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氣衝衝的杜啟年走出房間。
來到院子裡。
衝著一個正在池塘邊喂金魚的老頭咆哮著道:
“爹,您到底管不管?”
“您的女兒,都要把你的兒子我欺負死了,難道您就真的不準備管管她?”
這老頭坐在輪椅上。
被這身後突如其來的咆哮聲,驚的手一抖,手中的魚餌,整袋都灑進了池塘。
“嘩啦啦……”
池塘邊水麵一片沸騰,引來無數的紅鯉魚浮出水麵爭搶魚餌。
老頭望了望空空如也的手,有些可惜。
抖了抖雪白的眉毛。
“吵什麼?”
“多大的人了,還一驚一乍,胡塗,你的養氣功夫都去哪了?”
說著,一雙蒼老的雙手,控製著輪椅,使其掉了個彎。
麵對著這個怒氣衝衝而來的小兒子。
上下打量了其一眼。
當發現對方的褲腳鞋麵上,還留著剛才掀桌子摔碗時,所濺上去的菜葉子以及湯汁。
略微有些嫌棄的道:“說吧,到底又出了什麼事?”
杜啟年深吸一口氣。
拱了拱手,很不情願的道:“還不是你的那寶貝小女兒,她把自己真當成了咱們杜家的小公主了,這些年以來不僅沒有為咱們杜家出過任何力,還一直給咱們杜茶惹麻煩!
哼!
喜歡女人也就罷了,又何必故意鬨得人儘皆知?”
老人臉一黑。
眼一瞪,粗聲粗氣道:“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再敢說你妹妹喜歡女人,老子我扒了你的皮。”
杜啟年脖子一縮。
哪怕是已經40歲的人了,但是麵對從刀山火海中走過來的老父親發火,還是挺不自覺的腿抖了起來。
往後退幾步。
一臉慫包的樣子道:“本來就是真的,還不許說,自己家裡人不說,難道外麵人不會說……”
話還沒說完,他的聲音就像卡住了一樣。
因為老爺子已經低頭去拿輪椅下的拐杖了,這眼看著就要撿起拐杖,向他這個兒子丟來。
他連忙抱頭鼠竄的道:“爹,爹,爹,你先等我把話說完,我是真有正事,這回真不能怪我,是妹妹,她做的太過分了。”
老頭手裡的拐杖已經舉起來,但卻並沒有砸下去。
喘著粗氣道:“孽障,有屁趕緊給我放乾淨了。”
杜啟年小心翼翼的又拉長了與老爺子之間的距離,隔著10來米遠的距離道:“爹,你可還記得上回我說的那小子?”
老頭有些健忘。
坐在輪椅上,梗著脖子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姓陸,叫陸陽,今年才20歲出頭,是一個農村的泥腿子,不對,小夥子,現在發了財,有點傲氣,跟妹妹關係很不錯,還有您外孫女,放著電視台的工作不做,也在給他當秘書。”
明知道老頭子健忘。
不管他爹點頭,還是搖頭,總之再把自己想說的話,想要說的人,背景提前再重新說一遍,好讓老爺子心裡有個數,這就對了。
老頭皺起眉頭來道:“什麼泥腿子,以後不許再說,想當年,你爺爺就是泥腿子,你老子我當年也是泥腿子,不乾革命,你也就是個泥腿子生的小泥腿子,不比其他的泥腿子更高貴,明白嗎?”
杜啟年連忙掌自己嘴:“明白,老爺子我錯了,剛才隻是一時嘴快,我真沒有瞧不起人的意思。”
不管真實想法如何,這個時候認錯就對了,免得老頭子不高興。
老人這才點了點頭,滿意的道:“你這麼想就最好。”
盯了這個小兒子半響。
把頭轉向池塘的水麵,老人聲音幽幽的道:“你是又瞧上了你妹妹什麼?”
這個小兒子,他從小疏於管教,有多大本事,他心裡也清楚。
這些年來,若非是性子已經有了一些改變,不再似以前那般紈絝,而大兒子如今基本上已經用不到自己的資源,甚至還有資源漏出來給自己家裡人,他未必會想起來,要提攜一下這個小兒子。
不做官,做個平常人,哪怕是紈絝子弟,隻要不捅天大的簍子,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既然已經選擇了這條路,如果有可能,到底也是自己的種,他當然也希望對方能夠走的更遠一些。
杜啟年苦著一張臉道:您看您又這樣,您就知道護著她,娘在世的時候也護著她,還有哥嫂也護著她,你們大家都護著她,要不她怎麼會養成這副刁蠻的性子?
我當年不過就是想給她介紹一位能與我們杜家門當戶對的對象,這有錯嗎?
可她倒好,一直記仇。
這些年以來,不管我叫哥也就罷了,還一直外麵敗壞我的名聲,說我是杜家最不爭氣的那一個,乾擾我工作,影響我前途。
就說這一次吧。
我都跟那陸老板談好了,年前人家就準備投5000萬,在我的轄區內建一家高新科技的電子廠。
而我也跟您說了。
我讓您跟小妹打聲招呼,原因是這位杜老板在小妹任職的那山區小城市也投了一家電子廠。
預計同樣也是投5000萬。
爹倒是說說看,妹妹她那山區小城市,真能比得上咱們省城的人傑地靈,交通便捷,以及人才儲備嗎?
是聰明人,就肯定會選擇省城。
而且更何況,還有爹您打了招呼,您都親自給她打電話了,可她居然敢不聽您的。
非得要跟咱們對著乾。
我當時的意思,也不是說讓她放棄項目,隻是覺得吧,這姓陸的肯定資金有限,未必能夠顧全兩邊,隻是想讓小妹先把她那個項目緩緩,優先讓那姓陸的小子把錢都投到省城來。
爹你倒是評個理,我這樣做有錯嗎?”
老人望著湖麵,眼睛都不眨一下。
“繼續說。”
這些車軲轆話他聽的都有些膩了。
杜啟年也知道,這個時候如果自己再不說重要的,爹可能就要發飆了。
於是深吸一口氣。
“我覺得就是小妹她在給我搗亂,那姓陸的其實有錢,而且也跟我無冤無仇,為何偏偏就把我的項目給暫停了?”
“我都打聽過了。”
“那姓陸的今年一開年,就又給小妹轄區內的電子廠追加投資了好幾千萬,增加了不少設備,又新招了不少工人,如今市麵上大火的小天才學習機,就是那姓陸的小子公司的產品。”
說到這裡。
杜啟年又開始火冒三丈,近乎於咬牙切齒的道:“其實還有呢。”
老人情緒穩定道:“還有什麼?都一並說出來吧。”
他也開始對這位素未謀麵的小夥子有點興趣了。
杜啟年幾乎哭喪著一張臉道:“兒子我最近打聽到,那姓陸的居然短短時間內就掙了5個億。
爹,這可是5個億啊!
兒子我就想,這回那姓陸的總該沒辦法推脫了吧?
總該把年前答應的投資給落實了吧?
可他居然敢不接我電話。
還有思思,她連我這個做舅舅都騙,一會他們老板換手機號碼了,一會說他們老板不在,在會客,或是在出差,沒把她這個秘書帶在身邊。
有些事她也做不了主。
可我等呀等,爹您猜我剛才在電視新聞上,我看到了什麼?
人家姓陸的,有錢投10個億,據說要建亞洲第一高樓。
我居然被蒙在鼓裡,還在等他的區區5000萬,一直都在推脫,簡直把我當猴耍一樣,您兒子,我能不生氣嗎?”
說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連膝蓋也彎曲了下來,委屈巴巴的道:“小妹,肯定是小妹,是她還在記恨以前的事情,所以故意慫恿那姓陸的小子來跟我作對。
惡心我來著。
可是這何嘗不是在打咱們杜家的臉?
爹,您的兒子這麼被人欺負,您倒是說句話啊?”
老人終於臉上有些動了。
“起來吧。”
“我知道了。”
“我會再給你小妹打電話,讓她放下以前的恩怨,彆再跟你這個當哥的置氣。”
“至於那小夥子……”
老人望著湖麵,久久都沒有說話。
“罷了。”
“也彆去為難他。”
“爹。”
杜啟年你臉上寫著四個字的成語:不可置信。
他都不要臉到這種程度了,一大把年紀了,還來找老頭子哭訴,給老頭子下跪,老頭子居然還肯不幫他出氣。
莫非是姓陸的小子,是老爺子的私生子不成?
“糊塗。”
“時代已經變了。”
“今時今日,全國上下都在抓經濟,你剛才也說了,那小夥子掙錢的本事挺大,人家手裡有錢,有資金,有項目,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你可知?”
杜啟年不滿的嚷嚷道:“爹,這跟咱們杜家找他的麻煩有關嗎?”
老人恨鐵不成鋼的道:“怎麼無關?”
“你去找他的麻煩,人家未必就肯相信你隻是為了出口氣,說不定是衝著錢去的,這麼多雙眼睛瞪著,你能說得清?”
杜啟年還不算是完全的政治白癡。
倒吸了一口涼氣後道:“爹,您的意思?”
老人望著湖水道:“你若有本事,把它吃乾淨抹完嘴,那也行,可你若沒有這個本事,隻是想為了出你心中一口鬱結之氣,那就把它放下。
為官之道,如果連這點胸襟都沒有,我勸你還是彆再做這個區長了,把官辭了,回家陪我老頭子喂喂魚,逗逗鸚鵡,好好培養你家的小子,等將來讓他來走仕途,去接他大伯的班,也總好過你這個老子,把路給走死了,反連累了他,他將來不好走仕途,我杜家一代有一人足以。”
一個家族的希望,靠的是傳承,既不爭一時,也不爭一世,而是世世代代。
杜啟年垂頭喪氣往回走,一邊走一邊道:“爹,我知道了,您讓我再想想吧。”
他走到今時今日,也很不容易,付出了很多,連以往的那些吃喝嫖賭,也都基本上戒的差不多了。
為的是什麼?
還不是不想渾渾噩噩的活著。
也想像大哥一樣,證明一下自己,得到老爺子的肯定與誇獎。
可是……
罷了。
我不爭還不行嗎?
小妹要出氣,非得要找我麻煩,那小子,老爺子又警告我,彆去動她,那我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
讓他現在辭官,他肯定不乾,但是不做這個天福區的區長,不就行了嗎?
換個地方。
他還是杜家老二,仍還會前途一片光明。
一個月後。
陸陽這邊交代完了一些事情,剛準備離開鵬城回一趟老家。
接到了杜玲玲打來的電話。
“好弟弟,你猜猜看,我現在人在哪?”
“總該不會是在機場吧?”
陸陽有些心虛的道。
莫名的開始東張西望,生怕唯恐修羅場會出現在自己身邊。
“咯咯,逗你的,姐姐我怎麼會在機場,我是想告訴你,你來星城,下飛機以後,彆急著直接回老家去,想想你在星城的項目,是不是也該把它落實?”
星城什麼項目?
陸剛皺了皺眉頭:沒有吧?
不對,有一塊荒地,從買下來以後,就沒打算去動它。
“嘶——”
“姐,你該不會是調回省城了吧?”
這位杜姐姐可不是什麼大度的人,說跟她三哥不對付,那肯定就不對付,連這麼多年都沒有和解,總不至於突然就和解了吧?
那塊地是自己用來坑人的。
而現在杜姐姐卻提出來,似乎是有意想讓自己去開發,也怪不得他陸陽會多想一點。
“咯咯,就知道瞞不過你,臭寶,多虧了你,把我那傻三哥嚇跑了,老爺子打電話來找我說情,條件是讓我以後彆再去找三哥麻煩,這星城的項目,還是得由杜家人來做,一直空著閒置也不行,叫人撿了便宜更不行,所以就使了點力,把我調回了星城,我得謝謝你,你姐姐我現在可是正處級了,你高不高興?”
陸陽敢說不高興嗎?
當即就表示很高興,恨不得馬上就飛過去,把好姐姐壓在身下,淺嘗一下正處級是個什麼滋味。
掛完電話。
便開始更加迫不及待的安排起臨行前的事情。
“魏舒姐,總部大樓沒有建好前,集團公司暫且先放在這邊租好的寫字樓內,至於我名下的幾家公司,目前還不用集中起來辦公,你的任務,一是負責把集團總部的框架搭建起來,二是負責給我盯死了總部大樓的建設,從地基開始,每一個步驟都不能馬虎,給我盯死了。”
“曉曉你就去小霸王吧,小霸王學習機也快上市了,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至於部門你自己挑,想輕鬆一些,就去財務部,想有挑戰一些,就去市場部。”
“大軍你也留下來,你媳婦去哪,你去哪,你的任務是先完成我二爺爺交給你的活。”
“什麼活?”
“你說什麼活?”
“我不知道啊,陽子你就明說了吧。”
“這可是你讓我說的,我那二爺爺年紀大了,他想在臨走前,看到曾孫子,你敢違抗命令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