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崔不怒和邊城的大驚小怪,莫獨行就沉穩的多。
他輕輕一轉衣袖,開口也是雲淡風輕:
“多半是鬼附身了吧。”
崔不怒腦門上青筋一跳:
“逆徒,看拳!”
言罷,一拳就砸在了莫獨行的腦袋上。
莫獨行給打的齜牙咧嘴,還不忘整理一下自己的頭發,免得有失風度。
崔不怒則上前一步,伸手將溫柔給攙扶起來:
“好好好,好孩子快起來。
“讓為師看看,嗯,離家一年了,長大了啊。”
邊城則將目光放在楚青的身上,笑著說道:
“三公子,好久不見。”
“邊兄彆來無恙。”
楚青微微抱拳,又對崔不怒躬身一禮:
“見過崔前輩。”
崔不怒看向楚青的眼神卻若有所思:
“你就是那位三公子?我聽溫浮生提起過你,確實是後生可畏。
“不過,為何老夫看你,總覺得好似在哪裡見過?”
楚青笑了笑:
“晚輩和前輩是第一次見麵。”
崔不怒想了一下,覺得好像也是……可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楚青有些眼熟。
溫柔則從懷裡取出了一個小本本,交給了崔不怒:
“師父,這個送給您。”
“嗯?”
崔不怒接過來之前,先是看了莫獨行一眼。
然後方才打開,點了點頭:
“你大師兄又惹禍了?我怎麼記得,你好像讓你二師兄帶回來一本……後來,你和你大師兄二師兄分開,再見麵就是今日吧?
“這本子上的內容,從何而來?”
“弟子揣測出來的。”
溫柔正色說道:
“弟子隨著三哥前往嶺北,生怕大師兄和二師兄行差踏錯,心中揣測以他們的性格,定然還會做出許多離譜的事情,便將這些事情,一一記下,隻等著麵見恩師之後呈上,好請恩師發落。”
這一瞬間,哪怕是沉穩如莫獨行也是瞪大了雙眼:
“簡直豈有此理!
“這麼久都沒見麵,你還臆想出我和你二師兄的錯處了?”
邊城也是哭笑不得:
“師父,您不會打算拿這個罰我們吧?”
崔不怒眯著眼睛看了他們兩個人一眼:
“難道你們小師妹會有錯嗎?嗯?兩個逆徒!但凡有你小師妹半分省心,老子都不至於天天晚上點著安神香才能睡著!
“我看你們小師妹說的沒錯,你們兩個就是欠打。
“逆徒,看拳!!”
莫獨行風輕雲淡的,已經做好了挨打的心理準備。
邊城一拽他的袖子,撒腿就跑:
“傻不愣登的,師父要打你,你還不跑?”
“為劍者,寧折不彎!”
莫獨行的嘴,可比他的劍還要堅硬。
崔不怒更怒了:
“我讓你寧折不彎……我看看你到底彎不彎?”
莫獨行不敢廢話,隻是一味催促:
“快帶我走,師父瘋了。”
莫獨行和邊城兩個跑出天一正殿,卻也沒有走遠,就在門口徘徊。
崔不怒也不能真的在天一門,就將自家的兩個徒兒打的鬼哭狼嚎,作勢一番之後,就跟溫柔閒談起來。
舞千歡等人這會也進了門,見過了崔不怒和青觀道長。
崔不怒在聽到舞千歡自報家門之後,就是微微一愣:
“天舞城大小姐?這麼說來,你和凡兒應該是舊相識。”
“嗯。”
舞千歡點了點頭:
“楚家二哥,自然是一起長大的好友。”
崔不怒看看舞千歡,又看了看楚青,忽然一拍巴掌:
“哎呀,難道說……”
楚青一笑:
“崔前輩,正如您所想,隻是這件事情,還請前輩莫要聲張。”
崔不怒呆了呆,他也是老於江湖,楚青這話說的隱秘,顯然不想被人知道。
想來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緩過神來之後,便是大大的鬆了口氣:
“好好好,原來如此,那老夫就明白了。
“唉,好,太好了。”
“師父,還有更好的呢。”
溫柔此時從懷裡拿出了【不易天書】【地字卷】的秘籍,交給了崔不怒:
“師父,您看看這個。”
崔不怒隻是看了一眼,雙手便微微顫抖,他看向楚青和溫柔。
半晌不動聲色的將秘籍收了回來:
“所以,小柔兒,你之所以會笑了,是因為這個?”
“嗯。”
溫柔點了點頭:
“雖然初修,卻也獲益良多。”
崔不怒點了點頭,又對楚青說道:
“溫浮生跟我說起過,你要去嶺北小寒穀,尋找此物。
“隻是嶺北格局和南嶺不同,又有天邪教為非作歹,此行過於凶險。
“卻沒想到,竟然真的讓你找到了。
“這是小柔兒的造化,也是多虧了三公子為此耗費心力……此行,隻怕不易吧?”
“確實是挺不容易的。”
溫柔點了點頭:
“我們從小寒穀,找到了天音府,又從天音府,找到了瑤台宗,之後還去了萬寶樓,最後才到了天佛寺。
“天佛寺裡有個老和尚,可不是個好東西。
“他還能偷人家的身體,叫個什麼奪舍。
“要不是三哥聰明,一下子看出來了,不然的話,說不定得跟著咱們一路到天一門呢。”
她這話已經極儘簡略了,可仍舊聽的人心驚肉跳。
天佛寺內的經曆,就算是柳輕煙他們都不知道,更彆說曹秋浦等人了。
一時之間都有些好奇。
楚青便將這件事情,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
“所以,天佛寺內藏著的那位,是天邪教十二聖王之一的佛王爺?
“能夠奪舍的手段,名曰【換舟經】?
“果然好生可怕。”
崔不怒都聽的心曠神怡,他當年縱橫江湖那會,於江湖上名頭很大。
不怒神拳,嫉惡如仇,也算是風頭無兩。
隻是跟楚青的這些經曆比起來,卻又不值一提。
若是換了當年的自己,在楚青這個年紀,彆說拿到【不易天書】了,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這人一路走來,遇到的凶險實在太多,好在一路平安,遇難成祥。
崔不怒想到這裡,對楚青正色說道:
“這秘籍乃是我太易門立身之本,已經失卻很多年了。
“如今尋回,不僅僅是對小柔兒有著極大的作用,對我太易門更是再造之恩。
“這樣的恩情,老夫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報答。”
他說到後麵,多少有些頹然。
本來前麵的意思是,這秘籍楚青幫忙找回來了,太易門肯定是得報答人家的。
可這一琢磨,卻又發現楚青武功蓋世,有什麼事情也用不上他太易門。
縱然是用上了,對楚青能夠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這等境況之下,太易門憑什麼誇下海口,說什麼報答?
楚青則是笑了笑: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崔前輩莫要和晚輩客氣。”
這可是二哥的恩師,最親厚的人之一,楚青對他天然就有幾分好感,自然不在意那些報答不報答之類的說法。
當然,他能這麼說,崔不怒卻不能這麼做。
正冥思苦想,該怎麼報答楚青才好,就聽楚青說道:
“說起來,我有一件事情,其實想要跟崔前輩打探一下。
“不知道崔前輩可否方便,咱們借一步說話?”
崔不怒環顧眾人,末了點了點頭:
“好,咱們尋一處僻靜處聊聊。”
兩個人當即離開了天一正殿,路過門前邊城和莫獨行的時候,崔不怒一人給了他們一腳。
楚青琢磨著,應該也不是什麼懲罰,好像就是單純看他們不順眼,想要揍幾下過過癮。
不過莫獨行哪怕是在挨打的時候,也能保持那副雲淡風輕的絕世劍客風采,這份本事,楚青自問拍馬不及。
片刻之後,楚青和崔不怒來到了一處靜室。
小道童給上了茶之後,就退下了。
房間裡就剩下了他們兩個人,崔不怒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皺了皺眉頭:
“不管喝了多久,都喝不慣……”
“喝不慣何必勉強自己?”
楚青也端起了茶杯。
“平心靜氣。”
崔不怒說道:
“我年輕的時候,性烈如火,說得好聽是嫉惡如仇,說的不好聽了,就是衝動沒腦子。
“為此險些闖下大禍……還好懸崖勒馬,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一次教訓,讓我終身不忘,再也不敢橫衝直撞,也想著收斂脾氣,免得重蹈覆轍。
“他們說喝茶練字,可以磨礪精神,我就嘗試了十幾年……
“要不是有個逆徒在邊上天天氣我,想來也應該卓有成效。”
楚青啞然失笑:
“莫兄……確實是特立獨行。”
“不說他了。”
崔不怒看向楚青:
“我倒是沒想到,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三公子,原來竟然是楚家老三。
“凡兒入門這麼多年,你一直都是他的心結。”
“我確實是對不住二哥他們。”
楚青輕聲說道:
“好在我和二哥已經相認了,無論之前怎麼樣,未來還長著呢。”
“是啊,未來長遠,未來可期。”
崔不怒點頭:
“而且,以你如今的成就,彆說區區南嶺,縱然是整個南域,隻怕也藏不住你這條真龍。
“未來,不可限量。
“不過……我給你一句忠告。”
“前輩有話,晚輩洗耳恭聽。”
“莫要挑戰三皇五帝。”
崔不怒沉聲說道:
“你武功越高,野心難免越來越大,人往高處走,本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三皇五帝不同……地位尊崇,高高在上,既是江湖的定海神針,也是萬萬不可觸碰的禁忌。”
“崔前輩是知道些什麼?”
楚青拿起茶壺,又給他倒了杯茶。
“你的反應……讓我覺得,你似乎也知道一些事情。”
崔不怒有些意外。
但實際上更加意外的是楚青……仙雲山一戰,他從天殺兵主的口中,知道了一些三皇五帝不為人知的一麵。
可太易門早就已經落寞,崔不怒那‘不怒神拳’的名號,在南嶺固然是有些分量,可放眼南域,卻又算不得什麼了。
他能夠說出三皇五帝是個禁忌這樣的話,想來是另有隱秘。
楚青抬頭,兩個人對視一眼。
崔不怒率先挪開目光,端起茶杯:
“我太易門祖師,乃是一位奇才。當年成就之高,遠不是我們這些後輩弟子所能相提並論。
“他曾經留下了一些訓誡……讓我們這些弟子,必須得嚴格遵守。
“我跟你說的這句話,便是出自於祖師訓誡。”
楚青的手指微微點了點:
“原來如此,多謝崔前輩提醒。
“晚輩記下了。”
“好,你單獨找我,想要談的是什麼?”
“莫獨行。”
楚青輕輕吐出了三個字。
崔不怒頓時錯愕:
“這小子又闖禍了?”
楚青搖頭,輕聲開口:
“先前溫柔說了一嘴,我們先前去了一趟萬寶樓。
“而萬寶樓之前,我認識了一個人。
“那人複姓皇甫,名一笑。
“乃是當今劍帝皇甫長空之子。”
崔不怒眉頭微蹙:
“竟然是劍帝之子,可這跟莫獨行有什麼關係?”
“前輩聽我慢慢說……”
楚青將和皇甫一笑結識的經曆大概說了一遍,一直說到萬寶樓,皇甫一笑說他要尋找自己的哥哥,崔不怒的表情這才有了變化。
而後的事情牽扯到了江離,楚青就沒有事無巨細。
春秋筆法了一下,說是從萬寶樓得到的消息,知道莫獨行便是皇甫長空之子。
楚青之所以跟崔不怒說這些,倒不是因為彆的……太易門和楚家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彼此之間實在算不得外人。
莫獨行作為劍帝之子,崔不怒卻對此一無所知,這件事情終究不可能瞞著一輩子,楚青得讓崔不怒知道真相,也好提前應對。
當然,過程之中如果能夠弄清楚,當年不是和尚究竟是怎麼從皇甫長空的手裡,弄走了莫獨行的,自然也是一件好事。
彆的不說,這瓜總是能吃的有滋有味。
崔不怒聽完之後,整個人卻呆在了當場:
“這……竟有此事?
“難道這些年,是老夫耽誤了他?”
楚青啞然一笑:
“事有湊巧,你也不可能知道那麼多……
“我比較好奇的是,當年您是如何遇到了莫兄,又是怎麼收他為徒的?”
“這……”
崔不怒想了一下說道:
“縱然是如今想來,似乎也不覺得有什麼特彆,有賊人洗劫山村,村中老少一個不留,隻剩下了那孩子一個人,在屍體堆裡奄奄一息。
“我恰好從那路過,救了他……帶他回太易門養傷,順勢收其為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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