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明亮聽到許溫的話後深吸一口氣。
他推了推眼鏡，努力讓自己平複下來。
這時萬誌也走上台來，手裡拿著三份打印好的流程表。
“設備調試好了按照計劃，我先開場，然後賈明亮講技術部分，最後由許總總結。”萬誌的聲音依然平靜。
但許溫注意到他的手指在紙張邊緣留下了幾道不明顯的折痕。
他接過流程表，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備注，甚至標注了每個環節的預計時長和可能的提問方向。
這顯然是萬誌熬夜準備的成果。
“完美，記住，今天不僅是幫學院宣傳，也是向全校展示閃城的實力，台下可能有我們未來的合作夥伴，甚至是競爭對手。”許溫看著兩人讚許的說道。
賈明亮和萬誌對視一眼，同時點頭。
多年的並肩作戰讓他們形成了無需言語的默契。
許溫看著眼前這兩個曾經的抽象學長。
一個社交恐懼的女裝大佬，一個沉迷二次元的死宅。
如今都已成長為能獨當一麵的專業人士，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成就感。
他真的成功改變了這兩個人。
距離正式開始還有十分鐘，教室裡的嘈雜聲越來越大。
許溫站在窗邊，看到仍有學生源源不斷地湧來，很快連門口都站滿了人。
走廊上，幾個遲到的學生正焦急地張望，試圖尋找一絲空隙。
“這比開學典禮還誇張。”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對同伴說，手裡拿著本和筆，顯然是專程來取經的。
“聽說許老師的公司估值已經過億了，這種級彆的創業成功案例，整個臨江大學曆史上都沒幾個。”他的同伴小聲回應。
許溫聽到這些議論，嘴角微微上揚。
他轉頭看向講台，萬誌已經站到了主講位置，正在做最後的設備檢查。
投影儀亮起，閃城科技的 lo出現在幕布上，簡潔現代的圖標在背景上格外醒目。
“要開始了。”許溫對賈明亮說，後者正反複翻看自己的筆記，嘴裡念念有詞地複述著關鍵數據。
就在這時，教室後門突然被推開，幾個學生會的乾部氣喘籲籲地擠了進來，手裡舉著相機和三腳架。
“讓一讓！校報和電視台的要錄像！”領頭的男生大聲喊道，額頭上全是汗珠。
人群不情願地讓出一條狹窄的通道，攝像師艱難地擠到前排，在講台兩側架起設備。
許溫認出這是學校新聞社的專業器材，通常隻用於錄製校長講話或重要學術活動。
“李主任連校媒都請來了？這要是講砸了，豈不是全校都會知道？”賈明亮的聲音又開始發抖。
許溫正要安慰他，教室前門又進來幾個人，為首的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教授，身邊跟著幾位年輕教師。
學生們立刻安靜下來，自發地讓出一條通道。
“是計算機學院的張院長！”有人小聲驚呼。
許溫也吃了一驚。
這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很少出席學生活動，過去他也隻是聽說有這麼個人。
沒想到今天竟然親自到場。
張院長微笑著向學生們點頭致意，在李傑峰身邊坐下，兩人低聲交談了幾句，然後同時看向講台方向，目光中滿是期待。
“完了完了完了，院長都來了，我能不能假裝突發急病。”賈明亮開始無意識地碎碎念。
他死死扯著衣角，就像是馬上就要被提問的小學生。
許溫按住他的肩膀：“看著我，賈明亮。”
賈明亮抬起頭，眼中滿是惶恐。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個辦公室嗎？隻有幾張桌子的教室。”許溫輕聲問道。
賈明亮愣了一下，點點頭：“記得，我當時還覺得那裡挺舒服，不用去學校外麵就能工作。”
“那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四百多人擠破頭來聽我們講故事？會有院長親自來聽你，賈明亮，一個曾經的小透明、邊緣人物，分享經驗？”
賈明亮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呼吸也變得平穩。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滿是汗漬的格子襯衫，突然笑了：“許總，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時我穿的那件痛 t嗎？”
許溫也笑了：“當然記得，我在之前從來都沒見過二次元濃度這麼高的人。”
“相比之下，今天我已經進步很多了，至少沒穿拖鞋。”賈明亮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板。
萬誌走過來，麵無表情地遞給他一包紙巾：“擦擦汗，你看起來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
賈明亮接過紙巾，胡亂抹了把臉，然後突然意識到什麼：“等等，萬大師，你手在抖！”
萬誌迅速把手背到身後，但耳尖已經紅了：“隻是肌肉疲勞，昨晚寫 t到三點。”
許溫看著這兩個夥伴，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多年前他們還是被邊緣化的問題學生，因為被孤立和排擠才成為朋友。
如今他們即將站在台前，向全校展示自己的成長與蛻變。
“五分鐘後開始，我去準備開場。”萬誌看了看手表，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冷靜，隻是語速比平時快了些。
當時針指向下午兩點整，教室裡的燈光暗了下來，投影儀的光芒亮起。
萬誌站上講台，調整了一下麥克風的高度。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個清秀高挑的年輕人身上。
“各位老師、同學，下午好，我是閃城的技術總監之一，我叫萬誌，今天很榮幸能回到母校，與大家分享我們的創業故事。”萬誌的聲音通過音響傳遍整個教室，清亮而沉穩。
許溫站在側幕，仔細觀察著萬誌的表現。
這個曾經連與人對視都困難的男孩，如今站在四百多人麵前，聲音沒有絲毫顫抖。
雖然他的手指仍無意識地扯著褲腿，但整體表現已經遠超預期。
萬誌的演講簡潔有力，用十分鐘時間概述了閃城從校園創業項目到行業新貴的曆程。
當他展示公司最新數據時，台下響起一片驚歎聲。
日均訂單量突破十萬，市場份額占據江省高校外賣市場的百分之九十以上，員工規模從最初的不到十人擴展到近百人。
“接下來，請我的同事賈明亮為大家詳細介紹閃城的技術架構與創新點。”萬誌說完，向台下鞠躬，然後看向側幕的賈明亮，眼中帶著鼓勵。
掌聲中，賈明亮深吸一口氣，走上講台。
他與萬誌擦肩而過時，後者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這個小動作似乎給了賈明亮莫大的勇氣。
“大、大家好，我是賈明亮，我負責閃城的技術研發。”他的開場白還是有些結巴，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台下響起善意的笑聲和掌聲，有幾個男生甚至吹起了口哨。
賈明亮愣了一下，他並未對這些調侃感覺到冒犯。
因為他意識到這些人是他的同類。
那些整日與代碼為伍，在二次元和遊戲裡尋找慰藉的宅男們。
他們的眼中沒有嘲笑，隻有崇拜和期待。
賈明亮突然笑了，肩膀放鬆下來：“好吧，看來在座有不少同行，那我就不用裝正經了，咱們聊點實在的。”
他脫下西裝外套隨手扔在一旁，卷起格子襯衫的袖子，這個隨性的動作立刻拉近了與觀眾的距離。
許溫注意到，第一排的幾個女生已經開始小聲討論賈明亮“反差萌”的氣質。
“一年前，我和在座很多人一樣，是個除了寫代碼什麼都不會的宅男，我甚至不敢在食堂一個人吃飯，因為總覺得彆人在看我。”賈明亮的聲音變得流暢起來。
台下發出一陣共鳴的輕笑，許多學生感同身受地點著頭。
“但許溫，就是站在那邊裝酷的那位，他告訴我，他有個項目想找我合作，我說給我一個月，我肯定讓你滿意。”賈明亮指了指側幕的許溫，引發又一陣笑聲。
賈明亮完全進入了狀態，他開始用生動幽默的語言講述閃城技術團隊如何攻克一個個難題。
當他展示後台係統的架構圖時，幾個計算機係的教授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這個由學生團隊開發的係統，其複雜度和完成度遠超他們的預期。
“我們的分布式訂單處理係統可以承受百萬級並發，這在整個行業都是領先的，而這一切，都始於李傑峰主任借給我們的那間小教室，和學院服務器上那點可憐的計算資源。“賈明亮驕傲地說，手指在激光筆的指引下劃過屏幕上的架構圖。
李傑峰在台下欣慰地笑著，向身邊的張院長低聲解釋著什麼，後者頻頻點頭。
賈明亮的演講持續了四十分鐘，期間沒有一個學生提前離場。
當他講到團隊連續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解決係統崩潰危機時，幾個女生甚至紅了眼眶。
許溫注意到，賈明亮的目光不時掃過第三排的幾個女生。
這些女生從開始就認真做著筆記，時不時向他投去欽佩的目光。
他沒想到自己剛剛隨便編的謊話竟然成真了。
“所以，如果你也像我一樣，是個除了技術一無所有的宅男，請記住，你的代碼可以改變世界，隻要你敢邁出第一步，謝謝大家。”賈明亮總結道，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持續時間之長讓賈明亮不知所措，隻能不斷鞠躬。
許溫看到他的眼眶有些發紅，這個平日裡嬉皮笑臉的程序員此刻正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就在掌聲漸歇，許溫準備上台做最後總結時，教室後門突然被猛地推開，發出一聲巨響。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回頭看去。
一個身材微胖、穿著深色西裝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臉色陰沉。
他梳著一絲不苟的背頭，眼睛眯成一條縫，掃視著爆滿的教室。
許溫立刻認出了他。
大創委的卞銘老師，那個曾經刁難過他們項目的負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