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聖靈信仰的定義,生命走到儘頭的虔誠信徒們,將會“蒙恩進入天國、回歸聖靈的懷抱”。
所以信仰者們的葬禮風格,是不主張“過於悲傷”的。
被提倡的主基調,叫做“緬懷”和“思念”。
如果不是對方的親朋好友,卻又跑到彆人的葬禮上去大肆哭哭啼啼,沒準反而會引來彆人的冷眼相待,
——咋的?你是信仰不虔誠、覺得天國不存在,還是在暗示死者沒資格抵達天國?
當然了,顯得太開心也同樣不行,
畢竟人類喜怒哀樂的原因大抵類似,而聖靈信仰的教義,又並不禁止親友們在葬禮上打人。
因此當韋恩和伊妮莎先返回了一趟餐館,接著再抵達大教堂時,這邊的氛圍整體都顯得安靜而肅穆,
修士們大多一身黑袍,緘默不語,而負責在大教堂裡站崗的守衛們,甚至還穿上了看起來帶點古典味道的全身鎧甲,多少有點“夢回中世紀”的味道。
彼此熟悉的人們,也不會像平日做禮拜時那樣,見麵之後把時間花在彼此問好和寒暄上,
一個個都保持著看起來“失落”或者“低沉”的狀態,頂多互相對視一下點個頭,連必要的交談,都會自覺地保持簡短。
按照美利加的風俗,親朋好友們參加彆人的葬禮,通常也是需要“被邀請”的,一般不管飯也不管住,頂多安排一些簡單的食物,
而到了主教這樣的級彆,便沒有必要再具體進行邀請了,屬於“全城的人都知道葬禮會在哪天舉行,你不來有的是人來”的情況。
這會兒大教堂的附近,便被自發趕來的信徒們圍得人頭滿滿,
不過屬於福吉尼亞各個小教區的普通信徒,都會自覺地隻在大教堂外邊“觀禮”,參與對主教的共同緬懷,而不會進入到大教堂裡。
理論上,大教堂會像平日裡做禮拜時那樣,平等地接待每一位前來參與告彆儀式的信徒,
可大教堂能容納的人數畢竟有限,而信徒們在聖靈麵前人人平等,並不等於信徒們彼此之間也“地位平等。
於是久而久之,很多慣例便默默出現,如果有普通信徒認為自己應該進去,比如說曾經受到過主教的告誡和指引、人生因此被救贖之類,那其實在裡邊座滿以前,也不會有人進行阻攔,甚至不進去還不太好,
這方麵全憑自覺,但要是沒有足夠的理由和“故事”,一般信徒也不會自討沒趣地在這種時候,進去跟富豪或者各界名流們搶座位——貿然闖入某些圈子,當時或許沒事,過後卻往往是需要支付代價的。
就像灰姑娘要是沒有魔法幫助,那在參加完王子的舞會之後,追究她責任的也許並不是王室,而是她的後媽和姐妹們。
韋恩則屬於“不來就不太好”的類型,之前獲得過柯裡昂主教的特許令,又來過大教堂這麼多次,和大教堂裡的不少修士都算是混了個臉熟,
今天要是不出現,萬一有人念叨起來,那他和偵探社的風評估計就會被扣大分。
畢竟參加過了這麼多次舞會,韋恩對於上流社會人士們傳播小道消息的能力,已經完全充滿了信心,
再考慮到偵探社和本地特工組織的關係,說不定這種事情某天被登上報紙都有可能,那自己到時候沒準就變成“忘恩負義的大偵探”了。
在守衛和修士們無聲的注視下走進禱告大廳,頗為寬敞的空間裡,此時近半的座位上已經有了人,還沒坐定的人們則在儘快尋找合適的位置,
韋恩今天選擇低調,便和伊妮莎挑了個後排角落的座位,老實地坐過去低著頭,等待告彆儀式開始。
……
此時在禱告大廳前排屬於教會牧師們的座位上,
一位牧師被另外一位牧師輕拍了一下手臂,前者很快會意,之後便沉默起身,跟著後者從大廳的前側門走出,穿過走廊,進入了偏廳旁一個目前無人的房間裡。
“派出去的那些人,終於有消息回來了?”
“他們全都被那個偵探社給抓住了,現在都在警察局裡。”
“警察局?”前者微微皺眉,隨即舒展,“那個韋恩倒是還知道分寸,至少沒有把事情鬨得無法收場。安排人去把他們領出來就行了。”
“恰恰相反。”後者搖頭,“他設置了一個圈套,我們的人現在被幾個種植園裡的監工指控是‘地下鐵路’的偷奴者,甚至還有兩個奴隸和‘車票’作為證據。沒有南方人會容忍這種事情,他應該就等著我們去領人,計劃要把我們全都找出來、牽連進去。”
“種植園裡的監工?想辦法讓他們閉嘴。沒有指控者就不會有案件,這點小麻煩還傷不了人。”
後者回應的言語沒有起伏,“那些是比頓家族的人。”
“比頓家族?!他們也站到那邊去了?”
“暫時還不清楚,那幾個監工據說都是普通人,有可能也是被那個韋恩給利用了。但無論比頓家族有沒有參與,他家裡的那個維多克都是軍方的非凡者,有些手段恐怕不能直接用在他們的人身上。”
“……”
房間內一時間陷入了沉默,“地下鐵路”協助逃奴的事情在南方時有發生,不少承受過損失的莊園主們光是提到這個名字都會咬牙切齒,
偏偏“地下鐵路”又是個不成體係的鬆散組織,成員們都是受到蠱惑而自發參與的,有些甚至還願意為此提供無償資助,曆年來從夫人、小姐到學者、勞工,什麼身份和階層的人都有。
由於幾乎無法證偽,所以一旦被懷疑是“地下鐵路”的成員,嫌疑便往往很難洗刷乾淨,奴隸主們寧可把有嫌疑的人全都排斥在外,也不願意放過其中的任何一個,
比頓家族在政界還是有一些聲望的,他們發出的聲音,往往能很快傳遍整個裡士滿的上流社會——手下的人被指控是“地下鐵路”的成員,那想辦法去解救他們的人,又會被怎麼看待?
稍微過了一會兒,前者才“嗬”了一聲:
“之前獲得過柯……那一位支持的人並不少,但沒有幾個能出頭的。現在連湯姆·哈根都識趣地趕緊離開福吉尼亞了,而那個韋恩依舊還敢繼續待在裡士滿,做事情果然足夠狡猾和歹毒。”
“現在怎麼辦?以比頓家族和市政廳的關係,估計已經收到消息了。有當年沃爾特的事情在,他們很可能不會賣這個人情給我們。說不定還會趁機鬨起來。”
“暫時先彆去領人,找機會確認具體的情況,至少要等選舉儀式結束之後再說。嗬嗬,想通過這種辦法讓我們被公開敵視,他也不想想,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南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