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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日頭正好。
樓船甲板上,一群美婦正在喝茶曬太陽,談笑風生。
當然,也有個人中氣十足,高聲埋怨,“哎喲,我真是饞的喲。人家一一都成親了!當年那可是咱們守著出生的孩子。我那蠢兒子還是當表舅舅的呢,到現在還單著。”
此人是護國公府主母鄭巧兒,也就是唐星河的母親。
馬楚陽的母親秦芳菲冷笑一聲,“說的誰家蠢兒子不單著一樣!早些年跟猴兒似的上房揭瓦,我又擔心他倆整日裹著是不是斷……咳!後來發現不是吧,著實鬆了口氣。結果這口氣鬆的什麼啊,一直吊在喉頭,落不下去,吐不出來。”
魏夫人安慰這兩人,“算了,你們至少還有彆的孩子都循規蹈矩,娶妻生子,開枝散葉,不用指望他們。”
“總是心有不甘啊。”秦芳菲抬頭問,“巧兒,池姑娘不是你閨女嗎?你倒是幫我問問啊,她到底是怎麼個想法?”
鄭巧兒不樂意了,“芳菲,你這語氣不對啊。我閨女不同意肯定有她自個兒的道理,要麼是你兒子誠意不夠,要麼就是他根本沒入我閨女的眼。”
秦芳菲也覺得自己怨氣重了點,訕訕道,“我不是那意思。這不是著急嘛!”
他們那一輩兒的,個個都娶妻生子,就單著她兒子馬楚陽和唐星河,能不著急嗎?
鄭巧兒拍拍她的手,“我理解你的心情,可霜兒不點頭,誰也沒辦法。希望到下船的時候,全都能圓滿。”
姚笙出言安慰,“今次出遊,把平時見不到麵的孩子們全都弄上船,就是給他們多些相處機會。北翼西梁瞧著一河之隔,兩個彆扭的人實則隔著千山萬水啊。”
“不是,我就奇怪了。人家紅鵲是自來就跟在夏兒身邊倒說得過去,霜兒為何也成日裡住在梁國?”秦芳菲著實不解。
姚笙答,“這你可問對了人,霜兒那孩子又聰明,學問又好。她在梁國原本是為了做書局的營生,結果有一回,跟一個老學究起了衝突。那老學究說她在外拋頭露麵丟人,她就用詩回懟了人家。當時被翰林院的一個大儒聽到了,驚為天人哪……”
鄭巧兒十分得意,“後來那大儒常邀霜兒去詩會以詩會友,據說有一回,梁國十個書生都沒壓過霜兒的風頭。”
秦芳菲驚,“這些事為何我不知道?”
“沒敢告訴你。”鄭巧兒笑,“怕你兒子更追不上我閨女,讓你心塞。”
“那我家蠢兒子知道這事嗎?”
“他肯定知道啊,似乎為此跟霜兒鬨了好幾回彆扭,叫霜兒跟他回北翼。霜兒沒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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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笙道,“男兒要麵子,你彆去問他。”
秦芳菲悶悶的,“不問不問,我不問。”說不問,卻心急得很,“那霜兒在梁國豈非求娶的人很多?”
“多,肯定是多的。不過霜兒的心思不在那上麵,誰來也沒用。”姚笙善意,隱藏了一些不太中聽的傳言。
事實上,梁國有個小將軍曾為池霜跟人大打出手。還當眾撂下話來,“此生非池姑娘不娶。”
像這些事,能跟秦芳菲說嗎?說了不得更上火?
唐楚君笑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急是急不來的,出來多看看風景,彆愁了。”
鄭巧兒和秦芳菲異口同聲道,“太上皇後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我坐著也不腰疼。”唐楚君笑著悠悠喝一口茶。
她最是人生圓滿,嫁給了喜歡的人,兒女們不叫她操心,孫輩們也是個頂個出色。
早些年她還做過一些光怪陸離的夢,比如夢到自己死了呀,夢到蕭允德也死了呀,甚至夢到蕭允德都不認識自己。
每次醒來,都害怕得不行。
聽聞蕭允德上朝去了,她就巴巴地跑去宮道上等他下朝,想早一眼看到他。
原本唐楚君隻覺得夢就是夢,當不得真。可自從看了黃醒月寫的那話本子,想法就多了。
她可也是話本子中的一員。有些事她比黃醒月清楚。
她覺得恐怕女兒和女婿當真有一些旁人沒有的經曆,便對夢境多了許多敬畏。
這些年,蕭允德除了上朝,幾乎和唐楚君形影不離。
二人雖然住在宮裡,其實一點都不悶。
他們有說不完的話。尤其剛成親那會子,當真是精力旺盛。前半夜不睡儘折騰了,後半夜不睡光咬耳朵說情話了。
唐楚君是從不知道蕭允德那樣的人,還能說得出那麼讓人臉紅耳熱的情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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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天亮想睡的時候,蕭允德就該上朝了……但唐楚君自打做了早逝的夢後,便不肯再依著蕭允德的性子胡來。
她嚴格管著他充足的睡眠,管著他的一日三餐和四季冷暖。
她要他長長久久的陪伴,而不是曇花一現的柔情蜜意。
她早晨送他上朝後,就靜下心來寫文章,或是親手為他做羹湯。
她從不知自己在廚藝一途上那麼有天賦。她常宣邱紅顏進宮教她做菜,學得一手好手藝。
後來她跟紅顏一起整理出數本美食集。
從宮廷權貴們喜食的《玉饌珍饈錄》《鼎食紀略》,到市井百姓喜用的《煙火食誌》《百味錦囊》,甚至還收集了各種美食譜收錄於《人間至味譜》《饕客手劄》《調鼎集》《歲時膳單》。
這些食譜不僅在北翼與西梁廣為流傳,更遠播列國,使得唐楚君與邱紅顏獲利頗豐。
太上皇後會缺銀子嗎?莫說她如今已是尊榮無比的聖德太上皇後,便是當年作為侯府二房主母、遭人算計的唐楚君,也從未為銀錢發過愁。
唐楚君將所得利潤分作兩份。一半予邱紅顏,使其終生有傍身之資;另一半並自己著書所得的潤筆、謝儀,悉數捐作善款。
更於北宣部設“慈德養正帑”,專濟孤貧和無家可歸的犬隻,委陸桑榆和晏星辰共同司理。
這邊聊得正熱鬨,那頭,唐星河抬手叩響了紅鵲的房門。
北茴、南雁、東蘺和西月各自都有親眷,分住在不同的艙室。
紅鵲原本該和她姐姐同住,卻被時安夏特意安排獨自一間。個中緣由,明眼人都知曉。
這一趟除了看風景,還得解決一下這些老大難的問題。
門“吱呀”一聲開了,紅鵲抬眼便見唐星河立在門外。她剛要開口,水波激蕩間,船身突然一晃,整個人不由自主向前傾去。
究竟是慌亂中撲進了他懷裡,還是他眼疾手快將人接住?這一瞬的觸碰,倒叫兩人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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