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掛鐘的時針轉到六,分針歸於原點,時間便再次來到了晚飯時間的晚六點。
“說起來,這好像還是我第一次來你們這蹭飯。”
在餐桌前坐下後,是以安原裡紗率先打開了話茬。
一如她說的那樣,雖說平時她和渡邊悠他們的關係不錯,但正兒八經的上門打攪,這還是頭一遭。
“是。”渡邊悠點了點頭,把手頭洗好的筷子發給了桌上的大家,然後回頭招呼了還在廚房裡收尾的涼子一聲,“涼子,就差你一個咯。”
“來了!”
廚房裡傳來了濱邊涼子的回應聲。
大約十來秒後,脫下圍裙的濱邊涼子來到了餐桌前坐下,剛剛她在給果盤做最後的收尾。
“悠。”
坐在渡邊悠身旁的雨宮綾奈望向了他,意有所指的眨了眨眼,示意他這個一家之主說點什麼。
“既然大家都到齊了,那就邊吃邊聊吧,裡紗姐和江田姐也彆客氣,當自己家就好。”
渡邊悠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跟著便道出了這句他耳濡目染了許久的話來。
“放心,我肯定不會跟你客氣。”
安原裡紗絲毫沒有要按套路出牌的意思,相當直率的給出了回答。
她素來把自己的身份拎的清楚,工作外的時候,她就不是老師,而是一位比悠他們年紀稍大些的姐姐。
姐姐到自己弟弟妹妹的家裡蹭飯,客氣會有,但拘謹一定不會有。
“……我這邊也是。”
江田鬱美看了看閨蜜,又看了看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在一陣糾結後,她還是選擇了從心。
畢竟桌上那些擺盤精致的中華料理,不管是看著還是聞著,確實是太勾人味蕾了。
尤其是在她本來就餓了的情況下。
“我開動了。”
在莫名同頻的餐前儀式結束後,桌上的大夥兒拿起了筷子,夾起了早已看中的料理,餐桌上也陷入了一陣短暫的安靜。
由紀和涼子夾的是燒排骨,這玩意兒下午四點左右就燒上了,這會兒已經完全入味了。
安原裡紗夾的則是渡邊悠炒的那份辣子雞丁,江田鬱美和雨宮綾奈則是夾了一筷子清蒸魚。
“嘶!這玩意兒這麼辣!?”
在小咬了一口切小塊兒的雞肉後,安原裡紗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咪一樣,表情一下子就變了,不過她倒沒急著去喝麥茶,而是使勁忍耐了起來。
她不是很能吃辣的那種人。
不管是學生時代的聚餐,還是工作後的同事聚餐,她對有辣味的料理,都是謹慎又謹慎的。
今天之所以會一反常態的去夾那塊兒辣子雞丁,純粹就是看著顏色好看,紅綠色的辣椒在餐廳的燈光下泛著光,再加上那股鮮香的味道,她一時間就沒忍得住夾了一筷子。
隻能說也得虧她謹慎,這要不是試探性的一小口,要是一大口的話,那就真完蛋了。
不過辣歸辣,在鮮辣椒的襯托下,雞肉的香味和辣椒的鮮味混在了一起,確實是有唇齒留香的那種感覺。
“還好吧?”
渡邊悠把紙巾和冰過的飲料遞了過去。
冰飲料是他一開始就放在桌邊的,為的就是預防眼下的這種突發狀況。
“……”
安原裡紗擺了擺手,隻接過了紙巾,接著被辣的有點淚眼汪汪的她拿起了筷子,把碗裡剩下的雞肉一起送進了嘴裡。
這道菜辣是辣了點兒,但確實是好吃!
“不是,不能吃辣就彆逞強唄。”
品嘗著清蒸魚的江田鬱美看了一眼自己的閨蜜,忍不住的嘟囔了一句,接著放下筷子,朝著渡邊悠那邊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把手邊的冰飲料遞過來。
“給。”
渡邊悠想了想,順勢遞了兩瓶冰過的罐裝咖啡過去。
“謝了。”
江田鬱美接過了罐裝咖啡,拉開了其中一罐兒的拉環,接著把它推到了自家閨蜜的麵前。
在她的印象裡,閨蜜不是那種吃不得辣但偏要逞強的人。
除非那道帶辣味的料理確實看著太誘人,她的意思是聞著太香了。
“一碼歸一碼,唔,舌頭麻了。”
安原裡紗吐了吐粉舌,抓起冰鎮咖啡灌了一口,隨著咖啡的苦味和冰涼感湧上來,那股子辣椒的鮮香辣味才被慢慢的壓了下去。
“得救了!”
她如釋重負的長舒了口氣,白嫩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層毛毛汗。
“有這麼好吃嗎?”
江田鬱美有些狐疑的看向了自己的閨蜜。
她已經有些懷疑自己的閨蜜是為了誇而誇了,她吃的那道清蒸魚味道是美味,但也還沒美味到這種地步。
就,假如這是在動畫裡,她估計裡紗已經爆衣了。
“你嘗嘗就知道了。”
安原裡紗給了她一個‘你慢慢品’的,故作高深的眼神,跟著便夾起了第二筷子辣子雞丁。
之前在學校裡吃食堂的時候,她就偶遇過帶著便當去食堂熱飯的渡邊悠。
這小子餐盒裡的那些料理全都是中華料理,賣相也都是一等一的好。
那時她就已經開始饞了,眼下實際吃到後,她也算是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初判斷完全沒有出錯。
“這道料理是涼子做的麼?”
江田鬱美看了一眼閨蜜,想了想,還是沒有急著去夾那道菜,而是先問了一句。
“不是喲,鬱美姐,這道料理是悠做的。”濱邊涼子搖了搖頭,“換我的話,下手不會這麼重,雖然悠老是說他做的料理味道已經很清淡了,但……”
她沒有把話講完,而是古靈精怪的吐了吐舌頭。
從那道又麻又辣的麻婆豆腐開始,他就不斷的在刷新她對辣味的認知。
綾奈和她在日積月累的慢慢習慣下,已經變得能接受這樣的辣味了,但由紀的話還是和之前一樣,對辣度相當敏感。
但想想也正常,畢竟後者是位歌手,時常要用到嗓子,飲食肯定是相對清淡的。
“問題是我說的是實話呀。”
渡邊悠很是無辜的聳了聳肩。
他做的每一道帶辣味的料理確實都是留了手的,他總不能學這邊的中華料理店,為了生存把麻婆豆腐改成鹹甜口的吧?
而且這也就是她們沒嘗過自貢和湖南的料理了,這倆一個比一個辣。
尤其是湖南,大家都說四川這邊口味重,實際上論吃辣椒的生猛程度,遠不如湖南那邊。
“個人口味問題嘛,正常。”
江田鬱美打起了圓場,接著拉開了自己那一罐冰咖啡的拉環,然後夾了一筷子辣子雞丁放到自己的碗裡,合著米飯一塊兒送進了嘴裡。
她算是比較能吃辣的那類,但閨蜜的評價還是讓她升起了警惕心,穩妥點總歸沒錯。
然後……
她略顯驚訝的蹙了蹙眉,細嚼慢咽的品嘗了起來。
在米飯的中和下,辣椒的鮮辣程度下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辣味加速口水分泌,雞肉和辣椒混在一起的鮮香味又讓人食欲大開,每一次咀嚼,鮮香味都在蔓延。
“美味!”
在把嘴裡的米飯和雞肉都吃下肚後,江田鬱美放下了筷子,沒有去碰冰咖啡,而是喝了一口麥茶,然後很是認真的朝渡邊悠豎起了大拇指,給出了她身為食客的最高評價。
這道料理對那些能吃辣的人來講,堪稱絕味!
而且這道料理非常下飯!
“謝謝。”
渡邊悠笑著點了點頭,也跟著往碗裡夾了一筷子辣子雞丁。
不枉他在那兩大籃子辣椒那邊挑了那麼久。
值了。
“我有個問題。”
安原裡紗放下了碗,抽出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跟著問出了這個問題來。
“請講。”
“你每天帶去學校的便當,都是你做的麼?還是……”
安原裡紗若有所思的看向了濱邊涼子。
“是,一部分是我做的,但我做的時候比較少,更多的時候是涼子的手藝。”渡邊悠點了點頭,肯定了裡紗姐的說法,“帶來的糕點或者說點心,則是出自聖女大……我的意思是綾奈之手。”
他說順嘴了。
“綾奈?”
安原裡紗很是詫異的看向了雨宮綾奈。
不說全部吧,但據她所知的,她那個圈子裡的,包括但不限於本身就在圈子裡的,以及跟著攀附進圈子裡的那些人,隻要家裡是女孩兒的,百分之九十八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並非刻板印象,而是每一家都請的有廚師,沒那個必要去做飯,或是學做飯。
至於學校的家庭基礎課,絕大部分的老師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尤其是在那些大小姐們念的本就是貴族院校的情況下。
當然,也會有例外,比如她們有了暗戀的同齡男生,那她們就會想著要通過這種事兒來表現一下了。
“怎麼,不可以嗎?”
雨宮綾奈把額前的一縷頭發挽至耳後,有些小驕傲的反問了一句。
她知道裡紗姐在驚訝什麼,但很遺憾啊,她早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在廚藝上堪稱災難的大小姐了。
“當然可以,隻是有點……意外。”
安原裡紗搖了搖頭,心說剛才在廚房裡看到的甜點合著不是買的,是出自你之手的呀。
“突然覺得署裡吃的是豬食。”
在安原裡紗聊天的當兒,江田鬱美又吃了好幾筷子辣子雞丁,然後有感而發的道出了這句話來。
“彆搞,你們那的夥食還可以,隻是你吃夠了而已。”
安原裡紗翻了個白眼。
和你們署合作的餐飲店的主廚在哭泣啊!
你這叛變的也太快了!
“我說的是實話,每周的食譜大體都不帶變的,永遠是那老三樣,偶爾有點變化,味道還特彆一般,這誰頂得住。”
江田鬱美接著吐槽了起來。
如果不是顧忌到影響和突發事件,她是真的想每天中午都自己覓食。
“讓你們見笑了。”安原裡紗歎了口氣,向渡邊悠遞去了一個無奈的眼神,“現在明白我和你鬱美姐為什麼能玩到一塊兒去了吧?”
她們都是吃貨。
“理解了。”
渡邊悠點了點頭。
那確實是,吃貨和吃貨之間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的。
就像他和涼子、由紀、綾奈她們討論探店時品嘗到的驚喜時一樣,總有說不完的話。
“所以同為美食家,你是不是該幫幫忙。”
安原裡紗挑了挑眉。
“什麼忙?”渡邊悠頓了頓,“我的意思是以我的能力能搞定嗎?”
雖說清楚裡紗姐的性子,但他還是本能的抓了個補丁補上。
“就是讓你幫忙出一下主意。”
安原裡紗嬌嗔著瞪了他一眼,某人嚴謹是好事兒,但這種時候講出來多少有點把她們當外人了。
“抱歉。”
渡邊悠想也沒想的就道出了這句話來。
“這倒是沒什麼,不如說謹慎是好事兒,不亂承諾是對的。”江田鬱美接上了話茬,旋而便講起了自己遇到的情況,“事情是這樣的……”
她的語速不算快,但用詞相當精煉,不多時便講完了前因後果和來龍去脈。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建議江田姐你彆以長輩的架子去勸,因為那隻會引起她的反感,你需要以一種更近的姿態,我想想啊,就是那種長姐的姿態循循善誘。”
說到這裡,渡邊悠停頓了一下,而後跟著補出了一句話來。
“意思就是彆說那些讓人聽的耳朵起繭的話,落到實處,告訴她好好念書的好處。”
這也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了。
畫一萬個餅,不如讓其親眼見證一個‘餅’。
“最關鍵的是彆咄咄逼人的逼她。”
就像以前他看過的一個寓言故事一樣,太陽和風打賭誰能讓人把衣服脫下來。
一味的緊逼隻會讓本就處在叛逆期的孩子更叛逆。
再者說了,以江田姐三言兩語透露出的訊息來看,她的那位姑姑倒也貼近‘神通廣大的貴婦人’這一角色。
那這樣的話,她的堂妹學習好與不好其實就沒那麼重要了,隻要不走上歧路就行,反正一輩子肯定是衣食無憂的。
“這點我儘量。”
江田鬱美抿了抿薄唇,眉宇間多出了幾分為難。
老實講,她此前確實是想過來硬的。
為了她的幸福生活,微委屈一下堂妹怎麼了!
但現在看來,這條路好像走不通了。
“不是儘量,是得一定。”
渡邊悠糾正了她的說法。
哪怕他知道她表達的是這個意思,但很多時候越是精確的詞語,給人的心理暗示越強,同理,越是模糊的詞句,給人的心理暗示也就越弱。
“行,是一定。”
江田鬱美重重的點了點頭。
“那個,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了渡邊悠。
“嗯?”
儘管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但渡邊悠還是接上了話茬。
氣氛都拱到這了,他要是不接話的話,那不就尬住了嗎。
“如果我沒搞定堂妹的話,那能不能麻煩一下你。”
說著,江田鬱美低下了頭,輕聲細語的拜托了起來。
“因為我真的很需要相親這事兒彆來煩我,就當一個保險,可以嗎?”
她是真的不想錯失這個機會。
更不想錯失有人給兜底的機會。
至於因此會欠下的人情,與她得到的相比,不算什麼。
“行。”
渡邊悠想了想,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隻是幫忙兜一下底而已,問題還是不大的。
他相信江田鬱美的能力能搞定,或者說就算搞不定,也能埋下一個好的伏筆,到時候他再來收尾,不會很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