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笨蛋也會有優點。
聰明人同樣也會有缺點。
而大部分聰明人的缺點，就是容易被自己的心性以及眼前的利益蒙蔽雙眼。
這就是老祖宗為什麼非常強調藏鋒守拙的道理。
聰明人時常毀在“過於聰明”，“過度自信”上。
楊修，解縉等人皆是如此。
所以陳詩人這種“大聰明”……他本來就比普通人強，無論家世還是能力。
雖然大家嘲笑《無極》，但能拍出《無極》，他本身的能力其實已經超過了9成導演。
那麼，這樣聰明又自信的人，肯定會想。
“把我和視頻作者打官司的事翻出來！”
“這小子無恥！”
尤其看到網絡上一邊倒的反對他，張遠又被年輕網友奉為“英雄”。
作為娛樂圈後輩，敢於向前輩發起挑戰，怎麼不是英雄。
就像唐吉坷德。
少時初聞，會覺得騎馬舉槍，向風車發起挑戰。
這人不是中二病就是弱智。
可當成年後，尤其步入社會，遭遇不公和強權後才會發現。
唐吉坷德既戲劇又浪漫，是一種既荒謬又另類的英雄主義。
然而現實就是很荒謬的。
陳詩人轉頭一瞧。
“我成壞人了！”
一般人，若是普通的升鬥小民，街裡街坊的，想到這裡估計就完事了。
罵街就完了，得找張遠打架來！
可他聰明啊！
得琢磨。
越琢磨越不對勁。
尤其和老韓對過後。
“張遠都來我這兒罵街了，你什麼情況。”
“都讓你消停點了，怎麼還無休無止的！”
張遠的工作是演員。
而演員的職責就是通過表演，讓觀眾帶入到自己預設的情景中。
張遠那通噴陳詩人的電話，就是在為老韓預設自己被人羞辱的情景。
陳詩人被老韓說了通後，也莫名其妙。
不是我做的呀！
老韓又不會騙我。
那也不是張遠做的。
畢竟沒人會自己搞自己。
那是誰乾的？
陳詩人越琢磨越不對勁。
“還有壞人！”
好啊！
幸好老子才智過人，心思細膩，江湖經驗豐富。
雖然你做的很完美，但終究是露出了馬腳。
被我發現了！
這是有人想趁著我和那小子鬨矛盾，瞞天過海！
咱們這行有壞人呀！
陳詩人越想越對。
換一般人準被騙過了。
得虧是我！
“可這賊人到底是誰呢？”
聰明的大導演，不禁思考了起來……
“我要打十個！”
片場，張遠仰首挺胸，雙目怔怔看向場景二樓方向。
葉偉性通過監視器，好似看到了他的雙目之中，正有兩團火焰正在升騰。
不光如此，還有……戾氣！
那種殺伐果斷的戾氣。
按照劇本設計，島國軍官站在二樓，所以葉問說要打十個的時候，也得看向二樓。
可拍攝時，二樓方向並無任何演員在場，是沒有表演對象，也無法從對手演員身上獲得反饋的。
在這種情況下，他表現出了極具感染力的眼神，足以見得其能力。
“好，準備打戲。”葉偉性讓群演上場。
張遠則扭了扭脖子，做好準備。
剛才那場中，他回憶並摹仿了李連界在《霍元甲》前期的那種暴虐之氣。
所以葉偉性看著才覺得凶狠。
《葉問》這部片子中，打戲很重要。
不過張遠認為，這場以一當十的戰鬥，無論爽快程度還是記憶度，其實都比最終決戰三浦要強。
因為前腳廖師傅剛死，葉問便不顧危險，也要為其“複仇”。
是全片最爽的一場戲。
並且廖師傅是被放暗槍殺死，甚至都不是因為打拳戰鬥而死的，所以這裡的葉問，應該是前後幾部之中，怒氣值最高的一場。
之後對決龍卷風，泰森，巴頓幾人時，都沒有這場凶猛。
因為後邊幾位都是西方人。
從感情上來講，就沒有小鬼子那麼帶勁。
張遠在和葉偉性和洪金保聊戲的時候也提了。
這場他不光要凶猛，甚至還要凶殘。
招式一定要夠凶，夠惡。
因為之前的渲染，觀眾看到這裡的時候，肯定恨的牙癢癢。
屬於手撕鬼子都不解恨的程度。
一定得打的凶殘，才能符合觀眾的預期。
洪金保與梁小龍設計動作時，便添加了許多筋斷骨折的場麵，由特技動作演員配合。
後期也要添加上大量骨骼崩裂的特效音。
這活大哥大再熟不過了。
為了給張遠演示，這位老前輩讓助理去附近菜場買了把芹菜。
得是那種枝乾特彆粗的美芹。
一扭一掰，出來的便是電影中的骨折音。
而且芹菜新鮮，聲音就脆，像是一斷兩節。
芹菜老一些，聲音就拖泥帶水一點，聽著好似打斷骨頭還連著筋。
開拍前張遠都和群演關照好了，不用怕自己受傷。
套好招，該怎麼用力怎麼用力，得打的痛快。
也提前與他們說好，若是被自己傷著了，也得立即說。
大家準備完畢，剛打算開拍，助理卻拿著他的手機來到麵前。
“喂，楊生你好。”
鷹皇的老楊頭給他來了電話。
“什麼？”
“好啊，我晚上招待。”
“應該的，都是朋友。”
“好，好，我來安排。”
楊受晨與他關照，有人要來現場探班。
張遠聽到來著後，心頭一動。
有好事！
因為來的不是彆人，就是自己在《建國大業》片場遇到過的薑紋。
說是帶著老婆，朋友，一塊來魔都玩。
來玩，來探班，這都正常。
自己也與他喝過酒，還挺痛快。
不過若是來玩，為何要楊受晨打電話與我關照。
這就不單純！
張遠掐算了一下時間，如今已至08年底，馬上就要跨年，來到09年。
按理說，那部戲應該要做前期準備了吧？
想找我演？
不至於廢那麼大勁。
導演用不著主動找上門，我也沒那麼大腕。
一個電話我就去了。
所以肯定不止是演戲的事。
張遠定下心來，既來之則安之。
等人家到了，幾杯二鍋頭一下肚，便什麼都清楚了。
犯不著自己在這兒瞎猜。
“薑紋導演一會兒要來探班。”他找去和葉偉性說了聲。
“不用特意安排，他也挺隨性的，不是講排場的人。”
“讓他隨便進就好。”
薑紋與港圈算是挺熟的，所以一說便好，劇組這邊也沒多大擔心。
一兩個小時後。
帶著黑框眼鏡，頂著滿臉胡子茬的薑紋大大咧咧的邁步進入片場。
妻子周昀跟在身旁。
一進來，便聽到滿場的呼喝聲。
“謔！”
再定睛一瞧，場地中央，攝像機前，一人正以肉眼難以捕捉的超高速連續出拳，對一位已經倒地，身著空手道服的男人瘋狂輸出。
那拳頭快的！
都打出殘影了。
薑紋定睛一瞧，除了張遠還能是誰。
之前在《建國大業》的片場他看過對方演戲。
文戲是不賴的，很沉穩，進入狀態的速度也很快。
但沒想到對方是文武雙全！
他拍電影，所以明白。
拍攝是可以借位，可以加速的。
但現在眼睜睜瞧著呢，對方生生憑肉拳頭打出來的，就那麼快！
看著就刺激！
但就在此時，張遠在打完最後一拳後，抬手道。
“卡！”
“不行，不行。”
“不能這麼拍。”
隨即便招手將葉偉性喊來。
“幾位演員的銜接有問題。”
“他們上的太慢了，導致我的動作有空擋。”
“銜接不順暢，拍出來肯定不爽快。”
“不信我們看回放。”
“我信，我信，你說怎麼改……”葉導客氣的打著招呼，根據他說的調整。
哦？
薑紋一瞧，不說他是主演嗎？
導演都聽他的。
有點意思。
若說“片場一霸”，懟天懟地這件事，薑紋說第二，就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
拍《芙蓉鎮》，給謝晉老爺子煩的腦瓜子生疼。
關鍵他白天煩導演，晚上還有空去女主角房間“串門”。
劉曉慶也是個人物，說出軌就出軌，大大方方承認。
後來拍《紅高粱》，薑紋又和老謀子成天乾仗。
就沒有一天不吵的。
非得掰扯個一二三出來。
但老謀子這人有點好，他偏技術型，你說的有理，他就不記仇。
不像陳詩人那麼好麵子。
後來拍《有話好好說》還找了薑紋合作。
拍《尋槍》的時候，給陸太君懟的要死要活。
陸穿的出身背景，性格脾氣與陳詩人都比較像，倆人拍完就徹底掰了。
拍《理發師》直接罵陳逸飛是傻逼，拍了沒幾天就跑了。
在薑紋這裡，和導演乾仗基本是劇組日常。
受得了的就受，受不了的咱們就掰，老子才不讓你呢！
就有股誰都不服的帝都老爺們勁。
這不，看哪位導演都不順眼，隻能“起義”，自己拍戲了。
所以見到張遠在片場懟導演呼來喝去，便覺得此子類我。
而且見到葉偉性對其言聽計從，就更高興了。
就該這樣！
誰說的有理，就該聽誰的，彆總拿職位壓人。
“薑導，周姐，來啦！”
張遠正和葉導溝通，抬頭便看到了二位。
“你拍什麼呢？”
一見片場，薑紋的老毛病又來了。
不論是不是他的主場，非得指點幾番不可。
“燈光會不會太暗了。”
“你這場地花了多少錢啊？”
“我看這地方有回音，收音行不行的。”
周昀在一旁直拽他。
“你扒拉我做什麼，我們交流工作。”
他還不樂意了。
張遠沒在意，一一回答。
“剛才那場是在拍打鬼子。”
“打鬼子好啊，痛快，很t痛快！”一聽這個他來勁。
“你剛才那眼神夠凶的，挺好。”
“謝您誇獎。”
“稍等，收工後我安排了晚宴，一塊吃點喝點。”
“行啊……對了，還有幾位朋友也來，有些你認識，有些你不認識。”薑紋大大咧咧的說到。
“沒事，喝幾杯就都認識了。”
“爽快！”
“就這麼定了。”
這場大戲太大太複雜，不是一天就能搞定了。
十幾個鏡頭下來，配戲的特技演員都快脫力了，這才收工休息。
找了家附近的大酒店落座。
張遠把吳驚也拉來了，一塊吃飯。
除了他，葉偉性，洪金保等幾位劇組大咖，還有任達樺，林家凍幾個比較有名的演員也得被他喊來了。
薑紋怎麼說也是大導演，與大導吃個飯增加感情，大家都是願意的。
“呦，葛大爺！”
“你也來了！”
沒一會兒，禿腦袋的葛優也來到了飯局上。
“你也到了。”
張遠正與葛大爺握手呢，發現陳琨也鑽了進來。
“都坐，都坐。”
後邊還陸陸續續的到了好幾位。
有廖凡，還有孫洪雷。
一見這陣仗，張遠便更加確定了。
薑紋今日特意來一趟，為的便是那部後來大名鼎鼎的電影，《讓子彈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