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狂風吹過常念鬢角的發絲,她目視前方的二廠,瞥見了廠房門口那一灘尚未乾涸的血跡,突然壓低聲音說了這麼一句。
丟了眼的洪福立馬頓住腳步,由於停的太急,險些沒能穩準身子,令二人都產生了瞬間的失衡。
也正是在這失衡的一刹那,常念的眼前陡然憑添了一抹冰涼的氣息。
一個披頭散發,渾身滴水的女鬼,絲毫沒有預警地從二廠前的一片水漬中鑽了出來,且一經出現就直撲麵門。
常念似乎對此有過些許預警,立馬掌心翻開,一個巴掌大的錦囊出現,抽繩一拉裡麵赫然是一炷香。
她沒有絲毫猶豫,在女鬼出現的一刹那,反手點燃了這藏在錦囊之中的香。
彌漫著奇異味道的祭香緩慢燃燒,一種詭異而莫名的氣息也快速籠罩在二人的身上。
當香味傳來,洪福也似乎明白了處境,立馬向後倒退,但速度並不快,躡手躡腳,並未發出任何腳步聲。
同時,那原本已經近身的女鬼,卻好似突然迷失了目標。
它就這麼橫在半空中,長發與衣物上的水漬滴滴答答向下流著,那張被濕發擋住大半的麵容上,一雙彌漫著死氣與惡意的眼珠,死死地盯著常念與洪福。
然而,在片刻後,它的視線卻開始了平移,轉向四處觀察,仿佛是在尋找著新的目標。
陰陽祭香,讓人短暫成鬼。
這是餘老街任務中常念獲得的唯一一件罪物,是難得的保命罪物。
雖然在此前的時間線中,這根香其實已被拍碎,但由於潼關用白蠟燭回到過去,讓常念避免了前往陰界的命運。
自此這根有著強力保命效果的祭香,得以保留了下來。
“祭香燃燒期間,你我都是鬼的身份,可以無視它了。
咱們現在走三廠的方向,繞道前往二廠,去激活準備好的那個手段。”
洪福看不到眼前是什麼情況,但他明顯察覺到就在自己的正前方,有一個東西正不斷讓他泛起雞皮疙瘩,那是一種讓他一旦靠近就會接近深淵的氣息。
他全盤聽從常念的指示,開始背著她繞開了一口坐地的老銅鐘,朝著早已爛熟於胸的路線慢慢退去。
而隨著他的挪動,那種不適感也就越來越少,這對於他來說,也算是一種判斷鬼物距離的方式。
比起洪福,常念要注意的東西就要太多。
她是唯一一個能真切看到那隻鬼的人,儘管那種不適感漸行漸遠,但實際上它們與女鬼也就是從先前的半步,遠離到了四五步的位置。
看著半空中橫著觀察的女鬼,那張森白的臉上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惡意,但也漸漸出現了一種木訥。
顯然,作為鬼物,它也有自己的思想,似乎正在思考為何麵前待殺的二人,頃刻間就再也察覺不到。
隨著洪福的挪動,常念身上的不適感已經幾乎再也不存,此刻她與女鬼間隔十步。
前往二廠,是在死亡太多店員後,她與洪福這對僅存的店員分析出的某個不算生路的生路。
而女鬼顯然是一隻水鬼,它的出場方式就決定了它將與水有著莫大的關聯。
於是,常念看著場院中那幾灘水泊,就有一種極強的不安感,因此勒令洪福改道。
而顯然,女鬼也正是要利用這幾灘水隱藏自己,在關鍵時刻發起致命一擊。
隻不過常念的分析還是更快一步,導致女鬼不得不放棄最完美的襲擊時機,導致常念有了反抗的餘地。
但是……
她看著眼前這隻女鬼,心頭卻憑白升起一抹說不出的彆扭感覺。
這種感覺很淺,很像是錯覺,但卻又難以放下。
就仿佛是用一次性筷子吃外賣時,手指傳來淺淺的瘙癢感,那麼食客就自然懷疑有木刺紮進皮肉。
可無論怎麼翻看,卻都找不到木刺,更是在細心查看時,連那種瘙癢感都消失了。
但明明,之前被木刺紮進的瘙癢,卻真的曾出現過……
帶著這種說不出的感覺,常念再回過神,已經見到了洪福背著自己走過了三廠。
一到四廠,每間廠房間隔也就不到二十米。
區區二十米的距離,不足半分鐘即可趕到,隻要讓他們前往二廠,去激活那個準備好的“半生路”。
最起碼,在一定時間內,還可以拖延。
這個工廠事件,真正的解決方法其實並不在工廠之中,反而是在山頂。
第十分店的這隻鬼,曾經就是與李從戎時期的第五分店聯合的接引任務。
當時的任務,絕大部分時間、場地都以這家工廠為主,所經曆的事情也與現在類似,不斷通過手搖水井上升異常而殺人。
最終的生路實際上是通過任務地點這一信息。
那次任務的地點,標注為“整片山林”。
完整的任務地點是山林,但所有靈異事物都出自山底的工廠,於是當時李從戎帶人上山去尋找破解方式。
最終,留在山底拖延時間的人全都死了,而李從戎在山頂的某個草屋裡,找到了一具吊死的屍體,並搜出了一封遺書。
大致就是描述了一個小工廠老板自從將廠址搬到山底後,生意就愈發不順,最終導致破產,無力償還債務而自殺的劇情。
那次任務最後的生路,就是李從戎解下上吊繩,燒掉屍體與遺書,任務即結束。
現在曾經的任務再度上演,但破解方式必然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不過一切的開始就都應該是老板上吊的那間草屋。
潼關率先一步帶著一名助手,登上了山頂,去調查老板鬼化作無解後,如何能夠逮捕這隻鬼。
至於死去的十名店員,乃至現在常念與洪福去做的事,都隻是在拖延時間。
隻不過,潼關那邊的情況一定是出現了狀況,自從上山後就再也聯係不上。
半小時前,等不下去的靳希選中了解正,選擇與他作為第二批人上山,去尋找潼關的下落。
但這麼久時間過去了,留守在山底的十二個人已經死了十個。
可無論是第一批的潼關,還是第二批的靳、解二人,俱是音訊全無。
常念看著近在咫尺的二廠,還有依舊橫在半空中,仿佛陷入定格的女鬼,麵色也越來越沉重。
她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山底工廠的老板鬼一定要去山頂上吊自殺,也不知水井為何會冒出靈異,更不知道明明已經逃走的老板鬼為什麼又回到了事發地……
當年那場任務許多事情也對不上,現在李從戎死了,他們更是對此並不了解。
但她能夠想象的是,如果上山的那兩批人,尤其是潼關再找不到破解方式,他們撐不了多久了。
同時,洪福微微側著頭,耳朵不自然地抖了抖,像是聽到了某種細微的聲音。
但他在常念看不見的視角下,臉皮緊繃著,並沒有對她說起聽到了什麼。
而在二人視角的盲區,橫在半空中的那隻女鬼,也並非如常念所想般真的木訥地陷入僵硬。
她那雙鬼眼中閃著森森的光芒,直視著水井的位置,一種人類無法察覺的力量通過這種方式正在傳遞著。
而水井的井繩不知何時已經又重新放回井底,現在那柄搖杆正在慢悠悠地向上搖著,一雙赤腳倒栽於木桶,先一步露出其形。
看它於井沿的距離,這顯然又是一個完整的人形,一個完整的鬼即將冒出井口。
但這一切,被那口老銅鐘完全擋住視角的常念,卻根本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