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阿維拉州蒙克洛瓦。
第4軍337團從德克薩斯州回來後就在此處休整。
雖然主要戰場是在聖迭戈一帶,但在邊境衝突中,表現還是十分搶眼,尤其是費利克所在的營,他帶著士兵扼守住峽穀,扛住了美軍1個整編團的狂轟濫炸,擊斃敵人300餘人,自身陣亡率高達35!
好幾次高地岌岌可危,好幾次費利克岡薩雷斯帶著人反衝鋒,不過幸運女神照顧他,渾身沒有任何傷,就連擦傷都沒有。
等後來援軍上來後,美軍再想要攻克高地已經不可能了,這是“德州之戰”上難得的亮點。
當然,也有可能德州人…
不想給美國賣命?
戰後,第4軍軍部給他授予戰時一等功,並向總部申請騎士勳章。
“營長!營長!”
就在他收拾行李的時候,副手急吼吼的小跑進來,臉上帶著激動,手裡拿著報紙,“我們登報了,你快看,最新的《墨西哥軍報》上登了我們的世跡,而且還說我們是第4軍裡的英雄營。”
費利克看上去比以前堅毅,早就褪去了稚嫩,兩隻眼睛炯炯有神!
他接過報紙,隨便看了眼,就遞了回去。
“營長,你怎麼不高興嗎?”
“虛名罷了,有什麼好高興的,多少兄弟都沒回來,活著的人隻是幫他們看到了榮譽而已,也僅此而已。”
這麼一說,副官的勁頭也有些下去,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收了起來,看著對方收拾行李,還往背囊裡塞進罐頭和不少軍用口糧,甚至還放了猴頭公仔,“營長,你這是要……”
“蒂埃裡的家就在蒙克洛瓦下麵的一個村子裡,我去看看。”
副官聽到這名字,半張了張嘴。
蒂埃裡桑切斯,全營年紀最小的士兵,17歲不到,人很小,原本是不能當兵的,但在征兵的人去他家鄉的時候,他改了年齡。
人長得很小,大約也就160出頭點,整天臉上帶著笑容,十分勤奮,也很熱心,費利克看他人小鬼大,再加上沒相差幾歲,就讓他當個警衛員。
在“德州之戰”的時候…
為了保護費利克,犧牲了,被機槍掃成篩子,連個遺言都沒有。
隻有在留下的遺書上寫著:
“我希望我的弟弟快快長大,我希望他能去讀書,日子過好了,再也不用擔心毒販欺負我們了,他告訴我,他想要個公仔,嘿嘿嘿,等我下次回去,我一定要給他帶個最好看的。”
“我不在,你負責全營,不要出事。”
副官點點頭,“我明白。”
看到營長背著包,忙說,“帶兩個人,有個事能互相幫助,城裡有些不太平…”
費利克蹙著眉頷首。
戰爭中,杜蘭戈這種靠近前線的地方,其實最容易出現“打砸”的事情,雖然國家宮嚴打,但…一些地痞流氓、潑皮無賴還是會卷土重來。
這幫人為非作歹,什麼都敢乾。
副官叫來4個戰士,陪著費利克出門,在走的時候,還拉住最後一個少尉,將槍塞進他口袋裡。
“至於嗎?副營長。”
“營長很重要,你看好了,彆出一點差錯。”
他是人精,雖然費利克沒說自己的身份,但從一些蛛絲馬跡還是能看出來,自家營長,身份不簡單!
看到副營長那緊張的樣子,對方也慎重的應了聲。
坐上悍馬車,朝著蒙克洛瓦外的一處名叫:“塔什庫爾乾村”的地方而去。
墨西哥的交通很不發達,基本上從全靠公交車,在舊墨西哥時代你甚至能看到有人攔路搶劫。
現在好多了…
最起碼會偷偷摸摸的來了。
在那泥濘的山路上,還能看到有標識牌插著,“搶劫軍政用車違法!”
顛簸了接近兩個多小時…
終於是看到了“塔什庫爾乾村”,費利克從車上下來時,雙腿都發軟的…
差點吐出來。
這路也太難走了!
“你們…從哪裡來?”
村口有個穿著短袖的老者扛著鋤頭,嘴裡叼著土煙。
“老人家,問一下蒂埃裡的家在哪裡您知道嗎?”
費利克從口袋裡掏出香煙遞過去問。
“蒂埃裡?你們是…他戰友?”老人接過香煙上下看著對方問。
“對,我們來他家裡看看。”
“蒂埃裡是不是出事了?”對方忽然說,看到費利克臉上一僵,頓時就歎了口氣,“他媽媽在田裡種地,我帶你們去吧。”
“謝謝了。”
費利克讓人背著背囊,跟在對方後麵,朝著不遠處的地裡走去,越靠近,越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跳的非常快!
好像在膽怯…
他舔了舔嘴唇,在思索著如何開口。
這是他第一次身為主官來陣亡戰友的家中。
“塔蒂亞娜!”
老人站在田坎邊大聲的喊著,費利克眺望著,就看到遠處有個兩大一小的身影彎著,聽到聲音,他們全都齊刷刷的回過頭。
看到田坎上的人,疑惑的走過來。
“他家裡就剩下一個男丁了,蒂埃裡父親在城裡本來給人打工,被車給撞死了,賠了300比索。”老人說著比劃出來個手指,苦笑著搖了搖頭。
大概15美金?
“這不是欺負人嘛?後來呢……”有戰士忍不住問。
“你們打進來的時候,他被查出來販毒,全家都被打死了。”
“這種欺負窮苦人的就應該被打死,死的好!”
老人頷首,“家裡就剩下了他們孤兒寡母和蒂埃裡的祖母,家裡窮,雖然政府免除了學雜費,但培養兩個人讀書肯定不行,蒂埃裡就報名參軍了,想不到…”
說到這裡,他也有些難受的歎口氣,畢竟是鄉裡鄉親的,從小看著長大的,這心裡,肯定很不舒服。
蒂埃裡的母親塔蒂亞娜看到田坎上站著的幾名穿軍裝的人,那臉色一下就變得慘白!
腳步都有些虛了,瞬間就癱在地上。
旁邊半大的小子和另一名老婦女忙攙扶著她。
費利克幾人飛奔下去,趕緊將她攙扶起來,來時堆積想說的話,現在在嗓子眼裡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阿姨…”
“蒂埃裡?蒂埃裡呢,他怎麼樣?他傷到哪裡了?他是不是在醫院?”
母親最大的“讓步”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還活著,哪怕是受重傷,但也好歹還活著。
眼淚從費利克的眼角滑下,他都不敢抬頭看著對方。
塔蒂亞娜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那祖母如五雷轟頂,一下就癱在地上。
“快!快背回去!”
…
屋內,聞訊趕來的婦女幫忙著,低聲安慰伴隨著啜泣。
費利克有些壓抑的站在門口,他看到坐在板凳上的弟弟,對方咬著嘴唇,紅著眼睛,但卻使勁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可還是不斷的擦著眼睛。
費利克走過去,摸了摸他的腦袋,從背囊裡拿出一個公仔,遞過去,“你…哥哥讓我送你一個公仔,他說你,最喜歡了。”
哇一下!
對方瞬間就哭出來了,但又擦著眼淚:
“不能哭…哥哥說,不能哭,爸爸沒了,以後我們就是家裡的男子漢了,不能哭。”
故作堅強的他,終究是扛不住悲傷!
費利克不知道如何安慰人,他隻是紅著眼。
“長官,裡麵請你進去一下。”一名婦女跑出來說。
他硬著頭皮走了進去,這房子…很小,甚至都沒有50平方,但空氣裡都是一股子的黴臭味,聞了有些令人不適。
角角落落裡堆放著垃圾…
窮人家,舍不得丟。
在床上,塔蒂亞娜躺著,看到他的時候掙紮著坐起來。
“阿姨…”
塔蒂亞娜眼淚汪汪,看的人難受,她抓住費利克的手,那手很粗糙,能夠感覺到裡麵的老繭,可她才不過40歲啊。
“我就想知道,蒂埃裡怎麼死的,他…他在戰場上會不會勇敢,他有沒有勇敢。”
費利克聽到這話頓時就整個人感覺一股電流在他腦海中閃爍,瞬間讓他頭皮發麻!
“他很勇敢,他是英雄!”
“那就好,那就好,維克托將軍幫助了我們站起來,不用再被人剝削和侮辱,他還需不要戰士,我的小兒子,他雖然隻有10歲,但他還是能為墨西哥而戰,他也為將軍戰鬥!”
費利克感覺到內心憋屈的很,很慚愧,低著頭,甚至都不敢跟對方對視。
終於明白為什麼以前打了仗的人當了官,寧肯死在外麵,也不願意回去了,當你回去的時候,你發現你帶出去的家鄉父老一個沒回來。
內心的驕傲,簡直是宛如挖心掏肺!
塔蒂亞娜握著他的手,一個勁的說著國家對他的幫助,但越是這樣,越讓人難受。
也許是累了,她漸漸的睡了過去。
費利克走出房屋的時候,看到那帶路的老人家還在外麵,從口袋裡掏出一疊錢,“部隊的撫恤金需要過兩天下來,這些錢,麻煩您幫我照顧一下他們,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給我打電話,這是我的名片。”
“好!”
“我會為蒂埃裡請功,到時候,我會再來。”
老人家應了下來,看著上麵的名字,將名片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費利克走過去摸了摸弟弟的腦袋,後者手裡攥著糖,小聲說著:
“吃點糖,哥哥說,吃點糖就不苦了。”
在戰場上…
蒂埃裡也是這麼說的。
一直待到傍晚,費利克一行人才離開村莊,整個車裡,都很沉悶。
回到營地後,他將自己關進了辦公室。
拿出筆,寫了一篇文章。
《媽媽,請為我驕傲!》
一整晚,辦公室燈都沒有熄滅。
後麵幾天,費利克身為主官有很多事情要忙,陣亡人員已經彙集上去了,他需要對營內的一些士兵進行心理輔導。
忙的是腳不沾地。
在4月底的一天。
他正在搞訓練,通訊員告訴他有人打電話找他,據說是“塔什庫爾乾村”的。
他跑回辦公室,拿起電話,“喂,我是費利克。”
對麵安靜了許久。
才顫顫微微和小心的說,“我是海因茨。”興許是怕對方不知道,又說,“我哥哥是蒂埃裡。”
“哦哦哦,你好,你好,我知道。”費利克忙回應,“怎麼了?家裡是出事了嗎?”
“沒有沒有。”海因茨趕緊說,“我隻是有個問題,本來村長爺爺要打電話的,但我媽媽不讓打,我忍不住,偷偷摸摸的給你打。”
“你問。”
“昨天有鎮政府的人打電話讓我媽去領我哥哥的撫恤金,然後我們坐著車去了,他給了我們15萬比索,還跟我們說,要我們納稅,抽了我們6000比索,村長爺爺覺得不對就多了兩句,那當官的很凶,說我們不懂,讓我們彆呆著,他很忙,我…我向問一下,這6000比索真的要交嗎?”
他興許是害怕對方覺得他說錯話,忙開口,“我…我不是覺得不該交,應該!隻是這6000比索…我們能買很多的化肥了,我還能把我爸爸的墳修一下。”
15萬比索?
6000稅?!!
費利克的眼睛瞬間就紅了,渾身都在顫抖,但還儘可能的讓自己聲音穩定,“彆擔心,交給我。”
“謝謝…”
掛了電話後。
費利克抓起電話就砸在地上,一腳就將桌子給踹歪了。
“操他x的!”
聞訊進來的副官不知所措。
“所有人緊急集合!帶起武器裝備,把悍馬上的機槍帶上!操x的!”
“營長,營長怎麼了。”
“蒂埃裡的撫恤金是多少你知道嗎?15萬比索,那些發撫恤金的還要抽6000的稅?“貪汙!貪到老子的兵上來了!”
“我今天不乾死他們,我就不姓岡薩雷斯!”
副官聽的都懵了,大腦一片空白。
墨西哥的撫恤金標準很嚴格的,像蒂埃裡是列兵,一次性補償60萬比索,在戰後的彙率,大概相當於8萬美金!
還有每個士兵家屬的慰問金,大約是10萬比索。
足夠一家在墨西哥過上很好的生活了。
但…
隻發15萬比索,還要抽稅?
天理何在!
“冷靜冷靜…”
“冷靜他媽x!今天我不殺幾個人,我誓不罷休!”
他氣勢洶洶的下樓,通訊員吹緊急集合,所有人員攜帶武器下樓。
三分鐘後…
全營剩下的700餘人站著。
“走!去團機關大樓!”
他一馬當先,帶著人就衝去,路上其他營士兵看到這一幕,都一臉疑惑。
“包圍起來,一個蚊子都不允許飛出去!”
“警衛班,跟我來!”
他帶著人就往團機關上麵的“撫恤善後辦公室”走,路上看到他的人準備打招呼,但看到他那表情,都不敢開口。
砰!
他一腳踹開門,就看到裡麵坐著五個人,嚇了他們一大跳。
“費利克營長?你這是做什麼。”最大的少校蹙著眉問。
“海姆達爾我問你,國防部規定的撫恤金,為什麼我陣亡的士兵沒拿足全款?!”
對方一聽是這個,頓時就懂了,他看了看其身後虎視眈眈的士兵,再看了看門口觀望的同事,笑著,“都散了吧,沒什麼事可以看的。”
轉頭又對費利克說,“這種事,坐下來我們慢慢談,貝裡,把門去關了。”
一名下屬應了聲。
“關什麼關,開著!什麼話不能當麵說!”費利克吼了聲。
警衛一把推了下對方,一拉槍栓,毫不客氣的瞪著對方。
海姆達爾臉色一沉,一拍桌子,“你要乾什麼?這裡是機關大樓…”
“我要乾什麼?”
對方一下氣笑了,一把抓住少校的頭發,左右開弓,用力抽著,“你敢吸兵血,你敢貪汙撫恤金!”
“哎呦,哎呦,彆打了,彆打了。”
“住手!”
門外響起一聲怒喝,然後就看到中校副團長走了進來,“乾什麼!”
“團長,他打我…他打我啊。”海姆達爾臉都腫了,大聲喊著。
“我要個說法,為什麼我士兵的撫恤金不對!”
副團長臉色一變,惡狠狠瞪了眼海姆達爾,深吸口氣,“你先放開他,什麼事不能好好說。”
“不可能!不給我說法,我今天就斃了他!”
“團長救我!”海姆達爾這後勤乾部哭著。
副團長臉色一抽,看了眼身邊的下屬,對方很有眼力見的出去,將看熱鬨的人驅開。
“費利克,我知道你憤怒,但這些錢,不是我們一個人說的,這樣吧,我們手裡的分你一層,這件事就到這裡吧。”
費利克一下就氣笑了,“好好好,你們組團是吧…”
“彆不識抬舉,你能怎麼管?你以為就我們嗎?我告訴你,國防部上麵也有人,從軍、師、團還有地方都有人乾,你以為你是誰,拿了錢,就滾蛋!”
“你算什麼貨,我上麵有人!”
一下就將費利克給整上頭了,他抬起一腳,將副團長給踹飛,踩著對方的腦袋,用力踩著。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對方,紅著眼。
“乾什麼,費利克,你要造反嗎?”
“快放開團長!”
帶來的下屬下意識的掏槍,而警衛戰士也是一拉槍栓對峙。
氣氛逐漸猙獰。
“跟我比背景?”
“你知道我叫什麼嗎?”
“費利克岡薩雷斯!”
“卡薩雷岡薩雷斯是我哥,將軍是我教父,肯尼迪防長叫我弟,你算什麼?跟我比?”
“今天,誰來都救不了你,我說的!”
他掏出槍對準海姆達爾少校扣動扳機!
砰砰砰砰砰砰…
子彈打光!
心情頓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