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都營地鐵白山站的出站口外。
江田鬱美把車停到了允許臨時停車的停靠點,拉上手刹後,她打開了雙閃燈。
這會兒的暴雨跟在往外倒似得,不開雙閃燈,以此刻雨幕的厚實程度,是完全看不出哪兒有車的。
【到哪兒了?】
拿出手機,她打字問了一句。
【已經到站,正在出站(貓貓頭比耶gif)】
【我在外麵等你,亮著雙閃燈的車就是我的車】
【ok】
收起手機,江田鬱美閉上眼睛假寐了起來。
雖說把堂妹引上正途的任務是落在了她的肩上,但因為她工作的原因,以及堂妹學業的問題,導致這個任務一直‘順延’到了眼下。
時至今日,準確的說是今天早上九點二十,姑姑才聯係了她。
未來的一個月裡,堂妹會跟她一起生活,期間的生活成本則由姑姑全權承擔。
她也提過,都是一家人,沒必要算的這麼清楚,但姑姑是倔脾氣,任憑她怎麼講都不鬆口,最後也就隻能是她妥協了。
姑姑的說法是,她們是一家人不假,但有時候越是一家人就越得算清楚。
她女兒這次來不是打擾兩三天,也不是一周兩周,而是整整一個月,生活損耗是擺在那的,作為長輩,她不能也不會占她這個小輩的便宜。
唉。
“江田茜啊。”
江田鬱美不自覺的歎了口氣,愁眉緊鎖。
詢問渡邊引導方法的那會兒,她確實是滿腔熱血,可隨著時間過去,以及署長和幾位已婚同事的時不時抱怨,她的滿腔熱血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教人哪是那麼簡單的事兒,三言兩語就能把一個調皮搗蛋的小孩拽回來的,隻能是成人漫畫裡的催眠能力。
但生活又不是成人漫畫,既沒有那麼多一碰就齁齁齁的癡女,也沒有那稍微晃一下就能讓人聽話的手機a。
所以,頭疼。
雖說姑姑也允許了她在必要的時候,可以使用暴力手段,但那還是費勁。
總不能早上一頓打,中午一頓打,晚上一頓打,一周打五天,休息兩天吧?
那就不是糾正思想了,是照培養沙包的方向去的。
而且以江田茜的逆反心來講,這樣的暴力手段隻會讓她越來越叛逆。
是所有單親家庭的小孩都這麼難教育麼?還是隻有姑姑的女兒這麼獨一份兒?
咚咚咚!
就在她在腦海自怨自艾的當兒,敲窗聲忽的響了起來。
在側過頭去看了一眼,確認了這是自己的堂妹江田茜後,她打開了車鎖,外頭撐著傘的江田茜也跟著立刻打開了門,然後迅速收起傘鑽了進來,接著又關上了門。
“鬱美姐!未來的一個月多多指教咯!”
江田茜轉過了頭來,露出了一個異常燦爛的笑容。
比起家裡的其他親戚,她最處得來的也就是鬱美姐了。
相較於其他親戚,鬱美姐要貼心的多,對她也從沒有過多的要求。
像是家庭聚會的時候,隻有鬱美姐從不過問自己的學習成績,隻關注她的校園生活,比如在學校裡開不開心,食堂好不好吃之類的。
“嗯。”
聞言,江田鬱美收起了那些多餘的擔心,也跟著露出了一個笑容。
不管之後順不順利,至少打招呼的這一刻,是開了個好頭的。
“把安全帶係好。”
“ok~”
瞄了一眼江田茜,確認她係好了安全帶後,江田鬱美鬆開手刹,發動車子駛入了空蕩蕩的車道。
相較往昔,今天的東京大抵是不會再堵車了,至少在高峰期前是不會再堵車了。
“你的生活用品帶了嗎?”
在駕駛車子平穩的行駛了一段距離後,是以江田鬱美率先打開了話茬。
她得先拉拉家常,順帶旁敲側擊一下茜的態度。
“帶了,我寄到你給我的那個地址去了,順利的話,今天傍晚就能到,不順利的話,也就是明早的事兒。”
江田茜一邊說著,一邊轉過頭去把臉貼在了車窗玻璃上,打量起了車窗外不斷後退的雨景。
“這雨好大。”
她感慨了一句。
那雙明亮的眸子裡莫名的掠過了一抹落寞。
“天氣預報說了,這場雨有望成為今年前三大的暴雨。”
江田鬱美接上了話茬。
說是要旁敲側擊,實際她根本沒想好該怎麼去旁敲側擊。
這玩意兒肯定不能太過生硬,得自然一點才行。
可問題就在於此,她壓根沒想好開場白,更沒想好怎麼樣才算自然。
“對了,鬱美姐最近工作忙嗎?”
忽的,江田茜問了這麼一句。
“硬要說的話,不算。”江田鬱美頓了頓,“主要是才忙過。”
去渡邊那蹭了一頓飯後,她就連續上了好一陣的班,署裡永遠有做不完的事兒,從審訊嫌犯,到晚上出境抓捕嫌疑人,她的每一天都像是上滿了發條似得,壓根沒清閒的時候。
這段時間倒是稍微鬆閒了一點。
“很辛苦呢。”
江田茜歎了口氣。
“是啊,很辛苦。”
江田鬱美附和了一句,臉上滿是感慨。
而隨著她的話音落下,車內也跟著陷入了短時間的沉寂。
“這次媽媽讓我來你這裡,可能不止是是她工作忙,沒時間照看我那麼簡單吧?”
在沉默了三又三分之一分鐘後,江田茜一如上車時那樣,主動打開了話茬。
她不是笨蛋,她已經長大了,看得清楚媽媽想做什麼了。
“差不多吧。”
江田鬱美心裡有些詫異,但還是接上了話茬。
她這次的‘旁敲側擊’,好像有點丟人了。
對話的節奏從剛才開始,一直到眼下,都在年紀更小的茜這裡。
她好像……好吧,是自始至終都沒有掌握到主動權。
“她應該是覺得我叛逆,所以想讓鬱美姐你來說服我,對不對?”
江田茜轉過了頭來,目光灼灼的望向了江田鬱美的側臉。
“……是。”
在猶豫了片刻後,江田鬱美還是給出了肯定的答複。
麵對親人和朋友的時候,她就不是一個擅長隱瞞和撒謊的人。
“鬱美姐覺得我叛逆嗎?”
江田茜接著問道。
“還好吧。”
江田鬱美給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我要聽實話。”
江田茜強調了一次。
“嗯……確實有點。”
江田鬱美想了想,隨即自嘲般的輕笑了一聲。
果然,她確實不適合這種場合下的旁敲側擊,那既然這樣,她不如坦誠一點,有些話講開了,或許就沒那麼難以言說了。
“我隻是不想再聽她那些頤指氣使的話了而已。”
江田茜歎息了一聲,隨即收回視線,垂下了眼眉。
她在自己母親那裡,感受不到愛,隻感受的到被處處管製,以及嚴苛的要求,明明她已經做到了母親要求的,但母親她還是不滿意。
媽媽給她的要求,就像是一道無限往上延伸的階梯。
但凡她完成了一次要求,下一次的標準就會變高,以此類推,永遠沒有儘頭。
她真的累了。
“嗯。”
江田鬱美沒有說大道理,隻是從心的嗯了一聲。
她知道,茜現在需要的不是有人告訴她怎麼做,而是有人聽她講。
隻是情況的實際發展遠遠超出了她的意料。
“所以關於這方麵的事情,抱歉啦,鬱美姐,我肯定是沒辦法聽你的了。”
茜沒有再展開,而是語調自然,但表情堅定的道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得。
難怪老媽他們許諾那麼豐厚的條件,合著說服的難度已經從一般上升到了困難是吧?
或者換個角度來看,可能老媽壓根就沒指望她能成,自始至終的想法都是想讓她失敗。
嘖!
好卑鄙!
但她不會這麼輕易的認命的!
“我沒想說服你,也做不到說服你,人與人之間互相理解都很難,更彆說想要說服一個人了,何況就像你說的那樣,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已經有一定的辨彆和判斷能力了。”
江田鬱美一邊說著,一邊提前輕踩起了刹車。
車子緩緩減速,而後平穩的停在了亮著紅燈的紅綠指示燈前。
“因此比起說服你,或是旁敲側擊一些東西,我更在意的是,你之後怎麼上學的問題。”她頓了頓,“以及放學回來的路線規劃,還有晚餐的問題。
“輪到我值班的時候,我是沒法準時下班回家的。”
說服人的第一要義,那就是彆想說服人,先拉近關係,再消除距離,最後再談心,攻心為上,而非用強硬的手段。
更彆說在她的厚臉皮之下,她還要來了一個幫忙兜底的人。
雖說是付出了一個人情,但於她而言,得到的可比失去的要多的多。
“上下學的問題,來之前我就已經看好換乘路線了,至於晚餐的話,我可以去便利店買半價便當。”
江田茜給出了回答。
這些事情她早就做好了規劃。
“便利店的便當麼……”
江田鬱美若有所思了起來。
“鬱美姐,綠燈了!”
江田茜提醒了她一句。
“嗯。”
回過神來的江田鬱美抬起眉來看了一眼交通指示燈,然後輕輕踩下了油門。
“半價便當這個,我覺得可以再考慮一下,還不至於這麼節約,雖然沒辦法頓頓大魚大肉,但家庭餐廳這種還是沒問題的。”
她頓了頓,又補上了一句。
“另外,我認識一個做飯很厲害的人,過幾天帶你到他那去改善生活!”
一個人情是欠,兩個人情也是欠。
反正債多不壓身!
“這不太好吧?”
江田茜的語氣裡多出了幾分拒絕之意。
去陌生人家裡蹭飯,她是真的不願意。
一來是不合適,二來則是有點太打攪人家了,自己也束手束腳的。
“沒事兒,交給我就好了,他們很好相處的。”
江田鬱美給出了保證。
城南私立高中,高二年級的教師辦公室內。
“他說什麼?你再重複一遍。”
聽完了石川夏美彙報的安原裡紗瞪大了眼睛,緊皺起了眉頭。
“他說,這次我們需要的場地很大,需要一整層樓。”
石川夏美又重複了一遍渡邊悠的要求。
“不是,我上哪兒去給他申請?”
聽到渡邊悠有好的點子的時候,她是鬆了口氣的,同時也生出了一種慶幸感來。
她雖然沒什麼點子,但架不住這小子是點子王呀!
這次的學園祭應該是十拿九穩了。
可在聽到了他的具體要求後,她的心一下子就跌落到了穀底。
他也是真敢要,張口就要一層樓。
“渡邊說活動教室的有一層樓一直是空著的,可以向學校那邊打申請。”
石川夏美如實的傳達了渡邊悠的意思。
“問題是……”安原裡紗深吸了口氣,把情緒收斂了回去,先問起了具體的原因,“他要這麼一大片地方做什麼?”
“搞鬼屋。”
“鬼屋?”
安原裡紗皺了皺眉,在她的印象裡,鬼屋這種東西已經跟不上時代了,學園祭每年都有人搞,但每年的成績都相當不理想,基本都是吊車尾。
“是,新式的鬼屋,參與遊玩的顧客會拿到一份提示,然後按照提示來完成相應的任務,解鎖相對應的結局。”
在東張西望了幾下,確認教師辦公室裡隻有安原姐和b班的擔任教師後,石川夏美這才壓低聲音道出了這句話來。
她自覺這是機密,隻能由c班和b班兩個相關班級的人知道。
“類似於拍電影那樣?”
安原裡紗緊皺的眉頭鬆開了大半。
她本能的感覺到了這玩意兒有說法。
“是,就是有劇本,然後有不同的分支線那種,渡邊說,可以理解為更有互動性的劇本殺。”
石川夏美點了點頭。
“劇本殺?”
安原裡紗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眼裡滿是疑惑。
“就是有劇本,需要‘顧客’扮演其中角色的意思。”
“嗯……行吧,劇本誰出呢?”
“渡邊。”
“他說多久拿出來沒有?”
“說了,最遲後天。”
話音落下,教師辦公室裡陷入了短暫的沉寂,以及麵麵相覷。
“你覺得呢?”
安原裡紗望向了b班的話事人小村美幸。
“我覺得有搞頭,申請報告我們可以先寫。”
小村美幸不是猶豫的人,在聽到帶劇本這三個字的時候,她就已經心動了。
作為恐怖片愛好者,鬼屋愛好者,她異常清楚渡邊提的這種模式是有多超前的。
“什麼時候遞交呢?”
安原裡紗揣著明白裝糊塗了起來。
“看完劇本後。”
小村美幸給出了回答。
“行。”
安原裡紗點了點頭,而後看向了石川夏美。
“你們那邊也得儘快把人員安排,以及需要哪些道具給列表交過來,這樣我們才能更快的開展下一步。”
越是正式化的流程,實際實施起來效率就越高。
這是她每年都深有體會的事兒。
“好!”
石川夏美微微頷首,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