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惡土荒野中走著,李德的意識如潮水般退去,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瞬,他的視野被一片熾烈的光芒填滿。
正午的驕陽傾瀉而下,將天際染成耀眼的金色,而在那灼目的光暈之中,一輛浮空車無聲滑翔而至,車體通體銀白,流線型的輪廓在強光下泛著近乎透明的輝芒,仿佛並非凡鐵所鑄,而是由純粹的光凝結而成。
車門開啟的刹那,光如洪流般傾瀉,一道修長的身影踏光而來,那人身披白色的長衣,衣袂隨風自動,每一道褶皺似乎都流淌著微光,他的麵容隱沒在刺目的光裡,隻能隱約瞥見輪廓——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以及一雙
一雙仿佛能洞穿靈魂的眼睛。
即使視線已經模糊,李德仍能感受到那目光的重量——那是一雙平靜,帶著一絲柔和的眼睛。
“真是可憐啊,李德先生。”
那聲音輕輕落下,像一片羽毛拂過染血的刀刃,溫柔卻帶著冰冷的銳利。
“你現在的模樣”聲音的主人微微停頓,仿佛在欣賞他瀕死的掙紮,又像是在可憐他一樣,“就像是條被遺棄的野狗一樣,淒慘又可悲。”
每一個字都像鈍刀剮過神經,李德分不清這是真實還是幻覺——或許是神經毒素在血管裡肆虐,扭曲了他的感知;又或許,死亡本就擅長編織最殘酷的寓言,他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忽明忽暗,而那道聲音卻愈發清晰,像毒蛇般鑽進他的耳膜,纏繞著他的理智。
在黑暗徹底吞噬他的前一秒,李德掙紮著抓住最後一線光明——那或許是記憶,或許是幻覺,又或許是命運對他最後的嘲弄。
“救我”
最後本能的呢喃,似乎讓那人笑了。
“這不正是你拜托的委托嗎?”
他說。
“李德先生,既然醒了,就彆裝睡了。”
聲音像一柄薄而鋒利的手術刀,精準地挑開他朦朧的意識。
多年特工的本能先於思維蘇醒——肌肉瞬間繃緊,瞳孔收縮,被神經毒素侵蝕的感官在千分之一秒內完成重組,當他猛然睜眼時,那雙黑棕色的眼睛裡已不見半分混沌,隻剩下獵豹般的銳利。
診所的白熾燈在頭頂嗡嗡作響,空氣裡飄著消毒水和金屬的混合氣味,他的視線掃過周圍的牆麵、嶄新的手術台,最後定格在自己正躺著的義體改裝設備上——鉻合金外殼邊緣明亮,但接口處流出,帶著一絲墨綠的暗紅血跡格外刺眼。
這是在哪裡,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疑問隻停留了短暫的一瞬,他環顧四周,從診所的裝潢——那些褪色的海報、二手義體陳列櫃,以及空氣中消毒劑混合著器械的氣味——立刻認出了這個地方。
維克多維克托的診所,沃森區最受信賴,最優秀的義體醫生。
李德的情報網裡早有關於這位醫生的記錄:技術精湛,收費合理,最重要的是——守規矩,不像那些黑市裡的屠夫,會在你麻醉後偷走你的高級植入體,或者往你的係統裡埋點‘小驚喜’。
更重要的是,維克多幾乎是kk小隊的禦用義體師。
記憶如電流般刺入李德的神經——kk小隊卡爾。
他忽然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躺在這張手術台上了。
在意識到無論是聯情局內部,還是新美國高層,都可能藏著叛徒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任何官方渠道的求救,都等於把自己的坐標親手釘在敵人的靶心上。
於是,在神經毒素侵蝕理智的最後一刻,他的手指遵循本能,撥通了那個被加密芯片單獨儲存的號碼。
而現在,他賭贏了。
維克多診所天花板上的汙漬、空氣中熟悉的金屬鏽味,甚至是後頸植入體傳來的細微刺痛——這些都證明了一點:他沒有像條野狗般死在荒原上,任由風沙將屍體啃噬成無人認領的枯骨。
“卡爾。”
李德轉頭看向旁邊,剛才出聲說他醒了就彆再睡了的人,正是卡爾。
他下意識按住腹部,治療術式留下的溫熱感仍在皮膚下跳動,但撕裂傷特有的隱痛還是讓他的手指微微發顫。
“是你”喉間的乾澀讓他頓了頓,“把我拖回來的?”
“不然呢,不是你最後忽然聯絡給了我一個定位,說給我發委托求援,結果我到了一看,發現你就躺在那邊了,可不就得把你抬回來嗎。”
卡爾抱起手臂:“你連報酬是什麼都沒說清,就突然甩給我一個委托,然後發了個地址給我,我都沒想好要不要接呢如果不是閒著也是閒著,所以乘坐浮空車定位那邊過去看了一下,你估計是要死在那裡了,所以是發生了什麼嗎,聯情局的特工居然中毒差點死在惡土上。”
麵對卡爾的詢問,李德沉默以對,而他的這種表現,也是讓卡爾明白了。
“好吧,我懂了,涉及雇主隱私相關的事情是吧,那麼我不問了,談談報酬吧。”
卡爾往旁邊看了看,老維去購置新的治療器械和藥品了,現在這個診所中就他和李德在:
“治療費,委托費,這方麵的價格可不菲,既然你的委托沒有出價,我也閒著過去做了,那麼我們就按照道上的規矩來,救命的委托錢,一般在雇主的身價四分之一左右,你”
卡爾看了眼李德,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你們聯情局的工資,應該不錯吧?”
“我已經很久沒有收到聯情局那邊的資金協助了局裡給了我地點,我得自己掙經費。”
說著,李德那張臉上,難得出現了一點尷尬:“我近期才接手天蛾酒吧,並且在之前那趟事後,天蛾酒吧也暫時沒有重新營業,然後我城裡當保鏢的工資,因為最近通勤不足的緣故,也隻發了一點”
“換句話來說就是,你很窮是吧。”
卡爾聽著李德的尷尬話語,有點無語了,合著自己是真的在做好心事了。
“你的報酬絕對不會少的”
李德說著,想著之前聯情局方麵無法信任的情況:“隻不過得等我能申請到上麵撥下來的經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