弄眼的笑容，像是要用自己的滑稽與倒黴來逗樂大家的小醜。
“我，會感謝你的，神。”
“不要去感謝神，哈德，神幫助人從來都是為了自己的快樂。”
哈德將蘊含著矮人智慧的果片塞入了嘴中，嚼碎後，混著酒一飲而儘。
砰——
哈德放下酒杯，大醉淋漓般的打了嗝。
“那你呢？你也是為了自己快樂嗎？”
“哈德，我不是神，隻是一個活了很久很久的人而已。”庫勒涅將食指抵在了自己的嘴唇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至於這是不是謊言，就任憑你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