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朝我們這兒來了？”
上杉彩奈望著身影越來越近，模樣越來越清晰的青年，忙拉著趙瑞雪的胳膊晃了起來。
“應該是衝你來的吧。”
趙瑞雪莞爾一笑，打趣道。
“呸。”
上杉彩奈輕啐一口，怎麼可能明明隻昨天見過一麵。
“好了好了，說著玩兒的，他是我們學校的老師，卻不知怎麼忽然現在變成教授了。”
趙瑞雪解釋道。
“原來你們認識啊……”
上杉彩奈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難怪他和那個一直想追求瑞雪的孫什麼一起進來，不過她怎麼覺得瑞雪現在的樣子有些不對勁呢？
她還想多問幾句，這時程開顏已經走到了跟前。
隻見他目光溫和看向兩人問道：“就這裡還有個位置了，能否麻煩二位往裡麵讓一讓？”
這話一出，讓上杉彩奈和趙瑞雪二人一愣。
她們這兒的確有個空位，不過並沒有人敢和她們擠。
不過這人是看見有空位才過來的？
“嗯……”
趙瑞雪淡淡的撇了眼程開顏，柳眉微蹙，沒有說話。
然後自顧自隨後收拾了下桌麵的東西，撫裙抬臀往裡麵挪了挪。
“謝謝。”
程開顏雖奇怪這姑娘的態度忽然冷淡，但也沒有多說話，安靜的坐了下來。
抬頭看向講台，此時耽擱了十幾分鐘，鳥越信教授拍拍手繼續上課。
學生們雖驚訝於程開顏坐在了趙瑞雪身邊，好奇他們的關係，但大部分人還是將注意力放在了聽課上。
隻有少部分人還時不時投來羨慕嫉妒好奇的視線，或是在底下竊竊私語。
上杉彩奈也是其中之一。
這姑娘板著一張可愛的圓臉，凝重的目光在程開顏和趙瑞雪身上來回掃視，似乎是要看出個什麼名堂來。
“怎麼不認識我了？”
程開顏扭頭看過去，好笑的問道。
剛才看到這日本姑娘坐在趙瑞雪身邊時，他也有些驚訝，沒想到昨天夜裡見過的女孩竟然和趙瑞雪是朋友，看來也是緣分。
“認識，你騙了我一隻冰激淩。”
上杉彩奈不鹹不淡的哼了一聲，她觀察了兩人好一陣，在仔細回憶兩人剛才的表現，現在已經確定了這個年輕的教授和瑞雪關係絕對不一般。
首先瑞雪剛才的表現就很不尋常，自己讓瑞雪回頭去看看他，可趙瑞雪盯著看了許久，甚至還紅了眼睛，濕了眼眶。
現在上杉彩奈才回過味來，這絕對不是因為肩頸疼造成的，而是因為他。
什麼人能讓瑞雪如此失態，甚至是讓出座位來挨著自己坐？
難道他就是那個……
想到這兒，上杉彩奈臉色瞬間冷淡下來。
那個程開顏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傷了瑞雪的感情。
“一會兒還你。”
程開顏自然不知道眼前這個姑娘已經把他分析了個遍，隻當是小女孩使性子。
“嗬嗬。”
上杉彩奈雖未確定他是不是，但態度也冷了下來，懶得理他轉頭聽課去了。
程開顏看了看上杉彩奈，又看了看趙瑞雪，兩人都目不斜視的專心聽課，根本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他也隻好打消了上課說小話，傳小紙條的心思，免得打擾了這兩個高材生上課。
本想著也聽聽課，畢竟鳥越信教授邀請他聽一聽。
卻不想這個老先生上課全是日文，全然忘了程開顏不懂日語。
於是程開顏在兩個女孩的冷淡中，在教室裡那些不善的視線中煎熬般的度過了一個多小時。
“叮鈴鈴——”
下課鈴聲響起，鳥越信教授宣布下課。
教室裡的年輕人們立刻活躍了起來，紛紛湊在一起，談論著剛才在課堂上發生的事情。
“一會兒找個地方聊聊？我對這裡不熟，你來安排吧。”
程開顏伸了個懶腰，向還在整理筆記的清冷青梅邀請道。
“好，我知道有個地方。”
趙瑞雪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悠然並無不滿，就放心了下來，畢竟剛才晾了他一個多小時。
不過誰叫他這麼久都不曾……
“程教授……”
這時，鳥越信教授走到程開顏身邊來聊了一會兒。
兩人相互交換了信件地址，詳細問了論文的情況。
看見兩個年輕的姑娘正等著程開顏，教授也就沒有繼續打擾轉身離開了。
“走吧。”
趙瑞雪和上杉彩奈帶著程開顏離開了教室，一副要去約會的情形。
這一幕落入這群年輕人眼中，一下子就熱鬨起來。
“文學院的清冷才女難道名花有主了？這要是傳出去估計不知多少男生要心碎了！”有女生幸災樂禍道。
“也不一定吧，這位年輕的教授來自北京師範大學，和趙瑞雪同學是一個學校的，說不定隻是師生關係而已，彆瞎想！”
一個摟著長發的男生不滿的駁斥。
“就是！你們這群女生就隻會嫉妒彆人！”
有人幫腔，說到底還是不相信那樣清冷如仙的才女佳人會有墜落凡塵的一天。
“你們才嫉妒！”
該女生聲音尖銳，似乎是有些破防。
“他這麼年輕就是大學教授啊。”
“大學教授又算得了什麼？中國那地方的大學教授又不值錢。”
“不過剛才就連鳥越信教授都對那位年輕的教授稱讚有加，人家是有真本事。”
“不管是不是男友，依我看兩人關係恐怕不一般，最起碼也是好朋友。”
大學生們眾說紛紜，估計沒幾天的功夫，消息就傳開了吧？
到時候這個年輕的教授，恐怕是不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
“嗬嗬！”
人群中孫世雲臉色陰沉的靠在牆上，眼睛盯著人群中程開顏和趙瑞雪三人遠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他才露出一抹冷笑來。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沉思，他終於冷靜下來。
程開顏即便是教授又如何，等到他留學畢業回國，一旦走入仕途，以他們家的背景和人脈，不說青雲直上，未來成就絕對是遠超程開顏。
“不過是個教授而已，又算得了什麼？就讓你先得意幾天……”
“等學校裡那幾個仰慕趙瑞雪的公子哥知道了，有你好看的……隻怕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孫世雲冷笑連連，他光顧著自己和程開顏針鋒相對，倒是把這些公子哥給忘了。
這些公子哥來頭可都不小，家裡開出版社，開酒店，甚至是大型集團的少爺，貴族家庭的嫡子。
無論是出身背景，還是能力財富都遠超程開顏。
程開顏這個小小的教授，在他們麵前又算得了什麼？
彆看這些人平時看著一身貴族上流人士的高貴優雅，但不少是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主。
就孫世雲聽學校有個房產公司的公子哥在外麵看中了一個女人，結果這個女人已經有了男朋友了，那個公子哥聽說了二話不說找人將其男友打了個半身不遂，還威脅要是不乖乖就範就把沉海……
何等猖狂！
放在國內誰敢？
孫世雲之所以與他們認識，是因為他家中背景深厚，長輩親戚都在國內冶金、礦產等部門行業擔任要職。
而日本小國寡民，自然資源極度匱乏。
作為這十年來在國內投資範圍最廣，投資金額最大的國家，中國的各項礦產金銀銅鐵乃至於稀土等礦產，自是早早被他們納入到必須收購控製的產業名單之中。
孫世雲出國留學後，日本一些相關領域的部門，大型礦業集團自是早早注意到了他，派出家中子弟與其結交。
以利誘之，圖謀不軌。
這大半年以來，倒是讓孫世雲走進了這些權貴子弟的圈子裡。
程開顏你除了是個教授，是個小作家，在這些公子哥麵前又算得了什麼？
就讓這些公子哥幫你認清現實吧。
“嗬嗬……”
孫世雲陰沉的俊秀臉蛋，又重新變得陽光自信起來，
雖說這些公子哥少爺仰慕於趙瑞雪，算是他的情敵。
但孫世雲心裡很清楚，以趙瑞雪的性子，根本看不上他們。
而且趙瑞雪以後一定是要回國。
他孫世雲近水樓台先得月，必是趙瑞雪的良配。
不管如何他一定會是最後的贏家！
……
“他叫程開顏？瑞雪！他就是那個混蛋？”
校園角落。
一家氛圍寧靜，客人稀少的咖啡小館之中。
趙瑞雪與上杉彩奈二人帶著程開顏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三人一番介紹，也算是認識了。
隻是上杉彩奈在聽見程開顏的名字後，頓時臉色一變，連忙看向好友。
程開顏這個名字，這大半年她可見得太多，聽得太多。
“我？混蛋？”
趙瑞雪還沒回話，程開顏倒是坐不住了，指著自己納悶兒的反問道。
自己又招誰惹誰了？怎麼就成了混蛋？
“是他。”
趙瑞雪聽見這話，瞧了程開顏一眼，淡笑道。
也不知這個“是他”，在說他是程開顏，還是說混蛋。
反正程開顏是沒聽出來的，趙瑞雪話裡的意思。
“嗬嗬，果然是他。”
上杉彩奈冷笑連連，“你不是混蛋是什麼，你這個混蛋居然這麼久都不願給她寄封信來，你又怎麼知道瑞雪日裡夜裡………她甚至還將你寫進……”
“好了彩奈，說這些做什麼，今天舊友重逢，分明是高興的日子。”
趙瑞雪伸手握住上杉彩奈，輕輕搖頭，將其打斷。
又抬起雪白的鵝子臉，靜靜看著麵前那曾經朝思暮想的人，心中既有傷感，但更多的洋溢的歡喜。
無論這大半年的留學生涯如何如何艱難，但總歸咬牙挺過來了。
他沒有食言，他們倆真的在這個春天相見了。
這樣就足夠了。
“呼……”
程開顏深呼吸幾口，從上杉彩奈口中得知的隻是冰山一角，但他能感覺到出瑞雪對自己的思念與情誼。
但終歸是自己負了她，終歸是有緣無分。
咬著舌尖冷靜下來，程開顏岔開話題，關心道：“這大半年來過得如何？還算習慣？”
“倒也不錯，剛開始過來時，心中未嘗沒有擔心與害怕。
異國他鄉人生地不熟，語言文字也不太利索，上課都不太聽得懂，不過有彩奈幫助相伴，慢慢的也就好了起來……”
趙瑞雪清淡的笑了笑，眼神倒是非常柔和，滿是回憶之色。
“倒是苦了你了。”
程開顏望著日漸優渥貴氣的女孩，不禁感慨萬分：“不過你素來執拗頑強，骨子裡帶著男孩的英氣和傲，瑞雪你這樣的人不會被任何困境和磨難壓倒，我最是放心了。”
“倒把我比成男孩了。”
趙瑞雪聽著他的誇讚，心中雖然喜悅，但未嘗沒有失落。
最放心自己，最不放心的是劉曉莉吧？
嗬嗬。
“你小時候可不就是比男孩還淘氣嗎？接著呢？接著呢？”
程開顏笑著追問道。
“後來走上正軌，不過生活拮據了些，我翻了翻你贈給我的那本手稿，倒是吸取到不少寫作的思路和方法，終究是起了念頭，索性自己試著寫寫……後來投稿被編輯看中，修修改改了許久，終於是通過……”
趙瑞雪說到寫作，眼中女兒家家的青絲與傷感一掃而空，全然的自信。
“恭喜了，很久之前就知道你愛寫些文章，記得讀初高中時，你的作文總是全班第一，後來高考後我在母親信裡，也聽說你語文成績優秀的不得了……”
程開顏拱手祝賀起來，慢慢訴說著曾經的往事。
“是啊，終究是因緣際會……”
趙瑞雪聽見高考二字，卻是記起那一年自己總是睡不安穩，夢裡總夢到他，直到後來有一次再也夢不見了，為此還去找了婆子解夢……
女子笑著問道：“我都說完了，那你呢？”
如此，程開顏便一五一十的將這大半年以來，發生的事情告訴她。
接曉莉姐來京城，考入北京舞蹈學院，南下入伍軍旅采風，前線打仗，英勇立功……身負重傷決然不提，再到年後的學術交流，過年回丈母娘家，以及最近的獲獎……
“短短半年，你竟能經曆如此多的事情……”
趙瑞雪聽完後，有些默然，自己錯過了他那四年，又錯過了這半年……
“我這不是說給你聽了嗎……和親身經曆又有什麼不一樣的？”
程開顏是明白她的想法的，安慰道。
“這倒是。”
趙瑞雪失笑一聲，緩緩開口，問出她最關心的事情來，“你寫信給我說春天再見，這次特意來赴我的約，想必是看過了我母親給出的東西，你覺著如何？”
說完，這清冷鵝子臉美才女目光靜靜地看著他，平靜中帶著暗藏的期待。
“我沒看……”
程開顏心中有些古怪，緩緩搖頭道。
“為什麼不看！”
女子陡然坐直，如一座冷麵菩薩，冷聲質問道。
“全是日文我怎麼看得懂？”
程開顏嚇了一跳，連忙解釋道。
“日文？！怎麼可能？”
趙瑞雪也嚇了一跳，雪白的俏臉煞白一片，喃喃道：“難道真是我寄錯了稿子？”
“我想應該是的。”
程開顏嘴角一抽，這種展開怎麼和《贖罪》裡情節差不多？
一旁半天沒說話的上杉彩奈也無語的給了自家好友一個白眼，這家夥這麼關鍵的事情，都能搞混！
片刻後，趙瑞雪重新微笑起來，“這個不打緊，一會兒去我那裡再給你拿就是了，到時候看了再幫我找找錯漏……”
“也好。”
程開顏自然點頭，看了看如今的氣氛，一樁事兒在心頭閃過試探道：“這次我來還有另外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什麼事？”
趙瑞雪問道。
“以國內的要求，尋常人難以出國，我這次來是跟著彆人一起來的，不然我還真出不來國。”
“這倒是，跟著彆人，什麼人？什麼事？”
“情書要拍電影了，在日本拍攝取景，我跟著過來。”
“情書？！”
趙瑞雪心尖兒一顫，這部作品給她帶來的印象無比深刻，先是，後是話劇……
那種心尖撕裂般的疼痛，她這輩子都難以忘記。
“對，我這次來除了來見你，還有一事相邀？”
程開顏趁熱打鐵。
“什麼事？”
趙瑞雪神色默然的問。
“請你出演女主角……”
“嗬嗬……請我演女主角，男主角難不成是你？”
趙瑞雪麵無表情的笑了笑，桌麵上一雙素手緊緊攥著，指甲都刺入白皙的手肉之中而不自知，一排雪白的貝齒將唇瓣咬出絲絲血跡出來。
程開顏看著眼前女孩這般模樣，心中也跟著隱隱刺痛起來，他張了張嘴，澀聲道：“是我，我們做個男女主角可好？”
“嗬嗬……做個電影男女主，豈不是戲中的有情人……戲中的有情人……”
趙瑞雪慘笑一聲，喃喃自語起來。
程開顏隻覺心裡空空蕩蕩的，說不出的煩躁和心痛，自己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她得知後會……
“嘭！”
“畜生！你個畜生！你這不是故意往老血傷口上撒鹽嗎？”
“我倒以為你隻不過是個王八蛋，如今一看，你連畜生都不如！”
陡然桌麵一聲巨響，隻見上杉彩奈滿臉通紅的捶著桌子，無比憤怒的站起來罵道。
程開顏低著頭默然不語，可這話如刀一般深深刺進他心裡，讓他愧疚難當，心如死灰。
“我們走！”
上杉彩奈一扒拉著已經失神的趙瑞雪，要往外走。
不過唰的一下被趙瑞雪甩開，她麵無表情的看向程開顏，聲音木木的問：“開顏，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能不能回答我？”
“什……什麼？”
程開顏抬起頭來，卻見趙瑞雪慘白著一張臉，眼睛通紅，說話間唇瓣上染著一滴滴殷紅的鮮血，染紅了她素白的貝齒，也染紅了程開顏的視線。
“你究竟是為了我而來，還是為了女主角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