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上空雲霧繚繞,仿佛一片混沌未開的天地,厚重的雲霧間,偶爾透出幾縷微弱的光線,卻無法穿透那深不見底的灰暗。
“嘿嘿嘿噗!我實在是憋不住了!”
突然,一陣猴急的嘲笑聲自雲霧深處傳出,像是強忍憋住了許久,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那笑聲中帶著幾分戲謔、幾分頑皮,與周圍肅穆的祭祀氛圍格格不入。
“咳!”
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乾咳,其聲蒼老而威嚴,與之前賜予聖泉的聖主頗為相似。然而,這刻意拙劣的模仿,豈能逃過泉清嵐的耳目。
泉清嵐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警覺,泉無涯、泉聽雪、泉照野、泉斷嶽四位長老心領神會,急望向雲霧深處嚴陣以待。
泉清嵐深吸一口氣,朝著雲霧深處朗聲喝道:“何方道友,藏匿雲霧裝神弄鬼,可敢現身一見?”
“呀,糟了,被發現了!”雲霧深處一聲猴急驚呼,忽又傳來一聲年輕的歎息:“叫你莫要惹是生非,你偏不聽,這下好了吧。”語氣中帶著幾分責備,又夾雜著幾分無奈。
“怪我,怪我,一時沒忍住。”另一個聲音訕訕的回應道,顯然是對自己的惡作劇生了些許懊悔。
“倏——”
歸墟北岸的結界中,四道藍光驟然迸射,宛如利劍刺破天際,泉清嵐手中拂塵猛然揚起,一道淩厲的威壓如狂風席卷,瞬間將天際雲霧震散,顯露出隱匿其中的兩道身影。
那身影穿著風沙長衫,雖一身簡樸泯然眾人,卻難掩其俊秀飄逸的氣質,他禦金色長劍當空,風姿卓絕,一雙慧眼睥睨天下,仿佛能洞穿世間萬象。
更神奇的是,他的右側肩鎧之上,蹲坐著一隻小小靈猴,那靈猴通體金黃毛發,古靈精怪,一雙靈動的眼睛滴溜溜的轉著,正饒有興致的打量著結界內的眾人。
那兩道身影不是彆人,正是自妖域傳送至此,未及閃身的洛商與飛廉。
“渡劫境。”泉清嵐微微一笑,淡然說道:“道友鬼鬼祟祟,窺視我聖泉仙宗祭祀,究竟意欲何為?”
洛商聞言拱手施禮,滿臉的謙和笑意,說道:“山海一介閒散修士,雲遊四方途經此地,不慎被這渺茫雲霧遮目,實在無意冒犯貴仙宗的祭祀大典,若有得罪之處,還請諸位仙長海涵,我這便乘風離去”
“離去?”泉清嵐冷哼一聲,眼中怒火欲盛:“道友如此行徑,是全然不將我聖泉仙宗放在眼中麼?”
洛商眉頭微皺,語氣依舊平和:“那你想怎麼樣?”
“冒充聖主已是罪無可赦!”泉清嵐滿臉肅殺,緩緩提起手中的鎏金淨瓶,淺淺一嗅,隨即目光如電,直指洛商肩鎧上的靈猴,怒道:“以猴尿戲耍,萬死難贖!”
泉無涯、泉聽雪、泉照野、泉斷嶽四位長老聞言,微愣的臉色瞬間鐵青,回想適才吞服的“聖泉”,胃裡頓時翻江倒海,不約而同的彎腰乾嘔,其中一位更是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天空的洛商破口大罵,多年維持的道心,在此刻轟然崩塌。
飛廉見狀,不僅毫無愧疚之色,反而手舞足蹈、幸災樂禍,良久才附在洛商耳畔,說道:“怎麼辦?”
洛商無奈的歎了口氣,壓低聲音答道:“還能怎麼辦,好漢不吃眼前虧,逃唄!”
話音未落,洛商足尖輕點劍身,金色的長劍頓時迸發出耀目流光,他身形順勢一擺,便如離弦之箭向著側方疾射而出,隻在空中留下一道金色殘影。
“哪裡逃!”
泉清嵐勃然大怒,他手中拂塵猛然一收,晴空頓時雷雲密布,滾滾霹靂如海潮,他腳踏虛空成雲,身形閃移如電,若傲世的仙人臨凡,向著洛商急追去,四位長老亦是腳踏虛空,緊隨其後。
飛廉反坐在洛商的肩鎧,眼見泉清嵐越來越近,他急得抓耳撓腮,一個勁的催促道:“快,快,快些,再快些,再快些啊!”
洛商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一邊急禦飛劍一邊咬牙道:“他們踏空而行,身法之迅速,恐怕皆是仙玄境之上的修士了。”
“馬上就要被追上了!這該如何是好啊?”
“這已是我最快的速度了,誰叫你一來人間就惹是生非啊!”
“有了!”飛廉眼珠滴溜溜一轉,突然拍著爪子咯咯笑道:“生死關頭,還得靠我大顯神威才行。”
飛廉搖身一變,化作一副雷霆羽翼,附著在洛商的後背,刹那間,洛商周身雷芒流轉閃爍,背後雙翼抖動間發出霹靂的雷鳴。
“當心了!”飛廉笑的一聲,洛商還未及反應,背後雙翼猛然一振,洛商隻覺身形一凜,竟是快如霹靂閃電,瞬間便衝出了九霄雲外。
“休走!”
泉清嵐怒喝一聲,拂袖間周身藍芒閃耀,彙於右手雙指之間,刹那間,一道斬刃凝成寒冰,朝著洛商後背疾射而去。
洛商瞳孔驟然收縮,心頭猛的一顫:“這寒冰這鋪天蓋地的殺意”他禦劍的手不自覺的收緊,眼前景象與記憶深處那場追殺漸漸重疊——當年幽玄仙宗也是這般,漫天寒光如雨,逼得他九死一生。
昔日大仇尚未得報,如今天涯又增新恨,昔日因為實力不濟,重傷墜入歸墟絕境,想不到今日重返人間,依舊難敵這些仙門大派,仿佛天道循環往複,不曾更改。
“完了,完了,這麼多冰刃,避無可避了!”飛廉一個勁的嚷嚷道。
無數寒冰嘯成銳利冰錐,每一道都裹挾著刺骨寒意,在空中劃出森冷的軌跡,洛商背後雙翼急振,眼中忽而閃過金芒,千鈞一發間,他劍指疾掐靈訣,周身驟然騰起赤紅火光。
“嗤嗤——”
數枚火焰靈符憑空顯化,瞬息間結成一道赤炎屏障,不斷的阻擋來襲的冰錐,刹那間,森冷寒氣與灼熱烈焰激烈碰撞,生出震天動地轟鳴的同時,亦蒸騰起漫天氤氳水霧。
洛商當機立斷,將撕裂的外衫向著身後擲去,與此同時,他周身泛起淡淡金芒,身形在衝擊氣浪中倏然收縮,竟化作一隻通體金羽雲雀,借著水霧掩護與衝擊振翅疾飛,轉瞬間沒入了遠天雲靄之中。
獨留下破碎的衣袂,在寒冰與水霧交織的朦朧中獵獵翻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