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刺耳的蜂鳴器聲在整個礦區響了起來,礦洞內礦工麻木的臉上多了一絲疑惑的表情。
他們互相打聽了一下,現在還不到休息的時間,怎麼會突然響起了這種刺耳的聲音?
礦場很大,又有很多彎彎繞繞的地方,以及深深的礦洞,所以這裡不用音樂作為鈴聲,也不用普通的鈴聲,用一種難聽刺耳尖銳的噪音作為鈴聲。
這種聲音有很強的穿透力,離喇叭近一些的人,就那麼幾秒鐘,便會感覺到腦子疼。
人們開始緩緩的離開礦洞,或者離開他們工作的地方,回到礦場上。
這已經成為了一種深深嵌入到他們骨子裡的本能,隻要沒有死,就必須遵守。
礦上的規矩曆來都很嚴苛,他們對於不遵守的人往往都是直接處理掉,這裡位於馬背山的山腰上,遠離外麵的世界,是一個無法無天的地方。
監工可能隻是因為有礦工看了他一眼,就將礦工殺死,然後丟進山裡,成為野獸的食物。
所以此時能夠看得出,幾乎所有的礦工都是低著頭,慢慢的來到他們每天會站著的位置,然後蹲下來。
這是慣例,要清點人數。
從他們進入礦區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已經不是自己了,他們隻是統治集團,是迭戈用來挖礦的工具而已。
礦場上的管理者們聚集在一起,其中礦場的經理臉上帶著一些愁容,“剛才大管家打了電話過來,讓我們暫時停止作業,賽格市出了一點問題,有些人奪取了城市的控製權。”
其他的管理者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負責管理後勤的主管忍不住站了起來,“那我們的補給怎麼辦?”
挖礦是一個體力活,給他們吃的東西少,他們就挖不動。
到了月底交不出足夠的銀子,迭戈那邊就會生氣,所以每個礦工每天都要有大約兩磅的食物,並且還有蛋白質,一點肉。
他們的夥食並不差,錢也不算少,每個人每個月大約能夠拿到六七百塊帕拉的收入,在本地也算是不錯的收入了。
不過並不是每個礦工都能活著離開這裡,倒不是他們不願意給錢或者怎麼樣,偷偷殺害礦工。
而是拉帕的開采技術十分的落後,幾乎就是讓人拿著鎬和鍬挖下去,經常會遇到塌方掩埋之類的事情。
遇到了塌方,少說幾個十幾個,多則幾十個人直接就消失了。
彆指望礦場會救他們,一方麵是營救的成本太高,但人的命太賤,這些人不會為了一些不值錢的人命拿出超過他們價值的成本去營救他們。
人道主義隻是建立在能吃飽飯,穿暖衣,相對富足的基礎上。
在沒有達到這些之前,人道主義就是一個“詞彙”。
除此之外還要考慮到一些其他的情況,比如說過度的勞累,突發性的心臟病之類的,每年也有很多人會這樣。
還有受不了瘋了的,礦洞下麵的環境很壓抑,電線根本走不到複雜的礦洞深處。
在礦洞深處用的全都是很昏暗的蓄電池燈,為了能夠更長時間的工作,燈泡都很暗,隻能勉強看清楚。
幽深漆黑的洞穴就像是怪物的嘴巴,總會有人挖幾下,就忍不住回頭看看那漆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們會變得瘋狂,在深邃的礦洞底部,然後自我毀滅。
像是其他事故,比如說跌落,比如說被墜落的東西砸了,比如說通風設備出問題了。
有太多可能讓人們永遠的留在這裡,在深深的洞穴中。
但不管他們的給你工作是否危險,努力的工作都是他們必須做的事情,為了能夠讓他們有體力乾活,每天都能吃頓好的也算是生活中的調劑。
每天一噸多的糧食,靠儲備明顯不太現實,這裡的糧食儲備隻夠兩周到三周。
離上一次運輸已經過去了十來天,經理看向了後勤的主管,“我們的糧食還能堅持多久?”
後勤部門主管說道,“如果我們保持現在的高強度下礦,可能隻能持續三四天。”
“但如果我們不讓他們那麼高強度的工作,那麼就能削減這部分的支出,可以支撐至少一周的時間。”
經理點了點頭,“一周多時間,足夠軍隊過來了。”
“這幾天讓礦工們好好休息休息,不要說那些不該說的,讓盯緊了他們,如果有人敢帶頭鬨事……”
他的眼裡閃爍過一抹寒光,“那就處理掉!”
“無論如何,銀礦不能在我們的手裡出問題。”
很快這些人就開始按照經理的吩咐去安排了,經理是這個銀礦實際上的控製人,他是迭戈的心腹,迭戈信得過他,就像之前信得過戈麥斯一樣。
在他沒有犯錯之前,迭戈都會對他保持著信任。
其他人紛紛站起來,開始著手去處理他們的工作。
礦工們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隻是長久以來的服從性訓練讓他們甚至都不願意動動腦子去猜測發生了什麼,隻是一味的盲從。
經理來到了他的辦公室,整個礦區最高,視野最好的地方。
他拍了拍麥克風,“仁慈又寬宏的總統體恤你們的辛苦,這個月我們的產量要求降低了,接下來幾天時間裡你們可以好好的休息休息,以迎接下個月新的開始。”
“好了,排隊回你們的宿舍吧。”
“雖然這幾天休息,但是嚴禁在礦區內亂跑,亂逛,在沒有許可的情況下,不允許離開自己的房間……”
他宣讀了一係列的管理條例,這種事情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整個礦場都進入到這種防禦性的停工狀態中,所以他,以及整個管理層都很有這方麵的經驗。
沒有人懷疑迭戈的軍隊搞不定賽格市的動蕩,可能都要不了一周時間,他們就又可以恢複井下作業。
礦工們不都是傻子,也有少數還沒有被完全消磨掉自己人格和意誌的,他們聚集在一起談論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什麼都討論不出來。
他們沒有任何關於這場休息時間的線索,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也許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他們不告訴我們。”,一名年紀稍微有些大的礦工站在簡易的宿舍門前,望著霧蒙蒙的山林說道。
山裡的空氣中濕度太大了,有時候他們反而更懷念相對來說乾燥的礦洞裡。
在宿舍中,隻要一晚上的時間,衣服就有一種半濕不乾的感覺,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就像是出了一身汗一樣悶。
所以宿舍裡大多數人都是打著赤膊,有些人隻穿了一條大褲衩,有些人甚至什麼都不穿!
年紀稍大一些礦工其實才三十五歲,但看起來像是四十多歲的樣子。
另外一名年輕一些的礦工無所謂的說道,“誰知道呢?”
“反正和我們沒關係就行了,這幾天可以不下井,是今年以來讓人舒服的事情了!”
“要是每個月都能來這麼幾天該多好!”
另外一名已經躺在床板上的礦工嗤笑了一聲,“我更相信他們會讓你永遠的休息,而不是經常休息。”
這句話一出,人們先是愣了一會,緊接著就沒有了繼續談下去的興致。
死亡和工作,永遠都是礦山上逃不掉的話題。
好不容易能夠休息幾天,對所有礦工來說這比過節過年還要舒服。
人們齜牙咧嘴的掛著痛苦的表情躺在了硬盤床上,身體的骨骼因為硬板抻平而發出了“咯噠咯噠”的聲音,臉上的表情就變得又痛苦,又舒服。
伴隨著一聲長長的歎息,礦工們整個人很快就放鬆了下來。
他們已經不再思考為什麼會停工的事情,比起思考這些,他們更關心晚餐都吃什麼。
賽格市的“淪陷”很快就在拉帕傳播開,那些還在和軍方兜圈子,還在尋找到一條正確發展路線的人們,似乎一下子就發現了通往終極目標的捷徑——建立反政府武裝。
控製城市,掌握人口,製定規則,獲得話語權。
然後再用他們手中能夠和拉帕政府對抗的力量,直到最後能夠直接推翻迭戈政權以及其他人。
改造這個國家,改造整個世界!
羅斯是第二個聯係藍斯的人,他聽說了有人控製了賽格市,並且在這個過程中使用了大量的武器後,他就知道,一定是和藍斯有關係。
隻有聯邦人才能在這個時候為他們搞來大量的武器,僅僅是憑借他們自己的能力,他們這輩子都彆想自研自製出新的槍械和子彈。
能為他們提供這些東西的人,而且不介意和他們合作的人,似乎隻有藍斯。
羅斯想要和藍斯聊聊,他也需要一些援助,並且他也對攻打一座城市這件事很感興趣。
手裡有了一座城市,就等於有了一大片資源,他就掌握了更多的主動權。
他必須聯係藍斯。
不過此時的藍斯並不知道這通電話,因為他正在前往馬背山銀礦的路上。
當他知道了佩德羅用了其實並不複雜的手段去製造矛盾和對立之後,他就從卓蘭出發了。
以他這段時間對佩德羅的觀察來看,佩德羅很大概率會搞定賽格市。
果然,並沒有太多的出乎預料,賽格市很快就因為內部的矛盾大爆發,成為了掀翻賽格市封閉統治內幕的炸彈,不僅僅隻是讓賽格市的市長丟了人那麼簡單。
他們還揭穿了一些謊言,揭露了一些對底層人民殘酷剝削的真相和事實!
誰能想到,一些在拉帕隻能值幾十塊錢的東西,送到聯邦去,就能換來幾千塊錢,幾十上百倍的差距,利潤都去了哪?
有時候有些事情就是不能往深處去想,越是想,越是想不開。
一排裝甲車,行駛在公路上還是有一些壓迫力的,加上去馬背山的道路還算完善,一路跑下來其實沒有用得太久。
在路過賽格市的時候藍斯並沒有停留,其他承諾好送給佩德羅的東西正在路上。
藍斯是一個很有信用的人,佩德羅給了錢,他就要給對方東西。
同時他也想要近距離的觀察一下,看看拉帕的軍隊戰鬥力到底怎麼樣,是不是像一些人說的那樣,一點戰鬥力都沒有。
車隊在導遊的引導下,很快就來到了馬背山銀礦外。
經理正在辦公室裡吃著野味,喝著酒,與其他管理層的成員聊著天。
對他們這些人來說,銀礦就算有各種各樣不方便的地方,但隻要有一點在,這裡就是他們的天堂——權力!
經理在礦上的權力是最大的,他就像是這裡的土皇帝。
這些人說到興頭上的時候,一個個都忍不住站起來,一邊表演一邊說。
拉帕人受教育的人口數量,以及受教育的程度都很低。
一旦他們無法表達自己想要表達的內容時,他們就會手舞足蹈的去表示。
幾個人正像是跳舞那樣吃吃喝喝的聊天時,突然護礦隊的隊長跑了進來。
桌邊的人都看著護礦隊的隊長,本來熱鬨的場麵因為他的出現,似乎一下子就變得冷清了不少。
不過此時他也沒有計較這些事情,有沒有打擾到這些人在這裡放鬆,直接說道,“巴爾加斯回來了,他說要進來,有事和你們說。”
經理已經喝了一些酒,他的反應已經變慢了不少,“那就讓他進來?”
他問。
本來這件事應該由他來做決定的,可現在,酒精飲料腐蝕了他的靈魂。
過了好幾秒他才反應過來,現在是他在主持工作。
他拿著毛巾擦了擦臉,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冷靜了一些,“除了他還有誰?”
護礦隊的隊長說道,“還有一些車,方方正正的,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汽車,大概有十幾輛。”
經理略微思考了片刻後就暈乎乎的說道,“一定是政府的援助來了,他們給我們送來了糧食!”
經理顯得有些亢奮,“我就說,迭戈總統不會拋棄我們的!”
他說著將手中杯子裡最後一點酒一飲而儘,然後把杯子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走,和我一起去見見巴爾加斯,還有他帶來的那些重要的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