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正統五年,七月初。
朝陽東升,驅散了黑暗,將光明帶到人世間。
琉璃瓦泛起的金光有些刺眼。
太極門一帶。
數以百計的禁軍銳士分站各處,身材高大的他們,如木頭樁子一樣挺拔而立,那一雙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視前方。
“陛下突然頒詔要開大朝,這會是為了什麼?”
“不清楚啊。”
“說起來,自陛下為睿王召辦冠禮,文武百官齊聚太極殿內外,就沒有再召開過大朝了吧?”
“誰說不是啊,按製大朝召開是有定數的,可自陛下禦極登基以來,這大朝……”
在值守太極門外的禁軍注視下,聚集在此的文武百官之中,分站在各處的一些人,小聲跟左右同僚聊著,隻是在他們之中,有些嘴上是說著,可餘光卻瞥向一處,顯然是有意而為的。
這些餘光所瞥之處,所站的那些人沒一個簡單的。
左相國徐黜、右相國王睿、平章政事張洪、散騎常侍黃琨、左仆射兼戶部尚書蕭靖、吏部尚書史鈺、禦史大夫暴鳶、禮部尚書熊嚴、衛尉卿兼榷關宗宰劉諶、光祿卿羅織、鴻臚卿尹玉……
大司馬大將軍孫河,大司馬驃騎將軍徐恢,北軍大將軍韓青……
在這些有意無意的注視下,上述這些人站在各自的位置,一個個如老僧入定般,似乎在他們耳畔響起的小聲議論,一個個沒有聽到一般。
隻是這些都是表象罷了。
在一些人的內心深處想一件事,今上對待大朝的態度,跟太祖、太宗、宣宗他們不太一樣。
自克繼大統成為大虞新君以來,今上很少召開大朝,即便是從上林苑擺駕歸宮後,也跟先前是一樣的。
今上深居在大興殿,做什麼不做什麼,宮外的人是不清楚的。
遇到事情了,就召對應有司進宮。
禦前廷議是今上最喜做的。
可在這些禦前廷議上,究竟都談及了什麼,還不等朝中有所反應呢,對應的舉措與風波就出來了。
“是睿王殿下!!”
百官之中,不知何人喊了一聲,聚在此的群臣,不少都紛紛轉過身去,也是這般,靠近太極門的那一小撮人中,有一些也跟著動了起來。
這次大朝果然不一樣啊。
劉諶眉頭微蹙,看著出現騷亂的朝班,這心裡立時暗暗道。
楚徽穿的親王袍服很搶眼,可在其身旁跟著的臧浩,那身飛魚服同樣搶眼,看到飛魚服的那刹,誰的第一反應都聯想到了錦衣衛!!
飛魚服乃是賜服,並非人人都能穿的。
在錦衣衛中,絕大多數穿戴的是親軍服,雁翎刀,隻有少數穿戴飛魚服,繡春刀,由此可見其含金量有多高。
“看來對這次大朝,不少文武都有嘀咕啊。”邁著四方步,朝前走著的楚徽,臉上保持著淡淡笑意,一手扶著玉帶,目不斜視的對臧浩說道。
“心中沒有鬼,就不會嘀咕。”
錯半個身位,跟在其後的臧浩,麵無表情的說道。
“哈哈…”
楚徽笑了起來。
對臧浩這話,楚徽是認可的。
的確。
如果心中沒有鬼的話,那有什麼好嘀咕的?
在過去這幾個月,對於中樞,對於虞都,對於京畿,用風波不斷,暗潮洶湧來形容是最為合適的。
西川與北虜兩朝使團相繼離開虞都,朝野間各種聲音與輿情就起來了,而在此等態勢之下,朝中一批大臣先後在其位做了些事情,這讓局勢就變得更為激蕩了,彆人怎樣楚徽不知,但楚徽卻知自己,他很不喜過去數月的那種氛圍與大勢!!
特彆是聽到一些不好的輿情,說什麼大虞又陷內憂外患之下,大虞將再遇動蕩之境……楚徽知道這是有人故意為之的,意在攪動時局變幻,從而能使所處緊張時局有所變,這人啊一旦被利蒙蔽,是什麼事都能做出來的!!
“錦衣,羽林,都沒讓皇兄失望!!”
楚徽的聲音響起,讓臧浩有些愣神,可很快,他就知睿王是何意了。
“拜見睿王!”
“拜見王爺!”
“拜見——”
此起彼伏的行禮聲響起,楚徽收起笑意,麵無表情的朝前走去,臧浩雙手垂著,錯了楚徽數步跟著,直到走到一處時,臧浩停下了腳步。
撩袍朝前走去時,站在此處的人,無不下意識朝後退去。
他們看向臧浩的眼神很複雜。
有畏懼。
有不滿。
有怒視。
有……
可對於這些,臧浩似沒看到一樣,走到自己該站之位時,撩了撩袍袖,目不斜視的看向了前方。
他所處這個位置注定是這樣的。
但那又怎樣呢?
錦衣衛是讓人懼怕的,而非讓人巴結的,如果成了後者,錦衣衛又當如何成為天子的國之利刃?!
在臧浩的注視下,楚徽走到了最前列。
聚集在此的朝中重臣開始動了。
“拜見睿王!”
“見過睿王。”
“見過——”
在這些錯落有序的行禮下,楚徽表現得遊刃有餘,跟眼前行禮的這些大臣,一一寒暄了起來。
這一幕落在文武百官的眼裡,那是有著各異思緒的。
但落在臧浩眼裡,卻是有些許感慨的。
八殿下也不容易啊。
或許有些事彆人不知,但作為錦衣衛指揮使卻是清楚的,就過去那種時局變幻,睿王徽是做了不少事的。
“啪——”
突然響起的鳴鞭聲,讓臧浩從思緒下回歸現實。
而回歸現實的不止臧浩一人,本有些亂糟糟的朝班,此刻安靜了下來,空中鳥瞰下,人影在動下,一個整齊的朝班隊列出現。
誰都知道這場大朝肯定是有不少事的,但是否跟心中所想的一致,那就是誰都說不準的事情了。
“啪!!”
“啪——”
伴隨著道道鳴鞭聲響起,朝班在動、靜之間,太極門徐徐開啟,當一名禁軍將校挎刀上前之際,朝班之首開始動了,一支長龍般的隊伍,在傳唱之下,整齊的朝著太極殿趕去。
大朝是莊嚴的,是神聖的,不管所處時局怎樣,當大朝召開之際,一應的規矩都在無形中彰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