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流星撕裂夜空,赤芒如瀑,映徹萬界。
其中也包括陰司世界。
陰司世界,九州並立。
每一州的遼闊都好比一方底層世界。
這一日,晴空陡然炸開一團奇異煙花,似火樹銀花。
某州小城,繁華街道上車水馬龍。
行人們目光投向街角,然後紛紛掩鼻皺眉,隻因為那裡站著一個邋遢流浪漢,渾身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氣味。
這流浪漢瘋瘋癲癲,平日裡靠路人施舍度日,時常胡言亂語,仰天悲泣,當地大人也常拿他嚇唬自家孩子,比如不聽話、不學習、熬夜玩手機,就會被這瘋子抓走。
孩子們信以為真,於是每當放學後都常來捉弄他。
其實很少有人知道,這瘋子乞丐曾經還是當地富甲一方的豪紳,隻是因為某天做了一場怪夢,醒來後便嚷著要回家,然後莫名其妙就瘋了……
家人散儘家財,甚至請來半神名醫,也無力回天。
此後家道中落,親人離世,隻剩他一個人流落街頭。
“咦,這煙花好像持續時間很長了……”
一如往常瘋瘋癲癲的瘋子乞丐聽聞路人談及煙花,猛地抬頭,接著整個人僵住,手中剛從垃圾桶裡翻出的食物也“啪嗒”落地。
刹那間,他往日的懶散蕩然無存。
瘋子乞丐淚水奪眶而出,身軀因激動而顫抖,口中念念有詞:“我們的世界正遭受入侵,我們的同胞在日夜受苦,我們的親人在被欺淩,我們要拯救他們,不要忘記我們來時的使命,我們不怕死亡,不怕困難,我們要忍受孤獨,我們要奮鬥,我們要一直潛伏下去……”
“來了…終於來了…來自家鄉的人在呼喚我們……”
乞丐仰天狂笑。
周圍人以為又犯病了,正準備教訓對方。
誰料下一秒,瘋子乞丐渾身散發恐怖氣息。
嚇得那些找麻煩的人一個個尿濕了褲子。
瘋子乞丐沒有理會,而是大步跨出,身形瞬間消失。
再出現時,已然判若兩人。
瘋子乞丐身材魁梧,頭戴方冠,腰係玉帶,足蹬皂靴,身穿的暗金色甲胄熠熠生輝,周身熾熱氣息翻湧。
他手持銅鑼,鳴鑼開道,震蕩一洲。
霎時間,州內強者紛紛破空而出,凝神觀望。
難道有人突破半神境界了?!!!
很快,曾為乞丐看病的半神認出了他的身份。
聽聞這件事後,眾半神震驚不已。
一個乞丐,竟能成就半神之境?
隻見遠處乞丐狂笑一聲,如大鵬展翅,衝天而起。
“地府,陰帥,日遊神歸位!!!”
“……”
在遙遠貧瘠之地,有一片連綿山脈。
傳說山中隱居著一位麵目猙獰的半神。
他手持寶劍,身披鎖鏈,行俠仗義,斬妖除魔。
有人將他畫像貼床頭辟邪,竟產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於是有不少有誌之士慕名而來加入山脈。
逐漸形成該州一股不容小噓的勢力。
這天,醜陋半神正與一位至交好友交談。
突然抬頭瞥見那團煙花,瞬間瞪大眼睛。
“是那團煙花……這……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好友見狀,忙問煙花有何深意。
醜陋半神收回目光,沉吟片刻後看向好友:“我要走了,有個秘密藏在我心裡已久,我不屬於這個世界,我來自被陰司摧毀的世界,或許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下次再見,便是戰場……”
好友大驚,不舍道:“我們幾千年的交情,你說棄就棄?還有這些追隨你的兄弟,你忍心拋下他們?!!”
周圍數百人紛紛跪地,懇請對方留下。
醜陋半神長歎:“這是我的使命。”
好友沉默良久,起身道:“即便我的世界罪孽深重,可它終究是我的世界,我會努力改變它,絕不可能拋棄它,若你要摧毀它,我必全力阻攔……”
醜陋半神點頭,接著寶劍一揮,長袍裂成兩半。
“從今天起,你我割袍斷義!”
言罷,醜陋半神衝天而起。
“地府,判官司,判官歸位!!!”
“……”
另一州,某座經濟發達,聞名九州的城市。
望著那團奇特煙花的綻放,城內居民開始吐槽這煙花款式過於陳舊,完全不符合那位大人物的壽誕規格。
說起城內那位大人物,那是一尊活生生的半神。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整個天下都屬於陰司之主。
陰司之主也被稱為天子。
而天下九州州長都是天子門生。
就連外界那些封號半神見了也得禮敬三分。
這位大人物並非州長,但深受州長器重。
甚至州長多次表示願與他共治一洲,卻都被婉拒。
而且說來也怪,這位大人物一生並未娶妻,而且還過的十分清貧,據說這位大人物是不想被這些束縛。
今天,大人物簡陋的庭院內高朋滿座,受邀者皆是當地赫赫有名的半神,平日裡也隻有州長召集時才會聚齊,而現在這些人都是為這位大人物賀壽。
很快,庭院內一位連鬃長髯、頭戴方冠、身著長袍的老人緩緩走出,賓客們見狀紛紛起身恭敬行禮。
忽地,老人抬頭望向高空的火流星,臉色瞬變。
眾人見狀,驚愕不已,因為在他們的記憶中,即便州長提出共治一洲,老人也未曾如此失態過。
老人仰望蒼穹,喃喃自語:“來了……終於來了……”
話音未落,老人便飛身而起,絲毫不在意現場賓客。
這時,天際邊傳來州長的聲音,帶著幾分不舍:“唉……你終究還是要走,這幾千年來我待你不薄,留下來與我共治一州,不好嗎?”
老人平靜回禮:“當初我們有言在先,我助你治理一州,但若我得知家鄉消息,你不得阻攔我離開。”
州長歎息:“這麼多年了,我其實已經猜到你的身份,你前身並非我們這個世界的人,我一直在替你隱瞞,就是想著你能歸化陰司,認可自己現在的身份。”
“你已經在這裡生活了數千年。”
“靈魂和身體都已經被陰司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那些貧瘠、肮臟且注定要被毀滅的世界,值得你放棄這一切嗎?甚至……不惜與陰司為敵?”
“留在這裡,我會全力舉薦你成為天子門生。”
“下一任州長之位非你莫屬……”
老人目光堅定:“願以吾血染吾土,還山河如故!”
“地府,十殿閻王,平等王歸位!!”
“………”
煙花高懸,光芒穿透雲層,所有人都能看見這一幕。
刹那間,整個陰司世界為之沸騰。
一位白發蒼蒼的環衛工人,正接受記者采訪,那環衛工人磕磕跘跘念著一旁早已用字條寫好的提示詞,然而當他看見那團煙花後,一拳打碎鏡頭,向天上飛去。
“地府,六案功曹,人曹張三歸位!!!”
某酒店房間內,公司負責人為拿下訂單,迷暈一向高冷的秘書,獻給肥頭大耳的變態甲方老板,就在變態老板伸手之際,秘書突然睜眼,因為她看到了窗外煙花。
隻是眨眼間,秘書吐出迷藥,打入負責人體內,然後脫光兩人衣服扔到大庭廣眾之下曝光,隨即破空而去。
“地府,城隍,櫟陽城李曉靈歸位!!!”
一處養牛養馬農場裡,兩位牧場老板同時望向天空,仰天大笑,隨後身形拔地而起,無視所有財產。
“地府,陰帥,牛頭歸位!!”
“地府,陰帥,馬麵歸位!!”
“……”
一道道身影劃破長空,朝著天宮之門飛去。
那裡……連接著兩個世界。
他們要從內部打開陰司之門,迎接家鄉的人。
此時陰司天宮之門外,已經聚集了不少半神,
他們是數千年前臥底陰司世界的地府強者。
漫長歲月裡,為了心中使命,他們從未聯係過。
此刻所有前來的半神心中都充滿擔憂與不安。
他們都害怕火流星現世,除他外再其他人。
如今,他們終於見到了闊彆數千年的兄弟。
“果然是你,你帶領一些人懲惡揚善,聲望傳遍一洲之地,就連臨州的我也聽說過,外界傳聞你是一位相貌醜陋的半神,我一猜就是懲惡司的你,這像你的風格。”
“還有你們,我也聽說過有兩位精於牧牛養馬的牧場主,那裡的牛膘肥體壯,味道極好,還有那些馬,據說能踏空飛行,一些半神都在搶購,原來就是你們……”
“你也是,我記得你那個瘋病,就連半神也沒查出毛病,我一想這會不會是跟我們一樣覺醒前生記憶的兄弟,但距離太遠,未免暴露,我不能親自過去查探……”
眾神眼眶泛紅,緊緊相擁。
在這一刻,幾千年來的孤獨與思念傾瀉而出。
他們彼此間傾訴著那些漫長歲月裡的孤寂。
地府體係裡,當年參與計劃的有六案功曹、判官司、輪回司、陰曹司以及下麵的陰帥鬼差,還有各地城隍。
數千年前,他們借助彼岸花投胎轉世到陰司世界。
在這漫長歲月裡,部分半神在陰司世界嶄露頭角。
其中名聲有好有壞。
好的如懲惡司的判官。
秉持正義,嫉惡如仇,所到之處,魑魅魍魎無所遁形。
壞的如日遊神。
以裝瘋賣傻為掩護,巧妙躲過陰司勢力的探查。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半神,甘願隱匿市井之中。
默默堅守“不召喚,不暴露”的信念。
隨著時間推移,現場又陸續出現了十來位半神。
“地府,六案功曹隸下天曹、地曹、冥曹、神曹、人曹、鬼曹,應到八十五人,實到八人。”
“地府,判官司隸下賞善司、罰惡司、查察司、陰律師,應到三十六人,實到四人。”
“地府,陰帥日遊神及隸下陰鬼使,應到一百零八人,實到五人。”
“地府,陰帥牛頭、馬麵及隸下拘魂使,應到一百五十六人,實到四人。”
“地府,城隍,應到七十二人,實到三人。”
這個轉世投胎計劃成功率太低了。
能夠活著出現的終究隻是少數。
現在聚集於此的,不過是計劃參與者的十分之一。
更為糟糕的是輪回司、陰曹司麾下眾神,至今仍無一人現身,這意味著他們要麼尚未蘇醒,要麼已經全體隕落。
念及此處,一股悲愴情緒,如陰霾籠罩在眾神心頭。
但很快,判官打破現場沉悶。
“各位!現在的情況不允許我們繼續悲傷下去了。”
“我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我們曆經千難萬險,隱忍至今,就是為了這一天。”
“我們必須趁陰司半神還未反應過來,迅速打開天宮之門,迎接來自故鄉的人,完成當年計劃的第二步!”
眾神聞言,紛紛收起悲傷情緒,眼神堅定起來。
這時,一道道冰冷、殺意彌漫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你們受天子庇佑,享用陰司福利,才能成就半神之位,現在非但不知感恩,竟還包藏禍心,妄圖打開天宮之門,引蠻夷入天宮,玷汙我陰司世界,簡直是在找死!”
“誅殺這些異類!”
“潛伏數千年,心懷不軌,罪不可赦!”
話音剛落,地府眾神周圍,一道道身影閃現。
這些赫然都是陰司本土的半神強者。
陰司世界,由無數底層世界的世界基石支撐。
它每時每刻都在汲取其他世界的能量,在不斷成長壯大,假以時日,便能完成蛻變,取代主世界。
在這裡,超凡者自出生起便高高在上。
底層世界麵臨的靈氣末法危機,在這裡不存在。
這裡靈氣濃鬱如潺潺溪流,天材地寶更是多如牛毛……
這裡的超凡者享受著摧毀其他世界所帶來的福利。
每一位在此地成長起來的半神,實力都不容小噓。
堪比那些封號半神巨頭。
轟!
雙方沒有絲毫猶豫,地府眾神與陰司本土半神瞬間交鋒,一時間天地失色,日月無光,戰鬥餘波如洶湧海嘯,一次次碰撞、爆炸……
嘭嘭嘭!
一番激烈交戰後。
陰司本土半神個個口吐鮮血,踉蹌後退。
“你們……你們這些異類,怎麼可能這麼強大?!!!”
本土半神眼中充滿難以置信。
同樣是在陰司世界晉升半神。
享受著相同資源。
甚至他們還享受家族優勢,占據著更多資源。
他們想不通居然會敗在這些“異類”手中!!!
“你們究竟還隱藏了什麼殺招?!!”
一位本土半神不甘地怒吼道。
渾身纏繞鐵索的判官,手持寶劍,冷聲道:“因為你們從未經曆過失敗,你們從出生起便高高在上,你們從未感受過世界毀滅的危機,你們安然享受著一切,你們蔑視萬物生靈,你們頭頂的天空從未塌陷……”
“你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世界。”
“你們隻想著從這方世界中掠奪更多的靈氣。”
“你們實力雖強,卻不願為自己的世界付出一切。”
“而我們願意!”
“我們經曆過最黑暗、最動蕩的時代。”
“我們有著共同的目標。”
“為了不讓我們的世界遭受侵略,我們願舍棄一切!”
僅僅四十多位地府半神齊聲咆哮。
這股氣勢如重錘狠狠撞擊著每一位本土半神心臟。
“……”
“陰司世界安穩了數萬年,確實滋生了不少蛀蟲,但對於即將蛻變的陰司來說,不過是疥癬之疾,無關緊要,倒是你們……”
撕拉!
遠處空間被一隻無形大手撕裂。
一道身影緩緩浮現。
那些本土半神看到這道身影,紛紛低頭,畢恭畢敬。
因為這位就是九州之一冀州的州長!
陰司天下共分九州。
陰司之主有九位門生。
他們分彆統治一州,以州為名,相較於在外征戰的封號巨頭,這九位州長才是陰司之主的嫡係。
冀州州長淡淡說道:“你們是一群可悲又可讚的人,不過選擇陰司作為對手,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你們的失敗,幾千年前,陰司外籍半神就可以摧毀你們的世界,幾千年後,你們以為僅憑這點力量,就能攻破天宮大門,你們太天真了……”
“今天,天宮大門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
隨著冀州州長話音落下,一隻巨手從天而降,四周空間終於不堪重負,如破碎玻璃,出現一道道裂痕。
即便地府數十位半神全力抵擋,卻依然難以抵擋這股壓倒性的力量,一時間他們都陷入了被碾壓的絕境。
陰司還是太強了!!!
他們即便轉世投胎,拚儘一切,也比不過有這數萬年底蘊加持下的本土半神,他們難道又要失敗了?
不!
不能這樣!!!!
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他們不甘心這樣!!!
“幾千年前,陰司入侵我們世界。”
“他們製造了異類騙局,讓我們自相殘殺。”
“他們稱呼我們賤神,稱呼我們的世界為蠻夷之地。”
“他們高高在上,他們無視一切生命。”
“但他們想不到,他們口中蠻夷之地的賤神也會用這種方法進入他們的世界,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潛伏著……”
“各位兄弟,你們還記得幾千年前,我們義無反顧選擇這個計劃的那一幕嗎?還記得那些為了這個計劃而死在世界規則下的眾神嗎?”
“為了我們的家鄉,為了那些讓那些與陰司抗爭而死去的英雄安息,就讓我們用我們的性命,來換取一次撞門的機會。”
“隻要我們拋開生死,就有機會撞開天宮之門,迎接來自家鄉的人,為家鄉而死,是我們無上的光榮……”
判官咆哮著,這一刻所有人開始放棄抵抗。
為了家鄉世界的安危。
他們準備集中力量,燃燒自己,撞向天宮之門。
刹那間,眾多半神點燃神性之火,化作一顆顆火球。
他們開始點燃一切。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位連鬃長髯、頭戴方冠、身著長袍的老人如同一道流星,瞬間出現在現場。
轟隆隆!
他雙手奮力上舉,硬生生扛下了這致命的一擊。
老人回頭,跨著步子走來,臉上露出慈祥笑容。
“諸位兄弟,隻是打開陰司天宮之門,何須燃燒一切,我將你們帶來這裡,也承諾過帶你們回到家鄉。”
“地府,十殿閻王,平等王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