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前方發現北虜騎兵,正在向我們這邊殺來。”
“侯爺,左翼發現北虜騎兵,距離我們大約四十裡。”
“侯爺,右翼發現北虜騎兵……”
大軍剛跨入昌平地界,噩耗就接二連三的傳來。
最糟糕的局麵,終歸還是發生了。
昌平州就是北虜留下的誘餌,故意引他們上鉤。
原本想著迅速進入昌平,借助城池的力量阻擋敵軍入侵,可惜敵人根本不給機會。
“結陣迎敵!”
舞陽侯語氣冰冷的下令道。
此刻他心中已經慌的不行,敵人明顯有備而來。
雙方距離不足四十裡,以騎兵的速度,一炷香的時間就會抵達。
現在這種時候,大軍想撤都不行,隻能在敵人預設的戰場上展開決戰。
內心深處,他忍不住問候了昌平守軍祖宗十八代。
擋不住敵軍沒關係,不能連預警都不發呀!
如果提前發現敵軍的動向,提前有了準備,絕對不會這麼被動。
馬蹄聲越來越近,現場的氣氛,也變得越發凝重起來。
“侯爺,我們就這麼和北虜交戰?”
一旁的宦官監軍忍不住發問道。
作為禦前太監,以往都在宮中伺候,這是他第一次出任務。
開局就遇上這種大場麵,蘇浩宇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的開始顫抖。
“沒錯。”
舞陽侯麵無表情的回答道。
現在這種時候,他可沒功夫向一名宦官解釋。
對永寧帝派出太監當監軍,他本身就充滿了怨念。
在大虞官場的鄙視鏈條中,宦官這個政治群體,一直都是墊底的存在。
碰了一鼻子灰後,蘇浩宇識趣的選擇了閉嘴。
作為監軍他代表的是皇權,可外戚代表的同樣是皇權。
其他人或許會忌憚他和皇帝的關係,眼前這位不會。
真要是得罪狠了,戰場上也不是無法發生意外。
看著席卷而來的敵軍,戰場上的氣氛壓抑到了極致。
“開炮!”
隨著舞陽侯一聲令下,轟鳴的炮火聲,瞬間從營地中響起。
無數炮彈飛出,衝在前方的北虜騎兵,瞬間死傷一大片。
“傳令下去,讓各鎮總兵指揮戰鬥,允許他們自由決定打法。”
關鍵時刻,舞陽侯再次下達軍令。
理論上來說,這種戰鬥應該統一指揮,才能最大限度發揮協調性。
可惜舞陽侯非常清楚,自己沒有能力,駕馭這種大兵團作戰。
下麵的幾名總兵,軍事水平雖然比他高,同樣沒有指揮過數萬大軍。
沒有辦法,勳貴係的軍隊擴張速度太快。
跟著李牧混的那幫勳貴子弟,都是年輕一代。
在時代洪流推動下,走上了曆史舞台。
以至於軍中一眾高層將領,普遍年齡都是二十多歲,軍齡更是隻有短短數年。
憑借不錯軍事基礎,能夠走到總兵位置上,已經算是出類拔萃。
再往上指揮大兵團作戰,對主將能力的要求,就非常苛刻了。
強行趕鴨子上架,很容易捅出簍子來。
索性讓一眾總兵,各自鎮守一麵戰場,在能力自身能力範圍內自由發揮。
……
京師,太和殿。
“陛下,錦衣衛傳來密報,舞陽侯率領的勤王大軍,在昌平州同北虜發生遭遇戰。
雙方正在展開激烈戰鬥,場麵十分慘烈。”
鄭英逸一臉忐忑的彙報道。
真實情況,比他說的還要糟糕。
說的好聽是遭遇戰,難聽點兒就是中了敵人的算計。
隻不過勤王大戰實力不俗,即便是在野外遭遇,也擋住了敵人騎兵的衝擊。
讓戰爭陷入焦灼狀態,一時半會兒難分勝負。
不過聰明人都知道,這種僵持對勤王大軍非常不利。
無法迅速贏得戰鬥,附近的北虜軍隊,就會源源不斷的趕來增援。
至於周邊的虞軍,則完全指望不上。
“你們都看到了,這就是你們想要的!”
永寧帝衝著群臣怒吼道。
朝堂上一眾文官,紛紛低下頭顱。
尤其是內閣和六部的一眾官員,更是把頭埋的老底,唯恐被皇帝注意到。
他們阻止舞陽侯帶兵進京,那是為了派係利益。
除了少數蠢貨,希望舞陽侯戰敗外,其他人都是希望勤王大軍能夠獲勝的。
儘管戰場上的勝利,會讓勳貴集團在朝堂上的話語權增加,可這種增加是在規則範圍內的。
對文官集團來說,有規則他們才有的玩。
倘若勤王大軍戰敗,葬送了大虞朝為數不多的精銳,整個帝國都有傾覆的風險。
換個朝廷繼續當官,那是針對中下層官員而言的。
一眾手握實權的大員,其實沒有更多的選擇。
真要是發生改朝換代,開國君主可沒有那麼好糊弄。
他們這些有前科的前朝舊臣,通通屬於被清洗的對象。
作為既得利益者,聰明人都會想著掀翻桌子。
“陛下,息怒!”
“奮勇殺敵,乃為將者本分。
若勤王大軍忠於國事,定能大破敵軍!”
賴耀華的開口,直接點燃了火藥桶。
不光激怒了皇帝,同時也激怒了一眾勳貴,眾人當即怒目而視。
作為勳貴係的嫡係武裝,舞陽侯率領的勤王大軍中,充斥著大量的勳貴子弟。
自家兒子、侄兒、兄弟、族人,在戰場上和北虜廝殺,居然有人在旁邊說風涼話,誰能夠忍得住。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此刻他已經挨揍了。
對眼前的變化,賴耀華心裡同樣打鼓。
可是沒有辦法,禦史都察院作為大噴子機構,一直都是文武爭鬥的急先鋒。
能夠坐上左都禦史的位置,他的政治立場不言而喻。
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是不能認。
為了文官集團的利益,把勤王置於了危險境地,在政治上是非常丟分的。
現在皇帝把問題拋了出來,文官們肯定不能接茬。
到了衝鋒陷陣的時候,禦史就得上戰場。
偏偏下麵的小弟,都被皇帝的怒吼嚇住了,他這個禦史頭子隻能親自下場。
“混賬東西!”
“既然你說的這麼厲害,那就乾脆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讓北虜乖乖退兵。
沒有能力,就不要在朝堂上添亂!”
鎮東侯當即怒斥道。
充滿殺氣的目光,讓附近的文官,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勳貴係巨頭們不在,不等於朝中就完全無人了。
其他勳貴隻是能力差了點兒,不代表就沒有脾氣。
“陛下,請誅此賊,以正視聽!”
一旁的武鄉侯更是放出了狠招。
文武紛爭,再一次在朝堂上點燃。
“兩位侯爺,暫且息怒!”
“賴大人,隻是心直口快,一時失言,絕沒有彆的意思。”
吏部尚書嶽銘宇急忙開口勸說道。
不過這種勸架,更像是火上澆油。
“心直口快”,用在這種場合,分明就是嫌火不夠旺。
顯然,文官集團內部,並不是鐵板一塊。
前麵為了善後,各方短暫合作一次,現在又各自分道揚鑣。
文武紛爭,隻是大虞朝眾多矛盾中的一個小分支。
平日裡爭鬥最多的,還是文官之間的內鬥。
北虜入侵,距離京師僅一步之遙,這種時候明顯不適合挑起文武之爭。
作為入閣競爭對手,嶽銘宇果斷選擇打著平息矛盾的旗號,在賴耀華背後捅了一刀。
“哼!”
“哼!”
伴隨著兩聲冷喝,文武爭鬥的火苗,暫時被壓製下來。
大家都不是傻子,勳貴係也不願意給文官們當刀。
賴耀華固然可恨,其他文官也不一定是好東西。
全力出手把左都禦史拉下馬不難,關鍵是這麼乾,勳貴集團獲得不了實質性的好處。
當務之急是要解決問題,而不是激化矛盾。
“陛下,北虜多是騎兵,戰爭一旦拖下去,勤王大軍很容易被敵軍圍困。
短時間內,朝廷沒有能力派出援兵,昌平州那邊是顧不上了。
乾脆下旨讓舞陽侯所部找機會撤下來,前往通州駐守,保障運河大動脈的暢通。”
徐文嶽緩緩開口說道。
大虞的家底被折騰的差不多了,現在擁有的精銳,差不多就是朝廷的極限。
年輕一代勳貴子弟,有點能力的都進入軍中。
連同他們一起入伍的,還有各家訓練的家丁。
靠著這些人,才拉起了現在的隊伍。
一旦損失慘重,後麵就算補充了兵力,也沒有那麼多合格的軍官。
“徐閣老,現在雙方廝殺的這麼厲害,哪裡是說撤就能撤的。
北虜又不是傻子,勤王大軍真要是從撤退,敵人立即就會撲上來。
稍有不慎,撤退就會變成大潰敗。”
穀嘉熙搖了搖頭說道。
內心深處,他也隱隱有些後悔。
早知道北虜來的這麼快,就不該逼舞陽侯出兵。
北虜再次兵圍京師,政治影響確實惡劣。
如果能攔得住,肯定得攔著。
現在的情況非常明顯,敵人先下手為強,勤王大軍在野戰中步兵打騎兵。
縱使僥幸擊敗敵軍,也很難取得戰果。
京師再次被圍困,幾乎成了定局,那就沒必要賠上一支精銳。
“借助夜色掩護,還是有機會撤下來一部分的。
就算保不住整支大軍,也要保住軍中的骨乾力量。”
徐文嶽語氣低沉的說道。
戰鬥還沒分出勝負,就被潑了一盆冷水,無論皇帝,還是群臣的臉色都不好看。
不過這一次,大家沒有急著跳出來反駁。
真要是事不可為,保住軍中骨乾力量,就是最好的選擇。
大虞朝不缺人,普通士卒就算死上再多,都可以補充。
隻要軍中骨乾力量在,過上一年半載,就能恢複戰鬥力。
“徐閣老,您未免太過悲觀了。
舞陽侯乃我朝名將,論起戰場局勢判斷,不是我等能夠比的。
真要是事不可為,他自然知道怎麼應對,無需我們這些人操心。”
停頓了片刻之後,羅澤風臉色陰沉的回應道。
一旦朝廷下令撤退,那就是對之前軍事行動的否定。
做出了錯誤決策,肯定是需要有人負責的。
最適合背鍋的,無疑是兵部。
無論是長城防線崩潰,還是後續戰爭打的一團糟,兵部都難辭其咎。
再加上一場大敗,他這位兵部尚書,這輩子都彆想從坑裡爬出來。
如果不是前麵的貪腐案牽扯人員太多,各派為了自身利益,必須力挺兵部。
羅澤風這位兵部尚書,早就進了詔獄。
不過大家幫的了一時,幫不了一世。
朝廷吃了這麼多敗仗,終歸是需要有人負責的。
前線的將領和地方官,明顯扛不起這麼大的雷。
除非虞軍逆風翻盤,在戰場上大敗北虜,不然兵部早晚都要陷進去。
現在的羅澤風,就是輸紅眼的賭徒,任何機會他都不會放過。
……
黔國公府。
“漢水侯來信,邀請我們一起出兵,平定三宣六慰。
大家有什麼想法?”
年少的黔國公開口詢問道。
儘管不滿十六歲,但在宗族禮法的約束下,府中的權力已經逐步向他手中移交。
像這種決定公府未來命運的大事,他已經有了不小的話語權。
“公爺,三宣六慰最近這些年,一直都不怎麼安穩。
除了覆滅的安南國外,最大的毒瘤就是緬甸王國。
過去的十年裡,邊界上發生的大小衝突,加起來不下百次。
如果有機會把他們覆滅,無疑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即便是無法覆滅緬甸王國,隻要戰爭打了起來,我們就能合情合理的從雲南巡撫手中拿回兵權。
如果他硬拖著不給,那就讓他們自己帶兵上戰場!”
中年男子憤憤不平的說道。
對黔國公府來說,征討三宣六慰是次要的,拿回手中的權力才是關鍵。
前麵巡撫衙門趁黔國公年幼,拿走了國公府的兵權,導致黔國公府在雲南的影響力大減。
如果不想辦法改變,要不了幾十年,他們就會和朝廷冊封的藩王一樣,淪為橡皮章。
人家藩王好歹是宗親,大家要給幾分麵子,文官們也不好做的太過。
黔國公府就不一樣了。
喪失了權力之後,手中掌握的巨額財富,就是招災引禍的源頭。
運氣好的話,還能夠帶著族人去京師,過上普通勳貴的生活。
倘若運氣不好,沒準哪天就意外暴斃在了府中。
“二叔,倘若征討緬甸王國,我們有多少勝算?”
黔國公關心的問道。
自古都是挑起戰爭容易,結束戰爭難。
緬甸王國的威脅,困擾了國公府上百年。
曆代黔國公都想解決這個麻煩,把勢力擴張到中南半島。
可惜敵人不是軟柿子,就算戰場上獲得了勝利,糟糕的自然條件,也限製了國公府的擴張。
幾次把觸手深入到中南半島,都被敵人就趕了出來。
一來二去的折騰多了,兩邊也就成了世仇。
“如果光我們一家出兵,勝算不超過三成。
不過加上漢水侯府,情況不一樣了。
除了都護府的兵馬外,漢水侯還有兩廣六鎮可用。
區區一個緬甸王國,根本不算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