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支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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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

隨著父子進來,百無聊賴的李本總算有了精神,連忙行禮道:

“微臣參見吾皇萬歲,太子千歲。”

“免禮。”朱厚熜走至禦案前落座,輕輕道,“賜座。”

邊上的小太監忙去搬來錦墩,先給太子殿下,再給李本,接著,知趣地退了出去。

李本謝坐,作聆聽姿態。

朱厚熜沉吟道:“自科舉製度建立至今,千餘年來,數學從不在科考之列,因此,雖不是冷門之學說,可想要普及,也非一朝一夕之功。”

“皇上聖明。”李本趁著皇帝說話間隙,奉承了句。

“普及數學,勢在必行,可這不是一道單純的旨意,就能完美推行。”朱厚熜平靜道,“且不說學生,學塾授課的先生也不一定全都懂數學,如此情況,李卿可有高見?”

“皇上所慮極是,這的確是個問題。”李本稱是,卻沒下文。

朱厚熜見老家夥不上套,隻好說道:“朕倒是有個法子。”

“請皇上示下。”

“朕以為可在翰林院、國子監做文章,李卿以為然否?”

李本緩緩點頭,恭聲道:“皇上聖明,此策甚妙,臣以為大為可行。”

一邊,朱載坖露出恍然之色,問道:“父皇,您的意思是,讓國子監和翰林院的人先學習數學,之後再下地方去教書?”

朱厚熜沒說話,瞧了李本一眼。

李本接言道:“殿下英明,這許多數學書冊,就是臣聯合翰林院、國子監許多人,共同努力的結果,期間,這許多人相互交流、學習,如此才真正吃透這自先秦至大明數學理論,並對其做了分門彆類……讓翰林院、國子監的人做推廣普及,最為合適。”

朱載坖微微點頭,嘴角緩緩牽起一抹笑意。

終於分析對了一次。

卻聽李本繼續道:“翰林院、國子監,是朝廷儲才之地,自不能長此以往地下地方做教書先生,且不說這些才子心生不滿情緒,也影響朝廷取才,如此,隻為解一時之急,皇上此舉意在利用翰林院、國子監的影響力,引起我大明子民對數學的重視……”

解釋完皇帝的兩層用意,李本話鋒一轉,道:“因此,國子監和翰林院下地方普及數學隻是一時,這個期限不能太長,且還要照顧好這些人的情緒,還要適當做出優待……”

最後這句話,名為太子解釋,實則是向皇帝討價還價。

李本明白皇帝私下召見他,自然是因為不方便在公開場合說,畢竟,這是個得罪人的政策。

得罪人的政策怎能出自皇帝之口?

隻能是他李本上疏,然後皇帝仔細考量之後,予以允準,如此,才能矛盾轉移。

都要退休了,李本不太在乎得罪一些人,可要說一點不在乎,那也是不可能的,要知道,翰林院、國子監的這群筆杆子噴起人來,其殺傷力不是一般的強。

李本不介意得罪一下徐階,卻不敢得罪死這群筆杆子。

上疏可以上,但也不能讓這群筆杆子太吃虧了,不然,一人寫本小說編排他一下,都能讓他李本晚節不保。甚至死後留罵名。

這哪兒行?

朱厚熜自然知道李本的‘私欲’,緩緩道:“李卿言之有理,下地方普及數學,自不比在京師讀書、修書來的舒服,朕怎好不予以優待?”

沉吟了下,朱厚熜給出承諾,道:“下地方讀書的翰林、監生,在享受原有待遇的基礎上,再每人每月額外發放二十兩俸銀,此外,未來朝廷取才,也會優先選取下地方普及數學之人,取得成果優異之人更會被排在前麵。”

“皇上聖明!”

李本起身下拜,虔誠而真摯。

朱厚熜擺了擺手,說道:“李卿還要再辛苦一段時間,先在翰林院和國子監大肆普及,等出了成績,再退養不遲。”

頓了下,“我大明立國近兩百年,文正諡號屈指可數,弘治朝李東陽大學士,雖也得此諡號,可依朕看來,你這個本家遠不如你,李卿之功勞煌煌史冊自會載之,未來自有人頌之,卿不負國,朕不負卿。”

這段話,朱厚熜說的極其認真。

李本大受觸動,瞬間熱淚盈眶。

雖退休時間又被延後了,可李本卻沒有絲毫不開心。

“大明有皇上,社稷幸甚,百姓幸甚,臣縱肝腦塗地,亦心甘情願。”

朱厚熜微笑頷首,招了招手:“上前來。”

“是。”李本輕輕擦拭眼角,緩步上前。

朱厚熜從禦書案的抽屜中取出一個小瓶子,玩笑道:“這是你本家給朕的養生之藥,愛卿勞苦,拿去補補身子吧。”

十餘顆丹藥而已,不值幾個錢兒,況且李青就在京師,讓他捎帶手再煉一些便是了。

“啊?這……這太貴重了。”李本受寵若驚,眼眶再次濕潤。

朱厚熜故作不滿,冷哼道:“不可推辭!”

“是,臣謝皇上隆恩。”李本雙手接過,恭敬再拜……

待李本離去,朱厚熜淡然道:“可懂了?”

“兒臣懂了。”朱載坖心悅誠服,“這便是父皇說的在私欲上做文章。”

“嗯,還算孺子可教。”朱厚熜微微點頭,忽然揚聲道,“來人,著徐階覲見。”

朱載坖愕然。

“父皇,此事一個李本還不夠?”

“當然夠了,召徐階來是為另一件事。”

朱載坖微微點頭,想問具體,又想到父皇的‘多看’、‘多聽’、‘多學’,便忍住了。

父皇既然讓他參與,就不會藏私,心浮氣躁隻會讓父皇失望。

朱厚熜微不可察地露出一抹滿意之色,轉而道:

“李青會在京師小住一段時間,閒暇之餘,你可去拜訪一下。”

聞言,朱載坖心頭更是振奮,同時也湧出濃濃的感動。

曆朝曆代,皇帝和太子的關係都是極其矛盾的,既是父子,也是敵人,沒有幾個帝王會縱容太子結交大臣,而李青這樣極端特殊的人……

說一個頂得上內閣+六部尚書,都不算太誇張。

這是多麼大的信任?

想想已故的大哥,朱載坖更覺自己這個太子實在太幸福了。

朱載坖啞聲說:“父皇苦心,兒臣百世難報。”

“老子養兒子,天經地義,不圖你報答什麼,真要報答,未來做了皇帝,好好治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

朱載坖重重點頭,這一刻,與父親親近之感,達到了。

父皇真正意義上成為了父親。

朱載坖努力平複好心情,也沒了諸多顧忌,直接問道:“父皇,兒臣需向永青侯討教什麼?”

你連我教你的東西都沒吃透,還向他討教……朱厚熜啞然失笑,說道:“不用討教什麼,你去見李青這件事本身,就是最大的政治風向,也是最大政治資本!”

朱載坖稱是,一時豪情萬丈。

朱厚熜將兒子的神情儘數收入眼中,心頭也稍感欣慰,總算是建立起了信心。

相較於愚鈍,不自信,扛不起事才是大忌。

如今,可算是有了儲君的風範……

“皇上,內閣徐階應召覲見。”小太監緩步進來,恭聲稟報。

“宣。”

少頃,徐階進殿,見太子也在,不禁稍微詫異。

“微臣參見吾皇萬歲,太子千歲。”

“免禮。”

朱厚熜指了指李本坐過,還沒撤下的錦墩,“坐吧。”

徐階起身謝坐,心情忐忑。

皇帝私下召見,大多沒有好事,這幾乎是個鐵律。

果然,皇帝隻一句話,便讓徐階大驚失色。

“江南之富冠絕天下,僅一個南直隸的賦稅,便占我大明總賦稅的三成,單論商稅,更是一半不止,如此情況,徐卿可有良策?”

徐階自然知道皇帝不是真的問他良策,隻是試探他的態度。

徐階硬著頭皮道:“我大明兩京一十三省,各省有各省的實情,江南之富非我大明一朝之國情,南直隸意義重大,亦是我朝太祖龍興之地,昔年成祖遷都順天,亦未曾削減南直隸,皇上……三思啊。”

要擱平時,徐階絕不會,亦不敢如此說話,可此事牽扯太大了。

朱載坖十分驚愕。

既驚愕於父皇之語,又驚愕於徐階之語。

雖然徐階說十分委婉,很有分寸,可拒絕之意簡直不要太明顯。

“兩京一十三省……”朱厚熜笑了,“徐卿說說,我大明兩京一十三省都有哪些?”

徐階默了下,如實道:“南直隸、北直隸,山東、山西、河南、陝西、浙江、湖廣、雲南……”

朱厚熜笑了笑,道:“照徐卿這麼說,甘肅算什麼,遼東算什麼……”

“……皇上恕罪,微臣一時口誤,隻以為皇上問的是大明十三個布政使司,故此,不夠全麵。”徐階悻悻然道。

“隻你以為?”朱厚熜嗬嗬笑了,“大明這樣以為的官員何止你一個?兩京一十三省……我大明從來不隻有兩京一十三省,祖宗打下的這偌大江山,怎麼到了你們嘴裡,就隻有兩京一十三省了?”

徐階既委屈,又憤懣。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皇帝如此扣帽子,就是渾身是嘴,又能如何?

徐階一味請罪,不敢有絲毫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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