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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大丈夫當如永青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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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神情變幻,一時僵在那兒,似在衡量得失。

朱載坖也不催促,轉眼看向李春芳,問道:“李卿有什麼看法?”

“這個……”李春芳斜眼看了眼徐階,沉吟著說道,“皇上聖明。今大明繁盛,事務也著實繁雜,單就說扶持西域、融合漠北,這兩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重大國策,就實令臣等手忙腳亂。夏秋還好,冬春氣溫寒冷,當地人難捱,前去推行國策的官員兵士亦難捱,多少都有情緒……”

李春芳緩緩說道:“六部雖也支持朝廷國策,並願意配合,但難免各有心思,隻能由內閣主導,調和,才勉強做到不起內耗,卻難以儘善儘美。如若有乾臣專注於此兩項重大國策,不僅可以更好的推行國策,臣等二人也能分出更大的精力,為皇上分憂,臣對戶部侍郎張居正還算熟悉,確極具才乾;至於原吏部侍郎高拱,臣了解不多,不過皇上慧眼如炬,皇上既這般說了,臣相信皇上。”

李春芳的語言藝術極為高明。

既點出了兩項重大國策,以呼應皇帝欲在內閣增添二人的想法,又著重點出了張居正,以迎合徐階。

此外,把高拱入閣歸結於皇帝慧眼如炬,皇帝隻會開心,徐階也無話可說。

更重要是,他把自己從這兩項重大、棘手、吃力、不討好的國策中,給摘了出來,順帶手將徐階也給摘了出來。

同時也是一種表態——內閣添人當然可以,但要用這個理由才好,才能服眾。

言罷,李春芳看向徐階,“徐大學士以為如何?”

趁著李春芳說話功夫,徐階已然有了決斷,再思及李春芳的用意,更沒了猶豫之心,當即表態道:

“李大學士之言乃正論。”

接著,恭聲道:“皇上聖明。”

“皇上聖明。”李春芳緊跟著附和。

朱載坖微微笑了笑,頷首道:“兩位愛卿既也如此認為,那內閣添人之事,就有勞兩位愛卿了。”

不說遭人恨的高拱,便是圓滑且有徐階罩著的張居正,直接入閣也會引起諸多大員心生不滿。

朱載坖當然可以乾綱獨斷,卻不想親自下場。

讓徐階、李春芳擋在前麵,既能轉移火力,也能達到分化製衡之效果,何樂不為?

被父皇手把手教了那麼久,朱載坖豈能沒有長進?

徐階、李春芳相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隱晦的無奈。

“皇上聖明。”

……

下午申時。

徐府。

“徐師,您找學生?”

徐階微笑點頭,心情不錯的說:“皇上欲在內閣添上二人,為師已經向皇上舉薦了你,皇上也已然同意,準備一下,明日朝會可要好好表現。”

這是徐階頭一次以“為師”自稱。

張居正一喜,又一驚,心道:這就是永青侯的能量嗎?

張居正從不懷疑永青侯的話語權,可也著實沒想到,僅一日之隔便搞定了。

就隻用了一日。

考慮到信息的遲滯性,都不滿一日。

這簡直……

這跟皇帝有什麼區彆?

區彆還是有的,區彆就是皇帝也聽永青侯的。

張居正心潮澎湃,熱血沸騰,再次生出昔年的豪情壯誌——大丈夫,當如是也。

徐階隻當他是為入閣而激動,笑嗬嗬的抿了口茶,拿腔作勢道:

“為師怎麼說也做了這麼多年首輔,內閣也的確需要增添人手,這點麵子皇上還是會給的,放心好了,。”

“多謝徐師栽培!”張居正收起雜緒,慌忙起身深深一揖,鄭重道,“無徐師,無居正之今日。”

徐階很滿意學生的感恩之心,嘴上卻道:“這話就言重了,更多還是你爭氣。”

“徐師謬讚了。”張居正奉承道,“縱是千裡馬,也需伯樂。京師什麼都缺,獨不缺人才,若無徐師引薦,學生的才乾並不出眾……”

如此一番之後,張居正才似是平複下來,問道:“徐師,這怕是會落人口舌吧?”

“總是免不了的。”

徐階歎了口氣,道,“可為師也顧不上這許多了,觀今之大勢,為師這內閣首輔,也做不了太久了,今日不為你爭一些,他日縱是想爭,也沒力氣了。隻望你不要辜負為師苦心。”

完了,又補充道:“將來當為國為民。”

“是,學生會的。”張居正恭聲稱是,著重道,“我輩讀書人,未有不尊師重道之人。”

徐階聽到了想聽的承諾,心下更是愉悅,親熱道:“坐下說。”

“哎。”

張居正落座,提起茶壺為徐階續上茶水,狀似無意的說:“近期學生閒來無事,研習了下心學,頗覺玄妙……哦對了,那個備受徐師推崇的趙孟靜現在如何啊,好久沒聽徐師說過他了。”

徐階笑嗬嗬地抿了口茶,頷首道:“心學確是玄妙,亦可運用於官場,常學常新,你研習一下總沒壞處……”

徐階狐疑道:“你怎麼突然問起趙孟靜來了?真要想討教心學,為師不夠資格教你?”

“呃嗬嗬……徐師誤會了。”張居正斟酌了下措詞,道,“不瞞徐師,學生以為徐師當提攜一下趙孟靜。一來,此人品學皆是上乘;二來,他與徐師一般,都十分推崇王學;如若他能進京做官,於徐師,於學生都是一大助益。如此,縱使未來徐師厭倦了朝堂,也不至於……嗬嗬……”

張居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學生有私心,也是為徐師著想。”

聽得意門生如此說,徐階深感欣慰,輕笑道:

“年前,為師便與他去了書信,邀他來京師討論心學,算算日子,趙孟靜也快來了。”

“本想著到時候再知會你,既然你問起了,為師便不瞞你了,為師亦有此想,奈何,這個趙孟靜實在是……過於淡薄名利了。”

徐階苦笑道,“說實話,為師還真沒把握勸得他在京為官,到時候,你可要幫著好生相勸一下,若是他能留在京師,將來對你定是一大助益。”

“唉,為師這內閣首輔,也做不了多久了,估計也就這一兩年的事,如能再為你尋個幫手,為師也好放心退養。”

“學生會的。”張居正稱是,繼而笑道,“徐師老當益壯,寶刀不老,一兩年……未免太短了些。”

徐階卻是搖頭,歎息道:“這次入閣的人可不隻是你,還有一人。”

張居正心中一動,試探著問:“可是……高拱?”

“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看來為師是真的老了……”徐階感慨,歎息道,“現在看來,叔大你是對的,為師的確不應該對他下手,還是你看的長遠。”

張居正乾笑笑,勸慰道:“徐師怕是多慮了,徐師是百官之首,高拱卻是把能得罪的都給得罪了,縱然入閣,縱然皇上器重,他也撼動不了徐師分毫。皇上亦不會因小失大。”

徐階苦笑搖頭:“不全是因為高拱,也不是皇上容不下我,而是……未來的朝局,不容為師了。”

話到此處,徐階流露出深深的憂慮之色,歎息道:“海瑞也好,高拱也罷,看似為國為民,實則卻在傷害我大明。皇上不明白利害,可按道理說,太上皇不該不明白啊,反倒是縱容皇上……唉,難道太上皇真就是一意玄修,不顧社稷了嗎?”

張居正沉默。

……

張居正離開徐府,立即趕赴連家屯兒。

能入閣歸功於誰,張居正再清楚不過,自然要表示一下態度。

張居正還是沒有攜禮登門,他認為這不該是交易,而且,他覺得永青侯嘴上那般說,隻是打趣罷了。

以金陵李家之財富,就是送個金人,也入不了永青侯法眼……

不湊巧,李青不在家。

張居正便隻能等,一直等到日暮降臨。

才見李青提著熟食酒菜回來。

張居正忙迎上前,深深一揖:“侯爺果真是信人。”

“呦,消息還蠻靈通的嘛,這麼快就知道了?嗯,也是,徐階沒理由不通知你。”李青咂咂嘴,“又空著手來啊?”

“呃嗬嗬……侯爺莫怪,下官實無能拿得出手的禮物。”張居正乾笑著解釋。

李青笑了笑,道:“也不用專門跑一趟,我隻是為國舉賢,回去吧。”

一個拿腔作勢,一個輕描淡寫,高下立判。

張居正深吸一口氣,道:“永青侯可以不在意,居正卻不能不在意。”

“真是囉嗦……”李青是真不在意這些,“成,我知道了,回去吧。”

“呃……下官這次來,還有彆的事。”

“什麼事?”

張居正眼睛若有若無的瞟向李青手中的酒菜,乾笑道:“一句兩句也說不完,要不還是進去說吧?這天都黑了。”

李青皺了皺眉,嗤笑道:“兩手空空也就算了,還想在我這兒混頓飯吃?不求你知恩圖報,可你也不能恩將仇報啊。”

張居正大窘,訕然道:“侯爺托下官打聽的事有眉目了。”

“趙貞吉?”

“是!”

“嗯…,那行吧,進去說。”李青走上前,打開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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