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氣過剩,陽氣萎靡,聽起來是一個抽象的狀態,實際上就是能讓人更容易接觸到靈異氣息。
這個“接觸”,即本就處於大型靈異背景中的季禮,將會麵臨或大或小、多重靈異力量的侵擾。
但季禮另辟蹊徑的,卻通過這種負麵接觸中,通過力量來源、大小的捕捉,鎖定了此時此刻“最大”那隻鬼的方位。
打更人是這一晚最大的鬼,但通過這幾次的試探來看,它不是沒有弱點的。
又或者說,季禮通過“假打更人”提前得到了一個重要信息——他在白厄花大街,地位很不一般。
也許,這就是打更人即便強大,卻不肯正麵將其殺戮的原因。
那麼反其道而行,就是最有概率破解打更人的方式。
季禮不必去提前寫下準確答案,隻要見了它,那麼答案終將會自行落筆。
“咚——咚!”
“咚——咚!”
“咚——咚!”
“咚——咚!”
這一次鼓點換做了連續多次的重複性敲擊,幽深處同聲響起:“關門關窗,防偷防盜!”
季禮眼前所見,伴隨著密集的鼓點,所有磚縫化作的黑色網格,呈現了異常的躁亂,橫與豎連在一起,仿佛成為了一張無處脫逃的巨網。
但同樣的招式,同樣的結界,對於此刻而言已無實際意義。
戲劍就是結界天然的克星,他需要做的僅是揮砍,劈開攔路的巨網,看著它們一次又一次的撕裂又重聚,可卻絲毫無法阻擋他的腳步。
真正有威脅的,是那隨著鼓點傳來的嶄新八字。
季禮不清楚他究竟是怎麼來到的白厄花大街,也不清楚這裡是由什麼力量構成,但這裡是一處大型靈異場所,介於真實與虛幻之間。
在此的絕不僅僅是打更人,陽氣萎靡的狀態下,他瞥見了眾多漂浮的遊魂,它們若隱若現,時有時無,耳旁不僅是鼓點還有某鬼貪婪的嘶吼,覬覦的欲望。
但在這八字出現之際,季禮卻登時眼前漆黑,雙耳嗡鳴。
似乎“關門關窗”的前一半,直接具象化的堵住了他五感中最重要的兩個。
同一時間,他在丟失雙感後,察覺四周的空氣中彌漫出了一種若即若離卻僅僅跟隨的氣息,那氣息說不好是什麼,可卻逃不開,躲不掉。
傳聞,人的五感對應五行。
世間萬物都逃不開五行構成,人體的複雜結構更是由無數的五行所彼此搭建,是生存的基礎。
“關與偷……”
“形”“聲”的丟失,讓季禮瞬間陷入劣勢,他不得不停下腳步,將一半精力放在警惕黑線網格,另一半則是那個偷走自己雙感的氣息。
關門關窗,防偷防盜,這對應了二更天的口號。
這種殺人的手法,應該是要剝奪季禮體內的五行,從而讓其五行受損,寸步難行。
二更天與一更天的模式依舊相仿,鼓點操控黑線網格,它沒有足夠殺死季禮的力量;口號削弱人體狀態,也沒有足夠殺死季禮的力量。
然而當鼓點與口號結合之後,就是後者輔助前者,達到足以殺死季禮的效果。
但實際上,關於五行的理解,季禮也並非不曾涉獵,甚至他遠比絕大部分人都要深刻。
二更天既然從五行入手殺人,那麼就也用五行之法破解!
一滴血悄悄落地,沾染在黑色網格下的磚塊,青銅古棺驟然落地,壓碎了這尚好的民國青磚。
勾勒“木生火”符籙早已鐫刻於心,有人血在場並不費力,也並不耗時。
青銅古棺暫且護住自身,季禮藏在棺材裡,直接在棺蓋上蘸血快速勾勒那個爛熟的結界。
火苗在掀棺而起的那一刻,驟然燒起,磅礴的黑暗中終於有了一塊方寸之地,亮起了炙熱的光芒。
季禮扯下纏在斷指上的白布條,轉而係在了手腕處,單手遮擋口鼻,掩蓋住了臉色的蒼白與身影的搖晃,踏上白厄花大街的青磚。
刺鼻的氣味快速彌漫,更為強大的五行結界瞬間撕毀了原本的騷亂,那些因陽氣萎靡而暴露的小鬼,儘數退去,慢上一步即被灼燒至殘。
而這把火還有更加意外的收獲,當二更天模式被破的那一刻,季禮恢複視與聽後,清晰地聽到在自身附近,有一個無形的影子,連帶著大片的黑色網格儘數化作灰燼。
心火升騰,濁氣下沉。
在五行符籙亮起,他背後的金色符籙也隨之呼應,牌樓之下的大片區域,足有四十步的青磚,全部化作真空。
季禮沒有喘一口氣的機會,他要抓緊一切靠近幽深的時間,連青銅古棺都來不及去收,立馬墊著腳加快速度去衝刺這難得的四十步!
“咚!——咚,咚!”
“咚——咚,咚,咚!”
四十步一到,季禮已明顯看到了一道實影就佇立在正前方,它的兩手有動作,又敲鑼又擊梆,正是步步殺機的打更人。
季禮眼眸中閃過一縷冷色,算上前番的推進,他與這未嘗謀麵的打更人,僅剩區區二十步!
而這一次,模糊不清的幽深處傳出的鼓點,兩道合成了一道,第一道是一快兩慢,第二道是一快三慢。
三更天與四更天,同時開啟。
這必然會是打更人的極限,因為這一刻的天色即便已蒙蒙有亮,卻不知還有多久才是五更。
也就是說,隻要突破這一刻的雙重危機,打更人必然是再無後手,這一晚就可真正度過。
“平安無事。”
“天寒地凍。”
果然,雙重鼓點之後就是兩句口號,一者對應三更,二者對應四更。
關於打更人在五更的五句口訣,季禮涉獵不多。
在天海酒店生存,每個店員都必須是民俗、靈異的專家,大腦中務必裝滿“知識點”。
但如此冷門的信息,季禮能記得前兩更已屬不易,他萬萬沒有想到三更天的口號竟會是“平安無事”。
依照前兩更的口號規則,基本都是見字知義的反義詞。
然而這一次,“平安無事”的反義詞……
季禮最後二十步剛邁出第一步,突然心臟猛地一抽,有什麼東西像是在無形中鑽進了他的體內,那東西伸手就攥住了他的心臟…鬼心!
同時,他捏著戲劍的手也登時不受控製,好似被零下四十度的寒冰凍住一般,就連思維都被凍僵。
他的戲劍,棺材,甚至是邪靈,一切能夠被其主動施展的手段,在這一刻全部無效。
四更天的“天寒地凍”,凍結他所有的底牌。
三更天的“平安無事”,反倒成了最直接的殺人手段。
粗暴、簡單、高效、無解。
季禮在這一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句傳過不知多少代的老話——“閻王叫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