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關,秦、晉、京畿三道交界要衝之地,關中地區的東大門,百裡雄關漫道,十二連城烽火,氣吞山河。
大日東出,雄關北望,一條金色巨龍呼嘯東去,河麵開闊處,水波浩渺,陽光灑落時,碎金閃爍;狹窄處,水流湍急,驚濤拍岸,濁浪排空,鳴聲如雷。
南邊,龍嶺聯綿起伏,利劍直插雲霄,其餘諸峰或陡峭如壁,或蜿蜒如屏。其中山巒披翠,雲霧繚繞。
飛舟之上,南嶺北河,百裡雄關,壯麗景色,儘收眼底。
“陳中郎,慕某就相送於此!”
甲板上,慕雲天看著陳淵,紫色麒麟服襯托其威武的身軀,抬起一隻手,袖子一捋,隨後目光側向外,眼神犀利,
“再往前,可就是京畿八郡,數十萬裡龍氣彙聚之地,嗬嗬,若說所謂的洞天福地,真論起來,那裡才是第一!”
“天下風雲彙聚在此,廟堂激蕩,一言一舌可定百萬生死,殺人於無形,江湖紛爭,說不清的刀光劍影,奇人異事。”
“好了,言儘於此,此次時間倉促,他日再見,必與陳中郎把酒言歡!”
笑了一聲,其將目光緩緩收回。
陳淵這邊,三人組已收拾妥當。
他也跟隨著目光看向潼關外的壯闊風景,最後收回來,抬了抬手,
“此程多謝慕總兵一路相送!“
“一路上添了麻煩!”
慕雲天也抬了抬手,“份內之事,想來陳中郎也明白慕某也是無奈之舉,隻要彆怪慕某多事就行。”
他名義上的護送,其實就是將陳淵趕緊送離自己的管轄地界,免得在秦地鬨出更多麻煩。
想來陳淵也心知肚明。
說到這,這位三秦之地總兵麵色諱莫,聲音放低了些,
“另外再附贈陳中郎一句,路上小心!”
陳淵聽言,眼睛微微眯起,隨後恢複如常,放下了手,
“陳某明白了!”
“慕總兵,後會有期!”
說著,其腳下生風,身子騰空而起,接著殘影虛幻,化作一道流光,劃破雲海,激起一條筆直的雲浪,乘風於天地之間,迅速東去。
公孫羊,徐良徐少卿三人隨後朝著慕雲天扶了扶手,也隨之馭空而行。
很快,幾人消失在大日映照的天際之間!
甲板上,慕雲天側過身子,看著一行人離開,臉上的表情慢慢消失,變得漠然。
這時,其一位身邊跟隨的將軍抱拳低頭,小聲開口:
“大人,要不要通知京畿最近的郡縣?”
他的意思是將蜀地中郎將的行蹤,報備給臨近的府縣衙門。
因為這位蜀地中郎將可是朝廷關注的人!
“不必!”
“本將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了,不要畫蛇添足做得罪人的事。”
“而且他們在我寶慶治下暴露了行蹤,朝廷的某些人已經盯上了,找到他們是遲早的事,或許已經等在了路上!”
慕雲天眺望遠方,臉上麵無表情,說著,眼中露出精光,
“不過這位陳中郎似乎都知道,但其麵不改色,不露口風,顯然城府頗深,而且此人在寶慶府那一戰似乎並未出全力,連本將也看不透。”
“如果朝廷某些人真的在路上死纏爛打,肯定要吃大虧!”
“行了,傳令下去,返程!”
“是!”
半個時辰後,潼關外兩千裡,陳淵四人駕著之前的馬車直去京畿最近的天門峽,那條通天大河攔住去路。
河麵壯闊,寬十數裡,濁浪拍空,怒嘯滾滾。
就在陳淵四人準備虛空橫渡時,一聲鳥鳴驚旋長空,下麵山林中飛鳥撲棱而起。
“慢!”馬車裡,陳淵的聲音響起。
“yu”
馬嘶響起,馬車停下。
“怎麼了?陳將軍?”側邊,徐良徐少卿勒馬停下,眉頭一凜,張望著下麵。
隻見下前方,一隻黑色大鳥盤旋往下,往西俯衝。
過了兩三個呼吸,就聽滾滾黃河水間,有一聲悠遠蒼涼的歌聲響起,
“大河滔滔歲月長,
靈影遝遝覓無常。
輪回興衰終有至,
是非成敗轉頭空。
且看今朝風雲起,
來者可是九中郎?”
歌聲在河麵上空悠悠飄蕩,驚起一群棲息在岸邊蘆葦叢中的飛鳥,“呱呱”亂叫著撲棱棱飛向天。
隻見大河往西十數裡的河畔,一艘烏篷船靜靜搖曳,船身滿滿是斑駁,上麵站著一個老船夫,弓著身,隨波撐著船。
天上,那隻俯衝而下的大鳥,速度飛快,落到了老船夫的肩膀上,翅膀撲騰了下收起,一雙明黃如鷹般銳利的眸子撲閃撲閃。
老船夫身披蓑衣,枯瘦如柴的雙手搖著船槳,滿頭銀發在風中肆意飛舞,如風中淩亂的衰草,一隻枯槁暴起青筋的手抬起,摸了摸肩膀上的黑色遊隼,隨後一雙渾濁的雙眼抬起,向東看去,跨越長空,看到了那輛在空中懸停的黑色馬車。
“唏律律”
徐少卿兩人製住胯下驚馬,眼神驚疑,麵色不好看。
有人在這裡專門等著他們,那他們的行蹤算是徹底暴露,來者看起來不善,怕是這後麵一路都不安生了。
“你是何人?”勾越豎眉大喝,威勢滾滾。
“老夫一介浮名,恭候幾位大人。”老船夫笑著,露出一口黃牙,聲音嘶啞。
“車裡的那位是蜀地九中郎吧?”
老船夫目光穿破簾布,似與與馬車中的人遙遙對視,隔空碰撞。
“說,有何事?”馬車裡,傳來陳淵的聲音。
就見那老船夫嗬嗬笑了起來,聲如擂鼓,隔空傳蕩。
“有人不想讓中郎進京,許了難以拒絕的好處,請我這泥土埋到半截脖子的老家夥特地在此等待,來會會大人。”
“若是能傷了大人,許老夫十年陽壽,若是能殺了大人,嗬嗬。”
笑聲刺耳,帶著寒意。
“是誰?皇甫家?公羊家,還是孟家?亦或是巡天司?”馬車裡,陳淵聲音冷了起來,“若本將偏要進京呢!”
“就看這次大人是站著去了,還是躺著去了!”
“反正我這把老骨頭也沒幾年好活了。”
老船夫一口黃牙齜著。
他這話一落,一股驚天凶氣從高空暴起。
接著,“轟”的一聲,馬車頂上爆開。
一道流光衝出,刹如流星,直指大河。
“哈哈”
“來得好,讓老夫就來會會你這位最近在神都名聲大噪的蜀地中郎將,是不是浪得虛名。
老船夫哈哈一笑,躬著的身子站直,劈裡啪啦大響,身軀猛然拔高,接著腳下一踏,船無恙,船下河麵卻掀起驚濤駭浪。
“轟”
“轟”
“轟”
一連串衝天大浪在烏篷船後河麵上炸起,老船夫倏地升空,雙手往上一舉,炸起的大浪呼呼卷起,化作狂風細雨,帶著鋒利寒芒,朝著從天而降的流光激射而去。
其中,一滴滴水滴吞吐著鋒芒,帶著水藍色,帶著強大的威勢。
這水滴不是普通的水滴,而是玄冥重水,每一滴重水都是凝練一條溪河而成,帶有強大的破壞力。
而天上,流光急促劃破空氣,一團火焰熊熊燃燒,轟地撞上拍空大浪。
火光破開風雨,熾烈的滋聲大作,一把黝黑帶著火紋的三尖兩刃槍在其中現出,上麵跳躍的熊熊火焰與玄冥重水相撞,相克。
而三尖兩刃槍後並沒有人!
老船夫正在驚疑時,其身後那炸起的白色水浪突然間,一道道砰砰炸散。
並伴隨著一聲聲帶著驚恐的驚呼和慘叫。
白色的水浪落下河麵,被血染成刺眼的殷紅色。
隻見一道殘影如流光掠影,衝爆一道道水浪,伴隨著浪花爆碎間,裡麵有殘肢飛濺而出。
不過須臾功夫,那殘影崩碎所有大浪,慘叫聲戛然而止,隨後殘影一晃,出現在上空,現出陳淵的身影。
隻是此時,其手上懸空托舉著九顆鮮血淋漓的頭顱,那撕碎性的猙獰傷口,是被生生擰下來所致,那一雙雙暴凸的眼睛,充斥著臨死前的不甘和驚恐。
並且,這些人的臉在死後開始扭曲變化,最後固定不變,似乎生前用了遮掩真麵目的手段。
那炸起的水浪中施法藏了人,暗地裡設下了陣,隻能激他上鉤,入甕。
但一切在法眼之下無所遁形,還未結陣就被陳淵摧枯拉朽般斬殺。
“你早就看穿了?”老船夫此時瞳孔一睜,如枯樹皮的臉急速抖動,眼角往下一拉,笑意不見,聲音一沉。
陳淵眼中跳躍著熊熊金色火光,居高臨下看著老船夫,眼角湧現一點血絲,帶著令人心驚肉跳的凶戾之氣。
“就憑你?“
那是一種極度張狂和不屑的語氣。
話落的這一刻,其身軀呼地冒起熊熊火光,隨後頭頂虛空,迅速卷起一道巨大的火光旋渦往四周擴散,一股恐怖的溫度席卷虛空,以極快的速度化出一片火域。
陳淵喚出了南方鳳凰天,隻是現在那尊鳳凰真靈不在
同時其身軀一晃,現出法身,厲嘯一聲,雙拳轟天,朝著下麵雙手頂天的老船夫直接轟去。
火域呼嘯,鳳凰神火帶著焚天之威朝著那玄冥重水的鳳暴中砸下,直接燒穿而過。
本來有所準備的老船夫見陳淵三下五除二解決其他人,並朝他轟下,發出一聲厲嘯,雙手一搖,一股神光綻放,一尊巨人現出,隨後將自身修行的玄冥重水猛然一合,化作兩把藍色翎刀,力斬鳳凰真火。
“轟”
“轟”
“轟”
幾聲震天爆鳴。
玄冥重水與鳳凰真火碰撞,老船夫的法身被打的急退,爆炸的衝擊,將波濤大河炸起驚濤駭浪。
陳淵一把抓住大槍,腳踩南方天,在自己天地中虛空極速,長槍帶著磅礴偉力,以及鳳凰真火,將此獠轟的怒嘯連連。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鳴過後,隻見這老船夫被被轟下空,飛落在河麵之上,滑行出數裡,在河麵上劃出一條巨大水浪。
“排山倒海!”隻見這老船夫站穩,猛然抬頭,看著飛過來如凶獸的身影,目光像條毒蛇,被逼急。
其雙刀朝兩邊一斬,隻見兩聲驚天巨響,滾滾大河被兩刀一分為二,隨後砰的升天而起,猶如天上懸河。
可下一秒,一聲如同幽冥般的聲音響起。
“真不巧,本將也會!”
話落,隻見原本向前卷去的天上懸河,竟在老船夫吃力猙獰的的麵龐下,往後倒卷。
兩三個呼吸後,
“砰”
天上懸河轟然爆碎,砸落下來。
老船夫臉色不妙,瞳孔露出一抹驚懼,趁著水浪盈天,身形一變,變成透明,隨水隱遁。
可是下一秒,其頭上百丈,一隻如山頭大的拳頭衝破垂天而下的水幕,狠狠朝著其消失的地方一砸。
“轟隆”
頓時,一聲痛呼驚起,藍光爆閃,滔天水浪爆開,一道身影噗地從浪花中被砸出,並濺出血色。
老船夫的真身被砸出,披頭散發,胸口被砸出一個猙獰血洞,。
還未等他做好準備,陳淵的身影又一次閃現,拳頭帶著浩蕩之威,朝著這方才大放厥詞的老家夥狂轟濫炸,直接近身搏殺,蠻如凶獸,身形更是快的看不見。
老船夫疲於招架,被陳淵的凶殘攝了心氣,破綻越來越多,其龐大法身被陳淵一拳一腿,像砸皮球一般,上下轟來轟去。
就這樣,一團團血雨紛飛,夾雜著這家夥喉嚨裡要嘶出的話被一次又一次打斷。
半盞茶後,一聲驚天動地的痛號震動虛空。
“噗嗤”
陳淵眼角猙獰,雙手捏住這老家夥的雙臂猛然一撕。
大片血雨飛灑
接著,
“砰”
此人的頭顱轟然爆開,一道金光洞穿而過。
接著,陳淵冷然的金色豎眼從頸口噴濺的血液後現出。
隻是其中竟然沒有這老頭的元神。
元神去哪裡了?
陳淵金色豎眼催動,掃視十方,眼神猛然凜冽,朝著十幾裡外的西邊一瞧,一隻隻有幾尺大小的黑金色遊隼,速度如同瞬移,正一頭紮進下麵的大河中。
正是那頭之前落在船夫肩膀上的那隻鳥!
但此刻,陳淵眼中猝然射出一道金光,朝著遠處河麵之下激射而去。
那裡竟然也有陣法波動。
“轟”
一道大浪驚起。
那座陣法波動消失。
緊隨著便見那隻黑色大鳥又衝出水麵,朝著西南方向閃電般飛去。
“哼!”
陳淵目如冷電,又用法眼在河底下映照出一座陣法,這回看清了,是一陣短距離傳送陣。
此人看來做好了幾手準備,隻是在絕對的力量差距麵前,一切沒用。
陳淵又射出金光,隔空將陣法擊毀。
那黑色大鳥發出一聲老叟的厲嘯,轟然爆碎,從中跳出一縷霞光,衝天而起,雙手一撕,虛空被撕出一條漆黑裂縫。
就在其要鑽入進去時,
其身後一道灼熱厲風鎖定了他!
隻見長空,一道火光如流星趕月,迅速逼近老船夫的元神,隨後轟的一聲,在一片絢爛火光中,那空間被大槍轟碎一片。
至於那元神,則消失了個乾淨。
這樣一個氣血衰敗,大限將至的老東西,也不知死沒死透,畢竟這老家夥看樣子活了蠻久,誰知道有沒有那種奇奇怪怪的保命神通,誰也不知道。
但陳淵沒有多作停留。
做完這一切,他法眼閉上,洶湧火光迅速如回風返火,消失其法身中,隨後身形一晃,衝向車輦。
其翻手翻出剛才斬殺的幾顆頭顱,決定留著。
“用最快的速度通往神都!”
“哼,怕是這一路上不太平1”
“正好,你敬人禮人,彆人欺你辱你,但隻要你把他們殺怕了,就知道痛了!”
陳淵目綻寒光,眼角的血絲還沒消退。
徐良和勾越心神一寒,欲言又止。
最後,隨著一聲“駕”,車馬快速飛向京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