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尋仙穀。
這裡是進入終南山脈的主要道,長驅直入,便算是真正進入到了終南山境域,大小山頭無算,如星羅密布,延綿縱橫數百裡。
“人可真多啊。”
一大早,張凡便與孟棲梧進穀。
清晨六七點鐘,尋仙穀就跟趕大集似的,進去的人絡繹不絕。
“這不稀奇,終南山名聲太大了,每年光靠旅遊帶動的就業機會都是十萬計的。”孟棲梧輕笑道。
終南山,乃是天下道門十大名山之一,七十二福地之首。
每年都有不少人來此,要麼是旅遊,遠離都市喧囂,尋獲心靈之旅。
當初張凡失戀的時候,李一山拉著他出來玩,也想過來終南山,隻不過這裡大小山頭太過分散,最後才選擇了真武山。
還有些人是來朝聖,希望在這道門聖地能夠見到傳說中的神仙。
張凡大學的時候,學校裡有個年輕的教授,才四十多歲便得了癌症,即便積極治療也發展到了晚期,最後聽說他辭了職,來了終南山,希望碰一碰玄學,朝聖禮拜,能夠遇見傳說中的神仙,得到點撥救治。
一晃兩年多過去了,也不知道那位教授死了沒。
還有些就是所謂的“隱士”,大部分人都是生活或者情感受挫,厭煩了城市裡的牛馬生活,想要脫離內卷的環境,所以才來此,尋個山頭,結廬而居。
這類隱士自古便有,其中隻有少部分是修行之人,也就是所謂的“世外高人”,像呂祖,丘祖等丹道大家,都曾在終南山隱士修行。
“小夥子,要登山杖嗎?三十塊錢一根,再往裡走就得八十一根了。”
“要向導嗎?道家大能飛升洞天,拜拜能祛病消災,延年益壽。”
“想見神仙?那就是另外加錢了,不過不包見,概率很大。”
“古代隱士生活七天體驗,一條龍服務,隻要兩千八。”
進入尋仙穀,那種趕大集的感覺越來越明顯,甚至有不少商販上前推銷,張凡還能看見有賣烤腸和大肉串的。
“生意還能做到這裡來?”張凡忍不住道。
“在這裡做生意,能買房買車。”孟棲梧輕笑道。
這一塊也歸終南山管理經營,他們還特意成立了一個商貿公司,僅僅一個攤位,每年的租金便是三十萬。
“三十萬?就這兒?”張凡忍不住道。
“很搶手的,你想要租個攤位,轉讓費就得十多萬。”孟棲梧對於山裡的業務還是比較了解的。
“遠離城市喧囂,就算是道門聖地,怕是也難徹底與紅塵割裂了啊。”張凡不由感歎。
難怪說如今紅紅塵越發汙濁,wifi都能裝到山裡來,即便遁入深山,也難逃世俗紛擾,修行末法,大抵便是如此吧。
“小夥子,想看神仙嗎?我知道幾個地方……”
就在此時,一位皮膚黝黑的男人湊了過來。
話未說完,孟棲梧便擺了擺手,將張凡拉開。
“怎麼?連看神仙都有向導?”張凡忍不住道。
“都是糊弄人的。”孟棲梧淡淡道。
終南山,既是道門名山,古往今來,自然不乏神仙臨凡顯化的事跡,不少人就靠這個吃飯,在網上杜撰個故事,拍兩張模糊的照片,自然有不少人前來探秘朝聖。
“神仙……這世上真有神仙嗎?”張凡不禁感歎。
修行的目的便是成為神仙,長生不死。
身為修道者,張凡已經踏入大士八重境界,比起普通人而言,可以稱得上天人有彆,然而對於傳說中的神仙,他依舊覺得虛無縹緲。
“你覺得什麼是神仙?”孟棲梧突然問道。
張凡一愣,對於這個大家都知道的問題,他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祖師說過,神仙便在人間。”孟棲梧凝聲道。
“神仙便在人間?”
“神仙本是凡人做,隻怕凡人誌不堅。”孟棲梧悠悠輕語。
“神仙無處不在,但卻與我們理解的大相徑庭。”
“怎麼說?”張凡問道。
“重陽真人說過,神仙不以聖功顯耀人前……”孟棲梧凝聲輕語。
在大眾眼中,神仙就應該是騰雲駕霧,霞光漫天,顯化便有神跡,出現必有異象。
然而,真正的神仙,卻是和光同塵,歸於凡俗。
大象無形,至聖為凡!
“當年正陽祖師點化呂祖,便是化身一位高士先生。”
正陽祖師,便是鐘離權,當年他點化呂祖,化為一位高士,在呂祖落第返鄉的路上,引其入茅舍休息,黃粱一夢,曆經人間百態,終於大徹大悟,入道修行。
“正陽祖師顯化,便是普通人。”
所謂神仙點化,點化的也隻是有緣人,甚至於沒有花哨炫目的神通法術,可能僅僅是一次交談,一句話,一個眼神……
張凡若有所思,突然想起了一個故事,說有個男人,一生虔誠,供奉神仙,日夜香火不斷,突然有一天,他遭遇洪水,不過卻並未害怕,堅信神仙一定會來救他。
洪水漲到了膝蓋,一個劃著小船的人請他上船,他拒絕了,堅信神仙會來救他。
洪水漲到了腹部,一個架著帆船的人請他上船,他拒絕了,堅信神仙會來救他。
洪水漲到了胸部,一個開著輪船的人請他上船,他還是拒絕了,仍舊堅信神仙會救他。
最後,他死在了洪水中,死後見到了神仙,問神仙為何見死不救。
神仙卻說,我救了你三次。
“神仙不是常人能夠理解的存在,他與凡俗結緣的方式自然也不再常理之中……”孟棲梧看向張凡輕語道。
“你不能保證,你這輩子遇見的人……都是人。”
“那些讓我們應劫的,那些讓我們逢緣的,那些讓我們一朝頓悟的……”
“可能都是神仙!”張凡喃喃輕語,眼中竟是湧起一抹癡迷。
“你信了?”孟棲梧看著張凡神色,不由輕笑道。
“神仙!?世外高人的可信度更大一些。”張凡搖了搖頭。
提起世外高人,他突然想起了【千年老妖】,自從他注銷了“小黃書”的賬號之後,便再也沒有露出過蛛絲馬跡。
這位倒是極其符合張凡心中世外高人的形象。
“你這次讓我帶你進山,不僅僅是為了尋找活死人墓吧。”
就在此時,孟棲梧話鋒一轉,突然道。
張凡沉默不語,他當然不僅僅是為了尋找活死人墓,秦二狗身上的異象不是尋常的異象,戌犬肖相顯化,乃是人肖感召。
李一山的狀態極其不穩定,否則他不會不遠千裡,跑到這裡來,想必便是為了入【活死人墓】,渡過【甲生癸死】的劫數。
生非生,死非死,花非花,夢非夢……
這般劫數遊離生死虛實,太過撕扯,太過分裂,論危險程度,絲毫不再【大夜不亮】之下。
正因如此,張凡必須儘快找到他。
“你是為了那天夜裡的神秘高手?”孟棲梧突然道。
“嗯!?”
張凡眸光凝如一線,冷冷地看向孟棲梧。
“生死虛無,甲生癸死,這世上修煉此法的,便隻有這一世的人肖。”
“你知道的不少。”張凡沉聲道。
“那人真是人肖?”孟棲梧秀眉微蹙。
“你從哪裡知道得?”張凡問道。
“這件事早就上報到了上京道盟總會,王家的那些人看不出來,可是道盟總會卻是有不少能人,天下道門的精英多半彙聚於此……”
說到這裡,孟棲梧話語一頓:“而且,你不要忘了,道門與無為門之間滲透的相當厲害,彼此高層之間,或許根本就沒有什麼秘密可言。”
“你也不要以為自己藏的很好,說不定早就進入那些大人物的視線之中了。”
孟棲梧的提醒不無道理,可是眼下張凡卻沒有心思卻想這些。
“你還知道什麼?”張凡追問道。
“你是怎麼跟人肖搭上線的?”孟棲梧反問道。
“現在是我在問你。”
孟棲梧稍稍一頓,方才道:“我聽說白鶴觀已經派人前來處理此事了。”
“又派人來了?”張凡眉頭皺起。
“又?為什麼要說又?”孟棲梧不解道。
“你知道派的什麼人嗎?”張凡凝聲道。
如果白鶴觀又派人一位天師級彆的人物,那就真是糟糕至極了。
不過上一回,霍法王被薑雲仙和張聖堵在了玉京市,就算沒死,也應該是重傷。
袁天都死在了秦古小鎮,兩大天師都折在了江南省,白鶴觀還能拍出天師級彆的人物?
他們有那麼多天師!?
“聽說倒也沒有興師動眾,疑似長安便有可能克製人肖的高手。”孟棲梧低聲道。
“長安?克製人肖?”張凡眉頭一挑,立時警覺。
“難不成從你們終南山借調?”
“不像。”孟棲梧搖頭道:“如果我們終南山出麵,白鶴觀就不會派人前來了。”
“另外,我聽門中長輩說,這次,山裡似乎並不想摻和。”
“怎麼?你們終南山也有無為門的人?”張凡脫口而出。
“胡說什麼呢?”
孟棲梧斜睨了一眼,沉聲道:“道門各宗也不是鐵板一塊,對於道盟,撐死了也就是在關鍵時刻聽調不聽宣……”
宗門之間,總見高低,從古至今,也不可能是鐵板一塊。
即便到了今時今日,平日裡關起門來開開會,喝喝茶,吃吃飯,大家其樂融融,那沒什麼,可真要涉及到了鬥爭,傳承,道統……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長安什麼高手能夠克製人肖?那可是甲生癸死。”張凡凝聲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多半跟王家有關。”孟棲梧猜測道。
王家乃是純陽世家,重陽真人修煉過【甲生癸死】,以此為根基,創出【生死明章】,留下來活死人墓。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誰最了解這門至高內丹法,恐怕也就隻有王家了。
“王家也有天師。”張凡眉頭緊皺。
如果白鶴觀隻是宣調王家天師,那就太危險了,他們家可是能夠尋到活死人墓所在的。
到了那時候,簡直就是凶險至極。
“時不我待啊。”
張凡感到了緊迫,他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黑色鐵片,右手伸進口袋,掏出了一部手機。
“諾基亞?你怎麼帶著一部舊手機?”孟棲梧掃了一眼。
張凡看著手中的舊手機,未曾說話。
這本是張靈宗留給他的後路,說是有天他在玉京市混不下去了,便撥打這部手機上的電話。
“在長安混不下去了,也能打嗎?”張凡心中泛起了嘀咕。
“這裡叫做【講法台】,傳說重陽真人曾經在此開壇講法。”
就在此時,一位導遊的宣講聲傳來,將張凡的思緒拉了過去。
一根石柱下,女導遊手裡搖動著一麵小紅旗,周圍帶著小紅帽的大爺大媽齊聚過來,仿佛認真聽講的小學生。
“她是胡謅還是真的?”張凡轉頭,問向孟棲梧。
“真的。”孟棲梧看著石柱,點頭道。
這也算是尋仙穀為數不多的景點之一,不少善男信女圍繞石柱燒香點燭,頂禮膜拜,想要獲得重陽真人的庇佑。
“小朋友,不可以在上麵刻字……”
突然,女導遊尖叫起來。
石柱下,一個六七歲的胖小子拿著石子,正準備創造,被這一嗓子嚇了一跳,趕緊撲向了身旁大媽的懷抱,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眼中淚光爍爍。
“你喊什麼喊,嚇到我大孫子了。”大媽厲聲喝道。
“這是名勝古跡,不能亂塗亂畫。”女導遊勸解道。
“什麼名勝古跡!?不就是根破石柱嗎?”大媽抱著胖小子,極力安撫道:“這上麵不也有人亂塗亂畫嗎?”
張凡下意識順著那大媽所指看了過去,那石柱大約三米多高,在其靠近頂部的地方,還真有兩行大字,不細看難以察覺,可一細看卻極為惹眼。
“拳打重陽觀,腳踢終南山!?”
張凡看著那兩行大字,彎彎曲曲,像極了孩童塗鴉,關鍵是這兩行字刻印在這裡,顯得狂浪無忌。
“哪家的熊孩子爬這麼高,寫這種東西,狂的沒邊了。”
張凡撇了撇嘴,餘光瞥見,那兩行大字下麵竟然還有一個更小的落款,依稀可以辨認出名字……
“楚……超然!?”
“嗯!?”張凡念了出來,神色變得古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