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北,新編第十二軍臨時指揮部。
空氣潮悶。
軍長吳子強立於地圖前,眉宇緊鎖,審視著這片即將成為戰場的土地。
他剛剛結束了對第一批新兵基礎訓練科目的巡視,心中對這支倉促組建的新軍,既有期待,更是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壓力。
楚雲飛可是特意找的統帥部索要的指揮權。
將這支部隊交給他吳子強。
顯然是對他寄予了厚望。
他絕不能辜負鈞座的信任。
代理參謀長孫銘手持一疊文件,神色同樣凝重,開口道:“關於滲透至我後方的緬甸獨立軍,相關情報已基本搜集完畢。”
吳子強轉過身,走到孫銘對麵的行軍馬紮上坐下,接過孫銘遞來的文件,同時問道:“情況如何?”
“這幫緬甸人,在日本人的扶持下,究竟搞出了多大的名堂?”
“對我們後續在緬北建立根據地,以及保障滇緬公路的安全,會構成多大的威脅?”
“首領名為巴莫,此人早年曾留學英國,是個典型的政客,在緬甸本土具有一定的政治聲望。”
“日本人正是看中了他這一點,將其扶植為緬甸‘臨時政權’的元首。
此人野心勃勃,極力鼓吹所謂的‘大緬甸主義’,試圖借助日本人的力量,擺脫英國的殖民統治,並建立一個獨立的緬甸國家。
他很善於蠱惑人心,在緬甸部分地區,尤其是在那些對英國殖民統治不滿的群體中,具有不小的號召力。”
吳子強冷哼一聲:“又是一個認賊作父的汪兆明式人物!這種靠著侵略者刺刀支撐起來的偽政權,又能有多大的作為?”
巴莫其人,更像是一個政治符號。真正值得我們警惕的,是其次則是被稱之為昂山的偽緬國防部長。根據我們目前收集到的情報來看,”
孫銘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這個昂山,原名翁山,早年曾是仰光大學的學生領袖,後流亡日本,接受了嚴格的軍事訓練,並參與組建了所謂的‘緬甸獨立義勇軍’,也就是現在這支緬甸獨立軍的前身。
此人年輕,有軍事才能,且深受日本南方軍的器重。
他手下的那支‘緬甸獨立軍’,雖然在裝備和訓練上遠不如日軍正規部隊,甚至比不上我們的雜牌軍,但他們熟悉緬甸的地形。
擅長叢林遊擊作戰,並且在部分緬甸民眾中,被視為‘民族解放的英雄’,這樣的對手實際上很難對付。”
吳子強一邊聽著,一邊仔細翻閱著手中的資料,上麵記錄著緬甸獨立軍的大致兵力、活動區域、主要頭目以及他們與日軍的協同關係。
“難怪他們可以利用其熟悉地形的優勢,滲透到我們的後方,襲擾我們的補給線,煽動當地民眾反對我們,充當日本人的間諜和向導?”
吳子強沉吟片刻,而後緩緩補充道,“也就是說,這支所謂的‘緬甸獨立軍’,名為‘獨立’,實則上就是類似偽軍一類的走狗部隊。”
“正是。”孫銘肯定道,“這幾天頻繁活躍在緬北地區的,也就是他們。
我們的情報顯示,前段時間日軍便已將其正式納入作戰序列,主要任務除配合正麵外,便是清剿占領區抵抗力量,並向我緬北後方滲透、破壞、收集情報。”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孫銘指著地圖上幾處標紅的區域,“這些區域是緬甸獨立軍活動最為頻繁的地區,也是我們未來計劃建立後勤基地和屯墾區的核心地帶。
他們在這裡擁有一定的群眾基礎,甚至建立了一些秘密的聯絡點和據點。
這些潛伏在後方的緬甸獨立軍,很可能會像毒蛇一樣,在關鍵時刻給予我們致命一擊。”
吳子強聽完,臉色變得更加凝重。
他自然清楚,楚雲飛讓他組建新編第十二軍的並駐紮在緬北的目的是什麼。
除了作為遠征軍的戰略預備隊外。
他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肅清後方,確保滇緬公路這條生命線的絕對安全,並為遠征軍建立一個穩固的後方根據地。
而這支緬甸獨立軍,無疑將是他們實現這一戰略目標的最大障礙之一。”
“巴莫昂山”吳子強默念著這兩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雖然隻是練兵,對抗的也是實力較差的對手,可這何嘗不是一次真刀真槍的反遊擊作戰訓練呢?楚長官高瞻遠矚,恐怕還有其他方麵的深意”
孫銘沉默了片刻,並不敢妄加猜測:“楚長官還提到,昂山此人雖然目前是日本人的棋子,但他骨子裡也是一個民族主義者。
他與日本人的合作,更多的是一種互相利用。
未來,隨著戰爭形勢的變化,我們可以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做一些文章。”
“日本人可以承諾讓他們獨立,我們也同樣可以承諾讓他們緬人獨立”
“另外。”孫銘補充,“楚長官還提及,昂山亦是民族主義者,與日合作乃互相利用。未來或可利用其與日軍的矛盾。”這番話,隱隱透出楚雲飛慣有的深遠布局。
吳子強沉思片刻,說道:“我明白了。”
“你立刻組織參謀處,根據現有情報,製定一份詳細的針對緬甸獨立軍的清剿與反滲透作戰預案。”
“要摸清他們的兵力部署、活動規律、指揮體係以及與當地民眾的聯係方式。”
“同時,加強對我們新編第十二軍內部的保密教育和思想甄彆工作,嚴防緬甸獨立軍的滲透,我們的新兵裡麵可是有不少的邊民。”
“是!軍座!”
——
總攻發起之後
戰爭形勢並未如同雙方預想的那般樂觀。
不管是遠征軍,亦或者是日軍方麵都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對方想要取勝的欲望。
都是不惜一切代價,均是抓住了一切的攻防轉換機會。
戰況無比焦灼,習慣性的想要掌控一切的楚雲飛微操整個戰場。
將自己的體力和精力消耗到了極致。
新編三十八師孫立人所部的攻勢進展的並不順利。
突如其來的大雨延緩了他們的推薦速度。
不得已的情況之下,孫立人隻能夠留下絕大多數的作戰部隊去維持那脆弱不堪的補給線。
幸運偶爾也會寵幸一下小日子。
何況這裡是緬甸,一個天氣說變就變,頗為惡心的地形。
在這種情況之下,與其說是一場會戰。
不如說是死磕,一場關於雙方國家未來的死磕。
聯合指揮部內。
寬敞的作戰室內,巨大的緬甸全境作戰地圖占據了整麵牆壁。
地圖上密密麻麻地標注著最新的敵我態勢,代表中國遠征軍的藍色箭頭雖然在敏當方向取得了一次輝煌的局部勝利。
但在整個戰線上,與日軍的紅色箭頭依舊犬牙交錯,形成了一種危險的平衡。
史迪威正背著手,眉頭緊鎖地在地圖前踱步。
他那雙藍色的眼睛裡,充滿了對當前戰局的深深憂慮。
連日的陰雨不僅讓他的心情如同這天氣一般潮濕。
更讓整個戰場上的攻勢都陷入了遲滯狀態。
日軍方麵的坦克裝甲車雖然無法繼續推進,但卻充當起了固定炮台使用。
給進攻的作戰部隊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楚雲飛此刻正坐在沙盤旁,手中拿著一份最新的氣象報告和後勤補給統計。
神色雖然平靜,但眼神深處卻同樣閃爍著憂慮的光芒。
和在華北地區作戰不同。
緬甸這個特殊的熱帶雨林氣候以及漫長的雨季都給指揮作戰帶來了許多意料之外的困難。
即便是他,也隻能夠對症下藥,反應速度雖然優於日軍方麵,但對於此時的戰局而言,影響可以說誰微乎其微。
趙鵬程手上拿著電報,快步走向了楚雲飛:“五軍戰報”
史迪威橫跨出去,直接奪過了趙鵬程手中的電文,仔細閱讀了一番之後,語氣中充滿了焦躁與無奈:“楚,這該死天氣!
已經連續下了快四天的雨了!
道路泥濘得像沼澤,我們的卡車寸步難行,物資轉運的效率低得可憐,就連第五軍也出現了彈藥補給不足的情況!”
第五軍在遠征軍的作戰序列之中,是第一序列的補給部隊。
他們都出現了彈藥不足的情況,自然更不用說其他部隊了。
“因為緬甸雨季的緣故,小日本的飛機起飛頻率確實大大降低了,這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我們地麵部隊的空中壓力。
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但是我們己方也無法發揮出火炮的優勢!你知道的,我們的105毫米榴彈炮和那些75毫米山炮,在晴朗乾燥的天氣裡,是壓製日軍火力的利器。
可現在呢?
炮彈運不上去,觀測條件也差得要命,炮兵陣地更是一片泥濘。
連轉移和隱蔽都成了大問題,為了強行支援前線,甚至出現了數起炸膛事件,傷亡頗重!”
史迪威煩躁地抓了抓自己那頭略顯淩亂的金發:“我們空有炮火優勢,卻打不出去,這仗打得太憋屈了!
日軍雖然同樣受到雨季影響。
但他們似乎更擅長在這種環境下進行小規模的滲透和襲擾。
我們的防線拉的太長。
很多地段兵力薄弱,日軍很顯然是要和我們進行對攻。
這樣打下去的話,局勢對我們反而不利!”
楚雲飛擺了擺手,接著說道:“我剛剛統帥部發送過來的,關於下一階段作戰的指導意見。”
史迪威精神一振,急忙問道:“哦?委員長那邊有什麼新的指示?”
“他們是否同意我們利用雨季的間歇,發動一次有限度的全麵進攻,以改善當前的僵持局勢?”
楚雲飛微微搖了搖頭,神色間看不出太多的情緒波動:“統帥部方麵的意見是維持戰線,搶修仰光港,等待後續援助的抵達。”
“維持戰線?等待援助?”史迪威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滿:“楚,恕我直言,這未免也太保守了!我們剛剛在敏當取得了一場大勝,士氣正盛!
雖然雨季限製了我們的行動,但同樣也限製了日本人!
我們為什麼不能抓住這個機會,繼續主動出擊,奪取一些關鍵的戰略要點,進一步壓縮日軍的活動空間,為後續更大規模的反攻創造更有利的條件呢?”
他指著地圖上的幾個位置:“比如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這些都是日軍防線上的薄弱環節,如果我們能集中優勢兵力,在雨勢稍歇的間隙,發動幾次快速突擊,完全有可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戰果!”
楚雲飛耐心地聽完史迪威的分析,緩緩開口道:“統帥部的考量,也有其道理。”
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指著仰光港的位置:“仰光港雖然在我們手中,但日軍撤退前的破壞極為徹底,港口設施損毀嚴重。
統帥部方麵認為。
當前的首要任務,是集中一切可以集中的工程力量和資源,全力搶修仰光港。
隻有儘快恢複仰光港的吞吐能力,才能確保貴國承諾的大規模援助物資,特彆是那些重型裝備和急需的工業設備,能夠順利上岸,並運往前線和後方。”
“至於‘維持戰線’。”楚雲飛的目光轉向雙方犬牙交錯的防線:“統帥部的意思是,在雨季的大部分時間裡,我們應以穩固現有陣地,消耗日軍有生力量為主。
避免進行大規模的、沒有絕對把握的攻勢作戰,以免在惡劣的自然條件下,遭受不必要的損失。
畢竟,我們的兵員補充和後勤壓力,同樣巨大。”
“而‘等待後續援助的抵達’。”楚雲飛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意:“不僅僅是指武器裝備和物資。”
“更重要的,是國內正在加緊編練和動員的後續作戰部隊。
以及美國方麵承諾的更大規模的軍事顧問團和技術支援團隊。
隻有當我們的整體實力,特彆是技術兵種和後勤保障能力得到根本性的提升之後。
我們才能發起真正意義上的戰略反攻,將日軍的南方軍徹底擊潰,乃至殲滅。”
“史迪威先生,你心裡麵也清楚,不是我們不願意主動進攻,而是無法一鼓作氣的消滅他們,這樣的拉鋸戰隻會無意義的消耗我們精銳的士兵。”
史迪威聽著楚雲飛的解釋,臉上的焦躁並未完全消退,但眼神中卻多了一絲理解。
他其實已經明白楚雲飛所轉述的具體意思。
很可能不僅僅是統帥部的命令。
這種“表一套”(傳達統帥部命令),“裡一套”(實則也是自身戰略考量)的方式。
史迪威在與楚雲飛的合作中,已經有所體會。
畢竟楚雲飛一旦發現統帥部的思路不符合自己的心意,他是斷然不會服從命令的。
從這個角度思考的話。
很顯然,自己的“盟友”從一開始的爭奪援助物資。
到現如今的想要一戰打垮日軍南方軍主力。
他的胃口越來越大,楚雲飛已經不再滿足零星的援助抵達仰光。
而是迫切的尋求得到能夠支撐起大規模,持續性攻勢的巨額援助。
而這些東西,確實已經在路上了。
“好吧,楚。”史迪威歎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我理解統帥部的謹慎。
搶修仰光港確實是當務之急。
但是,我們不能完全放棄主動權。
我建議,在維持整體戰線穩定的前提下。
我們應該鼓勵各部隊,特彆是像第二百師、新編第三十八師孫立人所部以及邱清泉的新編二十二師這樣戰鬥力較強的部隊。
利用雨季的特點,積極開展小規模的、以襲擾和偵察為目的的攻勢行動。
既能保持部隊的戰鬥狀態,也能不斷給日軍製造麻煩,不讓他們有喘息和從容調整的機會。”
“我已經命令各軍師主官,在確保防線穩固的前提下,可相機組織精乾小部隊,對日軍的補給線、前哨據點進行襲擾。
雨季,雖然限製了我們大部隊的行動,但也為小部隊的滲透和遊擊作戰,提供了天然的掩護。
另外,還有一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