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秋生走回到車內。
她看著臨江窗外的夜景發呆。
這裡和她家鄉那座小縣城很不一樣,即使現在已經很晚了,但馬路上依舊有很多車。
她安靜地坐在車裡,雙手緊握方向盤卻遲遲沒有發動引擎。
咖啡館的燈光透過玻璃窗,在夜色中勾勒出一個溫暖的方框。
夏檸依然坐在那個角落。
現在的她正在認真工作,眼神盯著電腦屏幕,好像整個人都進入到了自己的書中世界。
那個曾經傷害過許溫的女孩,如今安靜得像一幅畫,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偶爾停下來抿一口已經涼透的咖啡。
蘭秋生看到她這幅狀態後,心中竟然升起了幾分羨慕。
是不是她在這種狀態下就能忘記平時的那些煩惱呢?
蘭秋生的指尖無意識地敲打著方向盤,腦海中回放著夏檸平靜的敘述。
“我把許溫關了起來,想和他就這麼過一輩子”
這句話出來後,蘭秋生隻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都被震碎了。
她從來沒這樣想過,更不要說付諸行動。
夏檸的這短短一句話也解答了她一直以來的疑惑。
原來兩人竟然是因為這種原因分手的。
蘭秋生剛剛聽到時無比震驚,她覺得自己就算現在也沒從震驚的情緒中回過神來。
許溫辦公室抽屜裡的止痛藥,他偶爾按住腹部的習慣性動作等等平時的小細節現在都有了答案。
蘭秋生依然沉浸在自己的震驚中,但這時候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屏幕上顯示“丁悅”的名字,把蘭秋生從思緒中拉回現實。
“蘭秋生,你還在外麵嗎?我點了宵夜,要不要來我家?今天不回寢室了。”
蘭秋生看了看手表,現在時間已經很晚,如果這時候回學校,說不定會打擾室友休息。
她猶豫片刻後說道:“好,我馬上到。”
掛斷電話,她最後看了一眼咖啡館內的夏檸。
那個纖細的身影在偌大的咖啡館裡顯得格外孤獨,就像她書中那些被困在自己執念中的角色。
蘭秋生踩下油門,很快便把車停到了丁悅家樓下。
她有房門鑰匙,所以直接上樓就行。
剛到丁悅家的時候,整個屋子都彌漫著“麻辣鮮香”的味道。
都不用猜,就知道今天晚上的夜宵是小龍蝦和燒烤。
丁悅正對著平板電腦“哈哈”大笑,蘭秋生走過來的時候她都沒把眼睛挪開。
她摘下手套,用紙巾擦了擦手,直接遞了一罐啤酒過去。
蘭秋生接過酒後也沒多說什麼,順手打開後便喝了起來。
這個舉動倒是讓丁悅感覺到不正常。
她的眼睛終於從平板電腦上挪開,看著正在喝酒的蘭秋生調侃道:“我還以為我今天又要‘三顧茅廬’呢,怎麼突然這麼主動?想明白了?”
說完後丁悅也拿起酒瓶,輕輕和蘭秋生碰了一下。
她現在莫名有種成功把乖乖女帶壞的成就感。
“我今天去見夏檸了。”蘭秋生放下酒瓶後平靜說道。
她戴上手套,開始給桌上的小龍蝦剝殼。
“啊,你去見誰了?”丁悅的聲音因為震驚而提高了八度。
“夏檸。”蘭秋生再次強調一遍:“你忘了今天是她新書簽售會的日子了嗎?”
丁悅仰著頭回憶片刻,隨後用沒沾上紅油的手掌敲了下腦袋:“好像還真是,咱們這學期課太少,都給我過的晝夜顛倒了。”
“你記得明天下午有課就行。”蘭秋生提醒道。
“記得,記得,你看我什麼時候曠過課?”
丁悅剛說完便意識到這並不是重點,她連忙繼續問道:“你們聊什麼了?聊聊怎麼一起對抗那個大小姐?”
蘭秋生搖搖頭:“不是,就是聊聊她和許溫怎麼分手的。”
丁悅聽到這句話後突然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還好她現在沒在吃小龍蝦,不然肯定會把辣椒嗆進去。
她緩了好半天才問道:“然後呢?她怎麼說的?”
之前兩人還想過怎樣才能知道許溫和夏檸分手的細節。
她們想了很多辦法,但還沒實施的時候就都被否定了。
丁悅完全沒想到蘭秋生竟然選了一個最樸實無華的辦法,直接去問本人。
雖然聽上去很離譜,但確實是最好的辦法。
畢竟怎麼可能會有比本人更清楚分手細節的呢?
蘭秋生麵無表情地剝著蝦,邊剝邊說:“她把許溫關了起來,想和他一起結束。”
如今她終於從震驚的情緒中緩過神來,能平靜地把這件事說出來
“臥槽!”丁悅的聲音非常大,差點當場從地上蹦起來。
蘭秋生聽到後連忙把她按了下來:“大晚上的,你彆在這擾民,一會兒樓下來找你了。”
“你不會是看我喝多了,在這逗我玩呢吧?”她的語氣難以置信。
畢竟怎麼可能會有正常人做這種事情,太超出她的認知了。
合著之前那本裡寫的故事都是真的啊!
蘭秋生並未說什麼,隻是一臉平靜地看著丁悅。
直到她的情緒平靜下來。
丁悅的表情從震驚到複雜,最後化為一聲長歎:“我說怎麼之前感情那麼好,突然就分手了,我還以為是許溫玩膩了呢”
蘭秋生搖搖頭,她突然覺得沒什麼胃口了。
她把剝好的蝦對放在一個小角落。
這倒是便宜了丁悅。
她也不客氣,直接一把抓起來,一口一個。
“那你現在怎麼想?”丁悅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伸手握住蘭秋生的手。
兩隻混合著油汙的手套接觸在一起,讓人感覺十分黏膩。
丁悅也想不出什麼好的安慰辦法,於是隻能這樣。
“我不知道,我隻是更理解了一些事情。”蘭秋生誠實地說道。
她默默把手抽走,把一次性手套摘了下來。
丁悅歎了口氣,起身又從冰箱裡拿出兩罐啤酒:“多喝點吧,你需要先放鬆放鬆,有什麼事情明天早上起來再考慮。”
她拉開拉環,泡沫溢出來,順著她的手指流下。
“冰鎮的比常溫的好喝,你要是受不了就兩罐對著喝。”丁悅提醒道。
蘭秋生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她接過啤酒,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
她喝了一大口,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短暫的麻痹感。
“彆想太多,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丁悅的聲音柔和下來。
蘭秋生勉強地笑了笑:“我知道。”
但她心裡清楚,有些事情一旦知道,就再也無法裝作不知道了。
啤酒罐上的水珠凝結,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像是一滴冰冷的眼淚。
與此同時,許溫的車停在了樓下。
車內很安靜,隻有許靈均勻的呼吸聲。
小姑娘早已在車上睡著,頭歪向一側,嘴角上甚至還掛著口水,看起來毫無防備。
“我抱她上去吧。”許溫解開安全帶,輕聲說道。
他的聲音裡帶著疲憊。
今天經曆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顧星若搖搖頭:“我來幫你。”
她把自己的車停在了黑貓塔羅那,打電話讓人幫忙開回去。
自己則坐著許溫的車一起回來送許靈。
她的高跟鞋踩在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動作輕柔地解開許靈的安全帶。
許溫搖搖頭,自己一個人把許靈從車裡麵抱了出來。
小姑娘很瘦,並沒什麼重量。
顧星若看向許溫,眼神中透露著些許擔憂。
她指了指他腹部的位置,但卻並未開口。
許溫已經抱著許靈出發,他輕聲說道:“早就沒事了。”
三人一次坐上電梯。
許溫看了眼懷中的許靈,他覺得妹妹已經醒了,現在估計是在裝睡。
不過他並未戳穿這個謊言。
顧星若從許溫的口袋中拿出鑰匙,打開門後屋裡的燈還亮著。
大小姐看到後眼睛中流露出幾分驚訝。
坐在沙發上正昏昏欲睡的戴貴珍聽到開門聲後迅速驚醒。
她看到門口熟悉的三個人後,表情瞬間從驚恐變得溫暖。
顧星若用食指比了個“噓”的手勢。
戴貴珍看到後沒說什麼,隻是輕輕地點頭。
她指了指許靈,然後指了指許靈的房間。
隨後她便回到自己的房間中,她輕輕地關門,儘量不發出一丁點聲音。
許溫衝母親笑了笑,然後把許靈送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小姑娘躺下後也沒醒,她隻是翻了個身,嘟囔了幾句聽不清的話後又沉沉睡去。
許溫看到後有點好笑。
這小姑娘演技還挺好。
許溫替妹妹蓋好被子。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許靈的額頭,將她散落的碎發撥到耳後。
做完一起後,他這才從房間中退了出來。
顧星若站在門口。
她看著許溫照顧妹妹的樣子,眼神柔軟下來。
“我小時候一直都想有個哥哥,我爸當時問我生日禮物,我說讓他給我生個哥哥。”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這一刻的寧靜。
許溫關上許靈的房門,轉身時發現顧星若正看著他。
那雙平日裡總是充滿活力的眼睛此刻帶著幾分他讀不懂的情緒。
“沒問題,我可以當你哥,你以後管我叫哥哥就行。”許溫開完笑道。
顧星若一抬下巴:“我才不要,你還比我小好幾個月呢。”
兩人坐電梯離開的時候,許溫發現大小姐一直盯著他看,也不說話。
“怎麼了?”他走近一步,伸手撫上她的臉頰。
顧星若的皮膚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白皙,他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顧星若搖搖頭,突然也伸手撫上他的臉頰。
她的指尖微涼:“隻是覺得你今天特彆累。”
許溫握住她的手,將她微涼的手指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裡:“簽售會很成功,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隻是”顧星若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她的話沒說完,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許溫瞥見屏幕上顯示“顧洪”兩個字。
大小姐這個爹平時基本不給她打電話,要是真有電話過來,肯定就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顧星若看到後皺了皺眉。
此時電梯剛好到達,兩人一起離開單元門。
顧星若靠在車旁按下了接聽鍵。
許溫站的距離不遠不近。
他沒聽清電話另一頭說了什麼,隻看到大小姐站在他麵前不斷地“嗯”、“嗯”。
最多說一句:“我知道了。”
電話持續了不到兩分鐘。
顧星若掛斷電話後,臉上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笑容:“我爸問我明天回不回去,他想跟我一起吃飯。”
說完後她還小聲吐槽一句:“我都忘了他上次回來吃飯是什麼時候了。”
許溫聽到後無奈一笑,詢問道:“你要回去嗎?”
顧洪這人的很多行為確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再說吧,我明天約了美甲,然後要去公司找你吃午飯。”顧星若眨眨眼,紅唇勾起一個俏皮的弧度。
她的語氣輕快,仿佛剛才那一瞬的凝重從未存在過。
許溫點點頭,沒有多問。
他太了解顧星若了。
在和顧洪有關的事情上最好不要說太多。
大小姐自然有她自己的決斷。
“快快快,咱們該回去了。”顧星若不停催促。
上車前她踮起腳尖,在許溫的唇上輕輕一吻。
她的嘴唇柔軟而溫暖,帶著她特有的甜香。
城市的另一端,夏檸合上筆記本電腦,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長時間的創作讓她身體十分僵硬。
剛坐起來的時候,身體甚至不斷發出彈響。
咖啡館即將打烊,服務員已經開始收拾桌椅。
“小姐,我們要關門了。”年輕的服務生禮貌地提醒,手裡拿著抹布擦拭旁邊的桌子。
夏檸點點頭,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的動作很慢,像是舍不得離開這個暫時的避風港。
但最後她還是不得不離開,離開她所創造的世界,重新回到自己的現實生活中。
她收拾好東西,走出咖啡館。
夜風拂過麵頰,帶著初秋的涼意。
夏檸抬頭望向星空,城市的燈光掩蓋了大部分星光,隻有最亮的幾顆倔強地閃爍著。
她突然很想給許溫發個消息,手指已經劃開了鎖屏。
“今天的簽售會謝謝你。”
她輸入,然後又刪掉。
“那個玫瑰標本很有創意。”
再次刪除。
“我”
打了又刪。
最終,她隻是將手機放回口袋,走向停車場。
黑色的轎車融入夜色,就像她未能說出口的話語,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城市的燈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