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半，街道上空無一人。
春冬交際的午後，總是格外沉靜。
春困午睡的人們尚未蘇醒，街上柔軟的春風漸漸停滯，就連陽光都沒有那麼熱烈，空氣裡的那股冷意又從底下翻了上來。
寬大的客廳裡。
一個身材嬌小纖細的少女靜靜站在陽台的窗戶邊，靜靜欣賞著堆放在陽台地麵上，那一盆盆不知名的花。
嫩綠的花葉拱簇的地方，已經抽出了豆子般細小的花骨朵。
“春花爛漫，花團錦簇！過段時間肯定開得很漂亮到時候來看看……不過這肯定是劉曉莉養的……哼！”
寧綰嘉看了許久，這才回神讚美起來，不過她很快意識到三姨肯定沒有這種閒心思養花，立刻輕哼了一聲，表示不屑。
又是這種柔柔弱弱，隻會搞這些花裡胡哨的女孩子。
這有什麼！
這種千篇一律的女孩，哪有她出類拔萃，與眾不同？
我可是會造發動機，會設計飛機，還會軍體拳。
寧綰嘉狹長的丹鳳美眸流露出淡淡的不忿，她還是存了比較之心。
寧綰嘉今天是和媽媽一起過來的，因為過年、元宵節三姨都沒有到家裡來過年拜年、送禮，即便是三叔和自己多次上門，三姨要麼是不在家，要麼是拒絕，好在她在程開顏家過年去了，不會孤獨。
不過家裡老爺子老太太都有些生氣，但生氣之餘，經過大家的勸說之後，又覺得她來也的確不太好，倒不是不歡迎，主要是擔心她在寧家會不舒服。
於是就讓寧綰嘉經常來送送東西，關心關心情況。
寧家的兒媳婦即便是離了婚那也算是家人，就像老人家和思齊那樣的典範。
況且根據三叔寧汝正的說法，他還是會照顧著三姨的，將她當做親人對待。
還說如果不是他提的離婚，事實上三姨根本不會想到離婚。
三叔對三姨的態度，很大程度上動搖了老太太的態度，也讓家裡其他人改變了態度。
這讓寧綰嘉心裡放鬆多了，家裡的事情，她不想管，也管不了。
但和三姨之間的關係她希望越緊密越好，她不想和三姨生疏了。
今天來並不是送禮，三月份也沒有什麼節日，今天來主要是隨便聊聊天，敘敘家長裡短。
雖然話題都比較普通，但就是這樣隨意自然的閒聊，才更容易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總感覺現在和以前在家裡沒什麼變化，真好。”
少女偏過頭來，看著沙發上母親與三姨兩人並肩挨著坐在一起親昵閒聊的樣子，心裡沒由來的有些高興的胡思亂想著，腦袋也輕輕搖晃起來。
她今天的頭發比較隨意，烏黑的長發束著一根紅色發繩，但並不能很好的約束，發繩後端的頭發似綾羅綢緞般披散下來，在午後陽光下泛著暗金相間的光澤質感。
發尾細小的尾尖兒，垂落在少女那單薄纖細的腰線和隆起美妙弧線的臀部相接的尾骨處。
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摩挲。
如隨風拂動的春花，嫩綠的花葉在細嫩的手心輕劃，勾得人心裡有種稍縱即逝的輕癢。
“下個月五號是嘉嘉生日，到時候可彆忘了哦，不然……”
“知道了，我不會忘記的。”
沙發上的二人並未將注意力放在寧綰嘉身上，自顧自的吃著水果切塊，看著黑白色的電視，聊著天。
唐明花仔細看著近在咫尺的冰山美婦，隱隱約約感受到了蔣婷的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淺淺笑著打趣道：“我發現阿婷你的氣色好了很多呀，難道離開了婚姻這個囚籠的變化就這麼大？”
“有嗎？”
蔣婷聞言並沒有在意她後麵的話，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冰涼的臉頰，語氣淡淡的，帶著一些不解的疑惑。
老實說她這樣嚴謹認真，嚴肅冷淡的性子，在工作生活上或許會有很不錯的應對。
但通常來說不會留意自己身上發生的細小變化。
“當然有啊，你看你漂亮的臉蛋兒，原先冷冷白白的，好看是好看，但是都沒有多少血色，現在白裡透紅的，給人的感覺就特彆健康……”
唐明湊近了，仔細看著蔣婷的臉，不放過一絲一毫，並與記憶中的樣子做著比較。
“這樣啊。”
蔣婷抿了抿唇，不知想到了什麼，唇角微揚起來。
“其他變化也不小啊，就比如說眼神和氣質，之前好冷漠，現在雖然冷冷淡淡的，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太陽底下的冰塊，有些消融的跡象。”
唐明花幾乎把蔣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嘴上嘖嘖稱奇。
“可能是曉莉和小顏在身邊陪著吧，平時曉莉早上出去上課，下午回來做飯，小顏的話隔一天過來聽課，有他們陪著，日子倒也充實。”
蔣婷螓首微點，淡淡的解釋起來，接著伸手拿起茶幾上放涼的茶杯喝了口。
“這倒也是……”
唐明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感慨道：“確實是這個道理啊，俗話說愛人如養花，女人這種生物就像花一樣，需要真摯的愛，需要無時無刻的陪伴，需要溫柔精細的嗬護，不然再美麗的花，也會早早枯萎凋謝。”
“這麼多年真是苦了你了。”
說著唐明花歎了口氣，滿是歉疚的握著蔣婷纖長冰涼的玉手。
“早就一個人習慣了。”
蔣婷搖搖頭沒有說什麼，她確實可沒什麼怨言，也沒什麼委屈，事實上她都從來沒想過這些事情。
或許正因為前半生的苦難，才真正換來一份……
想到這兒冰山般優雅高貴的美婦，心中頓時被太陽曬透一般的暖洋洋，柔軟得像藍天底下的白雲。
“說起你們家小顏……哎，你怎麼忽然改稱呼了？”
唐明花想起來這兩天處理的事情，正打算和好姐妹聊聊她們家的好大侄呢，陡然聽見蔣婷親昵溫柔的聲線，轉而問道。
“怎麼了？”
蔣婷眼神微凝，不解的問。
“這不太符合你的作風，你的性格。”
唐明花抬手托著下巴，滿臉狐疑。
要知道以前她被蔣婷允許喊她阿婷的時候，都是蔣婷結婚，兩人真正熟悉後的第二年。
而且阿婷以前叫自己也換過稱呼，比如唐姐，後來才換成明花姐。
“隨便喊喊而已。”
冰山美婦沒有解釋，淡淡道。
她不會和曉莉爭一個名字，她要的很簡單。
“嘖……”
唐明花和她十幾年的交情，在蔣婷說這話的時候，在她的臉上，在她的眼睛裡都看到了一種驕傲。
應該是在想我想叫什麼就叫什麼吧？
唐明花感覺有些古怪，但沒多想。
隻是覺得程開顏這個小子真是幸運，他是唯一一個，也是第一個能走進阿婷內心的男人。
就連寧汝正與阿婷結婚這麼多年，也不曾和她走近一絲。
“或許這就是英雄救美的可怕之處吧，任你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妃子，還是什麼高門大戶的貴婦人，亦或者是千金大小姐……
碰見個願意為你雨夜奔襲，翻越幾座大山，舍命救你，給你擋子彈，引走敵人的男人。
也少不得芳心緊係，牽腸掛肚的吧？”
“咯咯咯！”
唐明花破天荒的一改端莊典雅的貴婦形象，雙手摟著蔣婷的豐腴緊致的柳腰，咯咯咯的揶揄調笑起來。
豐滿的峰巒，柔順的黑發，柔軟的身子，整個人大有花枝亂顫那般生動的形象。
“胡言亂語！”
蔣婷心中咯噔一下，先是一驚，緊隨其後的就是一絲絲心虛，冰山美婦強打起心中的驕傲與冷漠狠狠地瞪了唐明花一眼。
“被我說中了吧！”
唐明花不依不饒的說著。
蔣婷眼神冷漠的抬手去打她，唐明花不依。
於是兩個身嬌肉貴的美婦人在沙發上你擰我，我掐你，扭來扭去鬨作一團。
“媽！不許你瞎說！”
不遠處的寧綰嘉自然是聽了個切實，心裡也不知道是維護三姨，還是怎麼了，生氣的雙手叉著腰大喊道。
“咳咳……”
沙發上打鬨的二人立即坐正，端莊優雅的梳理著頭發和衣裳。
“……”
唐明花白了眼寧綰嘉，懶得理她。
女兒這種生物一旦有了喜歡的男人，胳膊肘就總是往外拐的，即便人家有對象，還不喜歡她。
算了，還是說說程開顏的事情吧。
“對了，你們家小顏這兩天可不得了哦，美國的出版社找了過來，想出版他的。”
唐明花一邊不經意的說著，一邊抬起玉白的尾指，捋著耳邊的秀發，舉手投足間滿是成熟女子的風韻與美好。
“美國的出版社要出版他的？”
蔣婷眼睛亮了起來，下意識流露出歡喜驕傲的神色。
“可不是，出版社誠意滿滿，還沒簽合同預付金就一同寄了過來。”
唐明花眼中閃過淡淡的欣賞，笑道。
雖說因為女兒的事情，她現在不是很想見到他，但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青年才俊真的很難得。
能文能武，重情重義。
“應該是個小出版社，多半是看好小顏的作品給出的誠意，國外的稿費製度要比國內的先進完善得多，他們還有版稅。”
蔣婷在國外留學的時候和一些出版社有過接觸，當時她經常在德國的一些權威報紙上撰寫文章，賺取稿費用以生活，因此很是了解。
“原來如此，不過這幾年除了巴老，茅老他們這樣的文學大家有這個能力在國外刊登出版，程開顏還真是年輕的作家裡的頭一個，相當厲害了，他的稿費足足有四千美金呢！”
唐明花點點頭，稱讚道。
“四千美金……”
蔣婷與有榮焉的揚了揚雪膩的美人尖尖，美眸異彩連連，她為程開顏感到自豪得意。
當然她很快將其壓下，不想讓唐明花看到自己的情緒，於是淡淡道：
“四千美金其實也不算什麼，按照美國的階梯稿費製度簡單算算，首印量也就五千本。”
“簡單算算？”
唐明花不由咂舌，這是心算吧？
不過首印量的確是五千。
陽台邊的少女聽見兩人談論起了程開顏還有他的作品要出版到國外的事情。
於是踩著輕快的步子走了過來，挨著母親坐了下來，細聲細氣的問：“在聊什麼？”
“聊什麼？聊劉曉莉她對象。”
唐明花故意刺激女兒。
“……”
寧綰嘉銀牙緊咬，氣得胸口一陣起伏，不過平坦的乳兒絲毫不為所動。
“好了……”
蔣婷嗔怪的拍了明花姐一下，明知道嘉嘉對小顏還有情絲，還非要刺激她。
她希望即便不能在一起，大家也要和睦相處，好好的，起碼不能見麵就打生打死的吧？
“哼哼，我這是打消某人心裡的幻想，你都不知道我昨個兒帶著程開顏的合同回去審查，這妮子她知道了非要我……”
唐明花輕哼一聲，不滿的解釋起來。
“胡說！”
寧綰嘉怒目而視，少女嬌俏精致的小臉紅得像是滴血。
隻不過唐明花話還沒說完，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鑰匙晃動的聲音。
三人相視一眼，心中一動，都猜到了那個可能性。
程開顏來了？
蔣婷蔥白的指頭伸進長長的袖子，摸了摸手腕上冰涼的鐲子。
寧綰嘉深呼吸幾下，臉色平靜的看向電視，好像一點都不在意，隻是眼裡的餘光悄然飄向了門口。
“果然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我去開門。”
唐明花的站了起來，然後冷笑的盯著自家閨女兒，直到把她看得臉熱，氣惱得快要咬人，這才作罷轉身去開門了。
哢嚓……
程開顏正在找鑰匙，忽然眼前一亮房門開了，他還以為是小姨，就下意識喊了出口，
“小姨！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呃……唐阿姨？你怎麼在這兒？”
程開顏半是欣喜，半是錯愕地看著唐明花。
“我怎麼就不能來了？怕我打攪你跟你小姨的好事？”
唐明花雙手抱胸，神色淡然，又恢複到了那個端莊優雅的形象。
“當然不是……您來了正好，我剛好要向您道謝。”
程開顏平靜搖頭。
“進來吧，我們正聊你呢。”
唐明花擺擺手，當然說的是玩笑話，她從沒將蔣婷和程開顏之間往那方麵想過。
剛才對蔣婷說的那些話，也隻是打趣她，覺得蔣婷這樣性子冷淡，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女子也會有在意的男人，這裡的在意並無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