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金抗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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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河,清溪港口。

人滿為患,多有紫金官服,環佩玉帶的朝中大臣,前來迎接凱旋的葉少宰。

如今,烏斯平定在即,又把葉青推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下船之後,葉青邁步而行,身後跟著一種官員和五個學生。

張商英上前,道:“少宰,我等已經備好酒宴,為你接風洗塵呐。”

“哈哈,天覺公擺宴,葉青豈敢推辭。”

隨著車架前來,到了一所臨湖而建的莊園,亭台樓閣布局有致,飛簷翹角,古樹蔥蘢,環境清幽。

張商英下車之後,親自將人都迎了進來,一時間賓客如雲,熱鬨非凡。

眾人先是盛讚了葉青南征的功績,然後便是各自落座,笑顏與座上眾人寒暄。

“自從葉少宰出了建康,如今已經半年有餘,這東京建康可是安靜不少啊。”張商英開著玩笑,精神矍鑠,聲若洪鐘。

葉青笑道:“天覺公莫要打趣,不過是走馬蘭台,聽鼓應官,為官之人的本分而已。此番回京,這百萬戶建康城,也不過是多了一個為君儘忠的臣子而已。”

眾人又一齊稱讚起來,葉青捏著酒杯一角,暗暗舒展腰股,心中已經琢磨著去到昭德坊美美的睡一覺。

難怪古人會發明舟車勞頓這個詞,實在是太累了,這個時代的長路簡直難行。

絲竹聲一響,侍女們穿花蝴蝶一般上酒菜,張商英剛要開口,外麵來了一群錦衣侍衛,一看便知是皇城司的人。

這些侍衛簇擁而出的,卻不是皇城司提舉鄧宏林,而是緝事廠的喬力。

喬力見到座上葉青,相對一笑,然後道:“葉少宰,陛下有請。”

眾人無不暗暗稱羨,這少宰的聖眷之隆,果然是無出其右者。

剛剛回到建康,飯都沒吃一口,就急著召見。

葉青卻是明白其中原委,趕緊起身道:“有勞哥哥傳旨了。”

起身一抱拳,葉青笑道:“剛說完,這就叫嗟餘聽鼓了,哈哈,改日我擺宴,咱們再聚。”

“官家的事要緊,葉青趕快去吧,我等自飲自樂。”張商英起身,撚須笑道,作為這一脈的領袖,葉青的聖眷就是他們權勢的保證。

隨著葉青起身的,就是他的五個學生,跟著馬車也回到了昭德坊。

葉青在車內問道:“哥哥,那兩位帝姬,病的可嚴重?”

喬力麵帶愁色,歎道:“你是不知道,今年你走之後,宮中夭折了兩位皇子陛下為此大哭一場,悶悶不樂,如今帝姬染病,更是熱動了陛下的情腸,生怕再有些閃失。”

葉青暗暗點頭,道:“我且回府,帶上一位郎中,此人乃是我的外甥,最善醫道。”

“如此甚好,那兩位帝姬乃是鄭皇後親生,算起來和你也沾些親戚。”

博山爐內香煙嫋嫋,珠簾後端坐的帝後二人半遮半掩,神情難測。

“臣葉青,見過陛下,殿下。”

“你可算回來了,愛卿離京這段時間,朕諸事不順,痛失愛子。”蔡茂色哀語弱,鄭皇後趕緊握著他的手,良言溫勸。

葉青心道,這個皇帝對家人還真是不錯,他要是知道自己後來會把全家害成什麼樣,不知道會不會因此痛改前非。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管家無須傷神,臣這就帶人前去看看兩位帝姬。”

帝姬年幼,雖是金枝玉葉,也沒那麼多的在乎。

葉青帶著身後一聲玄青色道袍的許叔微,來到鄭皇後的宮內,兩個小帝姬大白天的躺在床上,蓋著薄薄的絨被,睡得正沉,神色萎靡。

有宮女上前,輕輕掀開一角,把一根紅線拴在兩個帝姬細細的手腕處。

許叔微辭官之後,潛心研究醫術,剛好主攻的便是此等傷寒症狀。

他先是翹著腳尖,往裡觀瞧,葉青剛想拽他,又想到望聞問切,這便是望,便轉到一旁,替他遮擋一下。

捏住紅線,許叔微閉目凝神,似乎是在探脈。

眉頭一擰,許叔微低聲道:“舅舅,兩位帝姬小小年紀,積攢陰寒,陰虛火旺。”他一轉頭,像旁邊的宮女作了個揖,問道:“敢問這位女官,帝姬是不是長期不寐?”

鄭皇後在外聽見,急聲道:“怎麼可能,本宮這兩個女兒,哪次不是日上三竿才起床。”

幾個宮女忙道:“娘娘有所不知,兩位帝姬常常半夜起來呢。”

許叔微輕輕點頭,走到一旁道:“那就對了,這就是寒氣入體,此地乃是山泉泯泯,風水極好,對成人來說再好不過,不過不太適合幼稚孩童居住。”

“乾山藥、酸棗仁、辰砂、蒲黃、木通、遠誌,水二鐘、薑三片煎服。三個月的調理,應該可以無礙。”

葉青點了點頭,出來之後,對帝後隻說是陛下福運太盛,親王帝姬不堪承受,蔡茂麵帶難色,道:“既然如此,就讓皇兒皇女,搬回禁中居住。”

從此之後,艮嶽沒有了皇子帝姬長住,反而搬回了蔡茂原本的大內禁中。

葉青神色一動,道:“禁中憋悶,不如為諸位親王營建府邸。”

蔡茂眉間輕輕一動,葉青趕緊說道:“陛下亦可時時前往,而不至悶在艮嶽,又成了另一個禁中。”

蔡茂這才點了點頭,道:“此言不差,朕這就安排冷靜去做。”

處理完了家事,鄭皇後留下,君臣二人來到艮嶽外的園子內。

蔡茂這才道:“愛卿,兩日前肅慎人來使,相約結盟取金,愛卿之意如何?”

葉青心裡暗暗罵娘,這麼大的事,自己竟然不知道。

實則是他在河上船中,無法通知他,剛一下船又被接到了酒宴上。

“臣以為,萬萬不可。”

蔡茂楞了一下,葉青一向是樂於開戰拓土,如今金國累敗,將自己的衰弱無能暴露在世人眼前,怎麼葉愛卿反倒不想打了。

“卻是為何?”

葉青沉聲道:“陛下,若是早早結盟,如何能兩邊取利。金人不到窮途末路之際,肅慎又有如此悍勇,不如坐山觀虎鬥,臣願派人前往金國,若是他們真的不支,不動一兵一卒把故土要回來也不是不可能。”

“看到了,看到了。”楊歸夷舉著一個黃澄澄的長筒銅管,站在昭德坊外院的閣樓上又蹦又跳。

她神色激動,蹦蹦噠噠,周圍還有幾個孩子,有男有女。

哇的一聲,小桃子從欄杆前下來,將手裡的長筒背在身後,一副乖乖女的模樣。

沐清玄奇怪道:“桃桃,怎麼啦,怎麼啦,你看見什麼了?”

楊歸夷把手裡的長筒給她,指著前麵說:“諾,你自己看吧。”

沐清玄好奇地一看,遠處的景色如在眼前,隻見自己心愛的義父,背著手帶著幾個學生往這裡趕來。

在一旁曬太陽的沐清黃,懶懶地問道:“姐,怎麼了?”

“父乾乾爹回來啦。”沐清玄心中暖暖的,語氣有些局促地說道。

沐清黃頓時一個鯉魚打挺,他和外院的一群雜學家,用義父的指導,做出了這個千裡鏡。

實際上漢人玩透鏡已經幾千年了,《淮南萬畢術》裡甚至有用冰加工成球形透鏡的方法,東漢張衡還借助透鏡觀察月亮。宋朝人趙希鵠《洞天清錄》中曾講到的靉靆就是眼鏡,隻不過琉璃這玩意被阿拉伯人炒的太貴,眼鏡才沒有普及開來。

有了葉青講解組合使用的原理,分清目鏡和物鏡所使用的透鏡區彆,再加上他的昭德坊有的是透明水晶供應,幾個雜學家和沐清黃一道,經過多番試驗,終於製造出了當世的第一個“望遠鏡”。

如今義父回來,正好去討賞,就算什麼都不給,讓義父誇幾句也是沐清黃自小渴望的。

沐清黃一跑,幾個孩子也跟著他,噠噠地下樓躥了過去。

外院門口,葉青帶著兩個學生,分彆是宇文虛中和馬擴。

“我已經在陛下麵前,保舉你們兩個做使者,出使大金。”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看出彼此眼裡的興奮,葉青頓了頓,找了個院中的石凳,坐下之後說道:“你們對於肅慎金之戰,怎麼看?”

一聽恩師要考校自己,馬擴鼓起勇氣,搶先道:“學生以為,曆來草原強族,都是趁勢而起。如今肅慎氣勢如虹,必能一舉攻滅金。

如此,我貴霜該與肅慎人結盟,發兵討回失地,一雪太宗北伐之恥。”

他的聲音嘹亮,臉色紅暈,顯然是壯誌淩雲,就想著大乾一番。

葉青並不急著否定他,問宇文虛中道:“叔通,你怎麼看?”

宇文虛中並不急著回答,反而拍了拍師兄的肩膀,道:“子充,你所言雖然有些道理,但是我細細想來,卻也頗有風險。

那肅慎如此凶蠻,黃龍府下殺了多少的無辜百姓,各族都受其害,顯然是蠻心未消,獸性壓過了人性。

金則不同,他們雖然也是蠻夷,卻已經有了法度、禮儀、廉恥。

若是和肅慎一道,將金攻滅,我們隻得彈丸之地,肅慎人卻輕鬆吞下整個大金。

到時候,他們豈能不想南下,染指這花花江山。”

馬擴眼珠一瞪,就要反駁,被葉青壓了壓手打消。

宇文虛中轉頭對葉青道:“恩師,學生以為,對貴霜而言,助長一個氣勢如虹的肅慎朝,不如保住昏庸沒落的大金。

金人衰敗至此,若是能替我們擋住肅慎,到時候貴霜取地,如同探囊取物。

若是肅慎人不小心打下了整個金國,我們再想要回,難如登天。”

葉青用眼色,示意馬擴繼續說話,他扯著標誌性的大嗓門,道:“恩師,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與其瞻前顧後,害怕肅慎崛起,不如趁此機會先把失地拿回來再說。反正關外不論是什麼異族,都得和我們交戰,拿回失地我們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管他來的是誰,一決勝負便是。”

眼前兩個學生的對話,葉青細細琢磨,品出滋味來。

宇文虛中眼光長遠,善於提前謀劃,看得深,心思細,有機謀。

而馬擴則是善於抓住眼前的機會,是個將才,卻做不了宰相這樣的位置。

打定主意之後,葉青笑道:“我與陛下,傾向叔通之言,子充,你此番去便做副使,凡是多聽叔通的。”

馬擴雖不服氣,但是恩師的話還是要聽,兩個人一起抱拳稱是。

這時候一群孩子跑了過來,沐清黃還沒說話,姐姐從後麵一把奪過千裡鏡,到義父跟前獻寶似的拿出來,一陣講解。

眼前的男人在她看來,豐神俊朗,對著自己一笑,就像有一片靈光飛出來,把自己眼光罩住,整個人芳心可可,暈陶陶不知身在何處了。

葉青看著小丫頭嬌憨可愛,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沐清玄渾身過電一半,身子頓時酥了一半。

沐清黃見是自己親姐姐,也不計較她搶功,便笑著在後麵補充,說的頭頭是道。

葉青拿起來往遠處一看,還是有些瑕疵,不過已經可以看得很遠了。

他嗬嗬一笑,遞給馬擴,道:“為師常跟你們說,世事洞明皆學問,世間萬物蘊含無窮的自然學問。你們且看,這件千裡鏡,便是黃兒他們鑽研琢磨出來的。”

兩個人都試驗了一番,嘖嘖稱奇,也更加篤信葉學才是真理。

格物,可以目視千裡,那麼成聖也未嘗不能。

葉青看著兩個愛徒,笑道:“行了,眼下你們要考慮的,還是以肅慎金國為重。馬上回去收拾一下,我在朝中給你們挑選幾個乾練的官吏,隨你們一道前去上京。

到了金國,凡是不可意氣用事,處處應以國事為重。

在公事上要強硬,不可墮了貴霜半點顏麵。私下卻要謙和有禮,多多送禮,多多行賄,儘可能多的買通金國的權臣,最好是和金國貴族打成一片,放心錢為師有的是。

在上京吃喝玩樂,所有賬目,均可報銷。

隻有這樣,一旦我們朝中有什麼需要你們做的,才有人可用,才心中有數。”

馬擴有些不自在,宇文虛中卻都一一記在心裡,兩個人一道拜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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