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這種時候,父親和他說這些,一定有他格外的用意所在。
賈方豪開了頭後,接下來就都交給了於洛離。或許那些回憶是痛苦,賈方豪不願意去回想。
“安哥兒,你的母親在生你之後,的確是身體有些虛弱,但還不至於因此而危及到生命的安全。之所以對外這樣說,是因為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也有更大的責任要去背負。”
於洛離開了口,替著賈平安的母親說好話,或是說替她在解釋。
賈平安沒有任何的表態。
也沒有質問為何母親生了他,卻是連一天都不照顧他,為何不儘母親的義務。
也沒有絲毫的激動,因為母親還活著,而高興或是雀躍。
他早已經過了那種激動的年齡,而且他原本就是占據了這副身體,並非是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那你想讓他對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去生出什麼好感或是感激之情來,他還真做不到。
賈平安的淡然,落在於洛離眼中,她並不意外。
這兩年的時間,安哥兒改變得太多了。如果不是因為她一直就是看著他長大的,真要懷疑這個人是不是被彆人偽裝的。
知道賈平安遠比同齡人更加成熟、也更聰明。於洛離便沒有了再耍什麼小手段的意思,而是開口講了一個故事,一個關於那個女人的故事。
可顯然,於洛離似乎並不擅長,講故事的水平也一般。雖然她已經儘可能幫著賈母在說話,但當她把所有的緣由都講出來之後,賈平安還是沒有絲毫感動的意思。
好在,故事還算是完整,讓賈平安也終於知道了母親的身份,且也因此,對於以前一直想不通的事情,都有了答案。
賈平安的母親的確活著,且身份還很尊貴。
正是苗國的長公主楊敏君。
楊敏君雖是女子,但從小性格要強,有著不服輸的精神。與其它女子從小學女紅、從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相比,她卻更喜歡拋頭露麵,做一些男人才會去做的事情。
比如說,從小就跟著名師習武,與一些個師兄弟們一起在烈日下暴曬、在泥坑裡打滾。
武有所成的同時,楊敏君還表現出了在政治上的天賦。麵對父皇苗德宗所教給的一些差事,完成的竟然都很好,也因此入了大皇子的眼,成為其左膀右臂之一。
苗國大皇子,是一個很睿智的人,如果他不是在戰場上出現了意外,戰死的話,那苗國有了他,就不會有什麼內亂,隻會更加的強大。
說是天妒英才也好,還是命中注定也罷。反正大皇子在邊關巡視的時候,被人所出賣,死於大涼騎兵的圍殺之中。現在想一想,這個出賣消息的人,很可能就是之前苗國的大司馬汪昂然。
楊敏君得知大皇子戰死,自然是死活不信,就開始了自己的調查,跟著迎來了追殺。而皇宮之中,苗德宗因此而大病了一場,三皇子臨時監國,在得到楊敏君的求救之後,采取的是視而不見的態度。
不得已之下,當時年輕的楊敏君就隻好先離開了苗國。再然後的劇情就比較狗血,在被一路追殺之中,她受了傷,逃入宣國,碰到了當時還沒有進太醫院,還在四處行醫的賈方豪,跟著便是英雄救美,在然後兩人走到了一起,生下了賈平安。
十月懷胎,賈平安終於出生了,楊敏君卻因為得到了三皇子病了,父皇重新掌握了朝局,並派人四處尋找她的消息,隨後她還是毅然的離開丈夫和兒子,決定先回苗國看看。
但她同時也做了承諾,隻要機會合適,她們一家人就會在苗國團聚。
可是這一等就是十幾年,楊敏君並沒有把賈方豪與賈平安給接到苗國,隻是派來了於洛離貼身行照顧之舉,貞白等人於暗中保護著這對父子的安全。
包括武元甲,也是楊敏君身邊的人,是得了主子的命令,前來保護小主子的。
身世終於說清楚了。於洛離哭著對賈平安說,“主子從來就有忘記過你,更沒有想拋棄過你,一切都是因為苗國不太平,主子認為把你們接過去,安全上無法獲得保障,所以才安哥兒,你要理解主子呀。”
動了真情的於洛離,哭得是稀裡嘩啦。同樣是做母親的,她能理解楊敏君的心情。
輪椅上的賈平安,什麼都沒有說,更沒有表態,反而是把目光看向了父親,顯然他想要這個男人給自己一個說法。
誠然,賈平安對於自己的身世是有一些準備的。
比如說,不會太簡單。不然的話,貞白與武元甲等人的出現是怎麼回事?
他也曾問過賈氏族人,更讓雪花暗中調查過,可得到的消息無不證明,他們賈家一直都生活在宣國。包括他的太祖父和祖父,都曾任過宣國太醫,這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情。
沒有絲毫的破綻,要說問題,就隻能出在母族身上。可由於從未見過母親,就算是有些猜想,也沒有任何的根據。
現在好了,於姨娘終於坦白了,母親竟然是苗國的長公主,一些事情也就能夠說得通。可說得通,不代表就真通了,至少要給自己一個交代的。
賈平安雖然隻有十七歲,看起來是一個少年,但他同時又是宣國的二品安平侯,甚至因為掌握著某種資源的原因,整個朝堂之上,所有的大勢力如今都要求著他,讓他的身份不再是少年,而是頂天立地的漢子,是讓人無法忽視的強大力量。
自己都這般的爭氣了,父親竟然還不想把真相告訴自己?
這一回,若非是苗國出了事情,怕是父親和於姨娘還不知道要瞞自己幾時呢吧。
這分明就是把自己當成了小孩子來看。那好,現在是出了大事,要求到自己了,才肯把事情說明白,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或是說應該要一個解釋呢?
賈方豪正一臉嚴肅地站在那裡,自己的妻子有了生命危險,做為丈夫自不會袖手旁觀。他也相信,自己的兒子也會是如此。
可畢竟是瞞了十七年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去開這個口。好在還有於洛離在,這個女人是應該有辦法的吧。
於洛離哭泣不止,賈方豪長籲短歎的同時,也在用餘光偷瞄著賈平安,想要看看兒子的反應。然後就看到了那正在注視著自己的目光,那一瞬間,賈方豪心中就咯噔了一下。
他為何用這樣的目光看著我?
他想乾什麼?
難道他要自己給一個說法嗎?
那怎麼能行,我可是你的父親,我說什麼,你應該馬上就去做,有半點的質疑都是你的不應該,那怎麼可能會給你什麼說法呢?
賈方豪的這套想法,是普通人的認識。是基於父強子弱的形勢來考慮。
現實結果卻是,賈平安的實力現在不知道比他父親要強多少倍。
當兒強父弱,而父親又的確有愧於兒子的時候,有些看法就不成立了。就像是現在,賈方豪的臉色就是越來越黑,最後黑如鍋底。
賈平安的目光是那般正大光明在看自己,那意思分明就是要自己給一個解釋嘛。
但我是當父親的,我不要麵子嗎?
雖然說院子裡隻有他們三人,但賈方豪還是不想在於洛離的麵前失了顏麵。
“於姨娘,事情我大概知道了,你也不要哭,先穩定一下情緒,也給我時間讓我接受這一切。這樣,你先下去休息一會好吧。”賈平安似乎看出了賈方豪心中的顧慮,主動開了口。
對於洛離,賈方豪還是很感激的,不管怎麼樣,她照顧了自己和父親十幾年,這是事實。憑此,就值得尊重。
“哦,好。”於洛離會說出這些,同樣也是有求於賈平安。
再說,兩年來,她也已經習慣了遇事由賈平安做決定,現在聽到他的話,自然而然就有了一種順從之感,答應一聲之後便轉身離開了院子。
於洛離走了,連問都沒有問賈方豪一聲,讓這個男人臉色更為難看。
你走了,把我自己留在這裡算是怎麼回事?
賈方豪不知道為何,沒來由地有一些心慌,他是真不想單獨的麵對自己的兒子。儘管他是老子,可實際上,他是一點的優勢都沒有呀。
尤其是近一年來,他除了偶爾給一些鄉鄰看病之外,那是什麼事情都不用做,天天便可以吃香喝辣,且無論走到哪裡,都很受人尊重。這一切都來源於他有一個很有能力的兒子。
這件事情,雖然沒有人和他說,但賈方豪心中卻都是門清。
等明白了這件事情之後,賈方豪就有意不再與賈平安進行獨處,因為他擔心自己會失了做父親的特權,擔心有一天,自己會向兒子低頭。
可是現在,院子裡隻剩他們兩人,而他又是有求而來,那要不要低頭呢?
賈方豪心中還在猶豫,還在打鼓。
對此,賈平安是一點也不著急,他在等著父親表態,甚至是認錯。
這不是賈平安要強,也不是他非要父親低頭,而是關於母親的事情,接下來必然會有行動。即是行動,那總要有一個總指揮,這個人必須,也隻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