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荏苒,不知不覺,天再次黑了下來。
“吃飯了哦。”梅子抱著個飯碗,大口扒拉著。
“爸爸,你要吃嗎?”
梅子抬頭望向旁邊的陸佳偉。
“我已經吃過了,你吃吧。”
“吃過了?→→,你偷偷吃的,不叫我?”梅子斜睨他道。
小模樣煞是惹人憐愛。
“下次我叫你,你快點吃吧,吃完了爸爸和你放煙花。”
煙花是陸長遠下午買回來的,是那種手持小煙花,適合在院落中燃放。
梅子聞言,立刻埋頭扒飯。
但是旁邊的陸長遠夫妻倆一點胃口也沒有,因為隨著天越來越黑,他們知道陸佳偉要離開的時間也越來越近。
他們萬般不舍,可是卻又沒有任何辦法能阻止。
“爸,媽,你們彆難過,這其實是一件好事,我能遇見瓊州州牧,可是天大的福分。”陸佳偉想了想安慰。
陸長遠夫妻倆聞言覺得甚是有道理,可是該難過還是難過,該傷心還是傷心。
“你們在說什麼?”梅子忽然抬起頭來,滿眼好奇詢問。
“在說大人的事情,你不懂。”張桂芳立刻道。
梅子聞言很是不高興,“那你們為什麼要說小孩子不懂的話?”
張桂芳剛想回答,陸佳偉直接接過話茬。
“等你長大了,你就聽得懂了。”
“哼,那還要好久,你們為什麼不要長成小孩子,這樣我不就懂了嗎?”
一直沒說話的陸長遠聞言,臉上不由露出一個笑容。
“隻有小孩子變成大人,哪有大人變成小孩子的,這就跟走路一樣,走過的路,走過去就過去了……”
“那為什麼不掉頭往回走?”梅子道。
陸佳偉:……
“很棒的想法,但是人生沒有回頭路,比如現在的你,變成去年的你。”陸佳偉道。
梅子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腳上的鞋子,露出恍然之色。
“也對哦。”
然後她低頭繼續扒飯。
“唉~”
陸長遠長歎一聲,目光看向陸佳偉,眼神幽幽。
陸佳偉明白陸長遠的意思,梅子現在有多開心,等會就有多傷心。
陸長遠並不準備等梅子睡著了悄悄離開,而是要鄭重地跟她告辭,當著她的麵離開。
因為隻有這樣,梅子才會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然後斷了她的念想,這有利於她未來的成長。
“爸,下午在家的時候,我寫了一封信,放在你房間桌上,等梅子成年了,你把信給她看。”陸佳偉湊到陸長遠身邊小聲道。
可是一轉頭,就見梅子端著飯碗,側著耳朵,賊兮兮的偷聽,偷感極重。
“你這小東西,快點吃飯。”陸佳偉有些好笑地道。
“我飯已經吃完了哦。”
梅子高舉著自己手上的飯碗,並且把碗底翻過來,表示乾光光。
可沒想到飯碗沒刮乾淨,幾顆米粒落到她的鼻尖上。
“哎喲~”
她也不用手去擦,而是伸長舌頭想要去舔。
可是小舌頭太短了,她仰著脖子,努力伸長,然後整個人向後仰倒。
梅子嚇了一跳,然後就感覺一隻大手從背後托住了她。
“嘿,爸爸……”
梅子回頭向陸佳偉不好意思笑笑。
“吃飽了嗎?”陸佳偉拈起她鼻尖上的飯粒,放入她的嘴裡。
“嗯嗯~”梅子連連點頭。
“那就把碗送去廚房,然後跟我一起放煙花。”
梅子聞言,立刻端著碗往廚房跑,一邊跑一邊嚷嚷道:“等我哦,不能偷偷地哦……”
聽她那歡快的聲音,看她那小小的背影,陸佳偉隻感覺自己胸口發堵,熱淚盈眶,他想大哭一場。
他如何舍得,他真的放不下……——
“梅子彆怕,勇敢一些,抓住尾端,不會傷到你的。”
陸佳偉把手上的滿天星遞給一旁躍躍欲試的梅子。
“我不怕,我很勇敢的。”
梅子伸手接過,自己給自己打著氣。
陸佳偉怔怔地看著梅子,她的小臉在花火之下忽明忽暗,但卻始終是那麼燦爛。
“爸爸,你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梅子疑惑問道。
“因為爸爸想要記住梅子的樣子。”陸佳偉笑著說。
梅子聞言愣了,然後直接把手上的煙花丟在了地上。
“我不想玩了。”
剛剛還興致高昂的梅子,情緒忽然變得無比低落。
“怎麼?”
陸佳偉趕忙彎腰把她抱起。
梅子看著他,聲音有些哽咽地道:“爸爸,你是不是也要走了呀?”
陸佳偉聞言沉默,他不想欺騙梅子。
“媽媽也這樣說,然後她就再也沒回來……”梅子小聲道。
陸佳偉沒說話,隻是把她緊緊摟在懷裡。
“你能……你能不走嗎?”梅子聲音裡帶著哭腔道。
陸佳偉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沒有回答。
梅子摟著他的脖子,開始小聲抽泣起來。
每次從小到大,生活得都很幸福,爸爸疼,媽媽愛,完全可以說是在蜜罐裡長大。
可有一天,爸爸不見了,再也不回來。
而媽媽也把她丟在爺爺奶奶家不見了蹤影。
她完全搞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是自己不乖惹爸爸媽媽生氣了嗎?
還是他們工作很忙,沒有時間回來。
她可以不要新衣服、可以不要新玩具,也不要好多好吃的,那他們能不能不要一直忙,回來陪陪她。
可是她是小孩子,沒人聽她的。
她好想好想長大,做夢都想長大,長成大人,他們就會聽好好她說話。
……
梅子抹著眼淚,哽咽著,滿是委屈和悲傷。
“梅子,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嗎?”
“嗯?”梅子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爸爸已經死了,人死了隻剩下靈魂,然後重新輪回,變成一個小孩,而我遇到一個神仙,因為我太想念你的關係,所以祈求神仙讓我回來見見你……於是我就回來了,見到了我的梅子,見到你,我很開心,很開心……”
陸佳偉說著說著,淚水打濕了自己的臉頰,他親吻著梅子的臉蛋,親吻她的額頭……
“但是我必須要回去,重入輪回……”陸佳偉的聲音裡滿是悲傷。
陸長遠夫妻倆在一旁已經泣不成聲。
“變成小孩嗎?”
“什麼?”
“你會變成小孩嗎?”
“對。”
“那我能見到變成小孩的你嗎?”梅子滿眼期待地看著他。
看著女兒希冀的眼神,陸佳偉無比肯定地點頭。
“當然,我們一定會再見。”
“那你變成小孩子了,我要是認不出你怎麼辦?”梅子滿臉擔心。
陸佳偉想想,舉起手腕,指著手腕的一塊胎記道:“你見他手腕上有沒有用這樣的記號,如果有,那一定就是爸爸我了。”
梅子聞言舉起自己的手腕,靠近陸佳偉的手腕,因為她手腕上,同樣也有一個小小的胎記,位置差不多,形狀也非常相似。
“嘿~,這是我們的可愛標誌。”剛剛還在難過的梅子又開心起來。
而她口中所謂的可愛標誌,是動畫片《小馬寶莉》裡麵小馬身上的一種圖案。
“對,這是屬於我們兩個的可愛標誌。”陸佳偉道。
“好噠,這下子,我就放心了。”
梅子像個小大人一樣長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