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久到邪靈都散去,季禮已恢複了正常。
他站在了高燁消失的原位,抬眸審視著這片七彩琉璃般的天空,斷指的右手上纏著一條白色布條。
山明財經大學的邊界,已成為夢魘的邊界,沒有人再可以進入,就連鬼都很難。
夢魘明明是一個活人全力催動的罪物,發揮了它全部的能力,割裂出現實世界,製造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結界。
但其內部的靈異力量,卻沒有絲毫反抗地就被“命運”所同化。
這所曾因凶名赫赫的碎屍案而籠罩一片隱瞞的高校,自此將徹底從山明市完成割裂,這裡將會是“命運的墳墓”。
但在墳裡,它依舊該稱作唯一。
隻是,那能夠讓高燁、猴子、徐蘭毫無反抗能力的力量,卻在季禮的身上絲毫沒有體現。
甚至,不僅僅是沒有體現那麼簡單,可以說它在躲著季禮而走。
季禮來到財大的時間不短了,儘管所有人都沒有見過他,但實際上眾人出現過的位置,其實都有他存在過的痕跡。
保衛室門把手上的那三指血印;管理學院一層、三層在血腳印之後的足跡;還有四層小樓裡曾因開門而被震落的鐵屑……
隻不過,季禮的痕跡儘管遍布財大,卻並沒有人發現他的身影。
因為,這三個代表了不同階段的事發點,對於季禮而言,是一個“倒序”。
蘇城河經由保衛室,轉入管理學院,在那裡他得到了方慎言的記憶提示。
洛仙雖直接前往四層小樓,但實際通過白懷光的經曆來看,那裡本該是厄運事件的最後一步。
而季禮與這所有人的活動蹤跡都完全不同,甚至是正好相反。
在厄運爆發的那一刻,他是所有人中第一個抵達此處者,並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這次事件背地裡,有方慎言、有小千度葉的身影。
他是除了這二位當事人外,最了解穆念梅案的人,更知曉這對人的某些牽絆。
而恰逢那時,小千度葉的情緒已經嚴重影響財大,並影響了季禮的心境,致使邪靈複蘇。
精神進入分裂的季禮,來到財大的那一刻,就被同樣強大的靈異氣息,直接指向了四層小樓。
在那個時候,他推開了那麵生滿鐵鏽的大門,也正看到了隻留下一對災禍之眼的玫瑰密室。
同時,借著邪靈的力量,他察覺到財大之中,伴隨著另外一種無比強大的氣息。
這財大之中僅次於小千的力量,正是化鬼後的方慎言。
隻不過這股氣息從最強,到漸強,再到偏弱,直至徹底消失,這顯然是化鬼時間的遞減。
而季禮追隨這道氣息,直到管理學院的三層,就在此中斷。
在離開管理學院之後,他看到了一雙背影。
是方慎言抱起殘缺的小千度葉,飄然抽身的背影。
財大之中,兩股極為可怕的靈異力量,隨著方慎言救走小千之後,僅剩下了純粹的厄運一道。
也幾乎是在方離去的同一時刻,四層小樓中的厄運氣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種詭異的變化,是季禮前所未見的,也是邪靈無法去乾擾的。
甚至事後清醒的季禮也曾有過猜測,厄運的轉變,是否與他帶著邪靈衝開了玫瑰密室有關……
但那些都是後話。
因為當厄運發生變化之際,財大之內開始彌漫開一種十分另類的力量。
這股力量,與季禮曾在餘老街1818房中見到的人蛹有著相似的氣味,那是一種孕育與轉生的能力。
那時的季禮,是財大之內唯一的活人,卻被邪靈複蘇搶占了意識,一切都隻是在事後才通過支離破碎的記憶將這些整合出頭緒。
這股孕育的力量,似乎讓邪靈感受到了某種不安的情緒,它竟開始自動退卻,將意誌歸還給了季禮。
而在蘇城河趕到之前,其實季禮一直就在保衛室的門口站著。
直到他完全清醒,將邪靈感受到的一切串聯起來,借邪靈的力量,提前所有人得知了一切。
作為一道詛咒,或者是一隻鬼。
邪靈看到的東西,遠遠要超過蘇城河等人,就連厄運、命運的諸多細節,就連方慎言、洛仙都不清楚。
清醒後的季禮,才是見證了厄運事件從何開始,又將在哪結束的唯一人選。
而他已然知曉,那股孕育和轉生的力量,將會誕生出一個怎樣的存在。
但季禮選擇了留下,且不再參與任何行動,因為他想要去看一看“命運”。
一個由第十監管事件的支線,神秘大鬼,結合災禍之眼,創造出的未知之物——命運。
命運,對於其他人而言,僅僅是一個恐怖與未知的代名詞,避之如鬼。
但對於季禮來講,命運是一個能夠幫助他看到過去、未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來由、自己身上一切謎團的絕佳機遇!
如果,命運注定會成熟,那麼即便是死在財大,對於季禮而言,隻要能有一個“直麵命運”的機會,他就能了卻此生唯一的執念,活著的意義!
哪怕是死,也都值得!
接下來的事,其實也就僅僅是為了等待命運的成熟。
在蘇城河追蹤管理學院,方慎言化鬼後的蹤跡時,在洛仙剛剛施展夢魘罪物的時候,季禮正在故地重遊。
他前往了山明財經大學的後區,去看一看穆念梅曾經的教室。
卻在這一階段,遭遇到了綠袍麵具人,並與之發生了一場人與鬼的正麵較量。
切記的是。
在第十監管事件期間,人與鬼的地位發生了劇變,人有見麵即能逮捕鬼物的異瞳,因此反而是隻要正麵與鬼接觸,人就會牢牢握有優勢。
最終的結果,自然就是季禮又逮捕了一隻鬼。
直到……命運終於成熟。
不需要用任何手段去探查,因為洛仙的夢魘罪物已經在第一時間拋出,通報財大中的每個人,最後的時間到了。
在蘇城河、洛仙等人迅速撤離之際,季禮卻如同一個在夢魘之中行走的旅人,他甚至眼神中帶著激動與期盼。
他瘋狂地去追尋命運的蹤跡,從四層小樓,到管理學院。
然而,直到夢魘徹底封死山明財經大學,直到命運收走了高燁、徐蘭、猴子三條人命,季禮這個追蹤者,卻始終沒能跟上它的腳步。
現實的離奇,遠遠比中的描述還要無常。
作為幾乎可視作淩駕於一切之上的“命運”,它卻在有意識地躲開季禮,甚至是被他追著逃。
哪怕是它期間收走了三條人命,可卻沒敢有絲毫逗留。
仿佛季禮是一個讓命運都感到驚恐的人,他身上的秘密,會讓命運都避之不及,生怕沾染。
“你還是不肯見我……”
季禮長歎一口氣,抬手撩開一片定在半空的雨水,微微搖頭。
要麼,是有一個冥冥中的存在,勒令命運不許與自己碰,畢竟這個命運脫胎於一件罪物,成熟於白懷光;
要麼,是季禮的命運體量、權重、影響都太“大”了,不允許被提前知曉。
季禮的命異常得“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