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棄北冥宮,改投上清宮一事,雖然和方成朗無關,可兩人畢竟來自同一個地方,在外人眼中他們就是一體的。
方成朗以為南宮禦從上清宮回來之後,或多或少都會因此遷怒於他。
他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回外門的準備。
可他沒想到南宮禦對他的態度一如往常,就連秦嘯天他們也沒有露出過絲毫異色。
南宮禦不去責怪連累到他的自己,又怎麼會因弟子形容不長而生氣呢?
方成朗習慣了在陰晴不定的清衍真人門下,戰戰兢兢地揣摩師尊心思的日子,如今麵對南宮禦的寬容,居然很不適應。
他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改變以前的習慣,儘快融入新的師門。
這時,南宮禦也發話了。
他將其他宗門找上門興師問罪的事說了一遍,言語溫和地詢問弟子們的想法,並鼓勵他們大膽發言。
秦嘯天待在北冥宮的時間最長,也更了解師尊的處境。
一聽師尊的問話,便知道這是師尊從入太微道君法眼的最後機會。
他不由慎重了幾分,皺著眉頭思索起來。
殷喬心思簡單,在師尊和師兄弟們麵前,她也不像在陌生人麵前那麼羞澀。
她直接問:“不能直接把話和他們說清楚嗎?不是我們北冥宮做的,我們不能認。”
江渙仰頭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有氣無力道:“沒有證據,他們是不會相信的。”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這不是欺負人嘛!”殷喬不滿蹙眉。
“這不能算是欺負人,畢竟之前有先例在。”
北冥宮為了打壓上清宮,搶地盤的時候恨不得敲鑼打鼓,廣而告之,所以知道的人不在少數。
既然北冥宮乾了這一次,那說不準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們說不是他們做的,並沒有太高的可信度,自然也難以服眾。
秦嘯天突然開口:“上清宮的人栽贓我們,那我們不妨去栽贓他們?”
“不可。”
不等南宮禦開口,方成朗率先否決了這個提議。
“為什麼?”
“秦師兄,上清宮的人能這麼做是因為其他宗門沒有防備,可眼下該知道的人不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他們難道還會任由我們弟子上門搶地盤?”
不被打死都算好了。
秦嘯天頓時不說話了。
殷喬看看大師兄,又看看小師弟,有心也想出謀劃策,奈何實在是想不出好點子,隻能乾著急。
江渙微眯著眼,一臉凝重之色,要不是他腦袋一點一點的,還真讓人覺得他在鄭重思考。
南宮禦的視線在三名弟子身上掃了一遍,微微歎息。
他的三個弟子雖然各有千秋,可在動腦這方麵還是差了些火候。
他又看向若有所思的方成朗,“成朗,你可有好主意?”
方成朗抬起頭,喉結滾動了一下,卻又沒有立即張口。
他在猶豫,猶豫要不要說出自己的看法。
如果和北冥宮站在對立麵的是其他任何一個宗門,他都不會糾結,可偏偏那是上清宮,虞昭所在的上清宮。
方成朗並不想與之為敵。
可他如今是南宮禦的弟子,而且南宮禦待他不薄,他如果不儘心儘力,他自覺對不起師尊和一眾師兄師姐對他的愛護。
方成朗陷入兩難之中。
南宮禦不知是不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並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先讓他們回去休息,再仔細想想,有答案之後再去找他。
方成朗回去之後思索到深夜也沒有得出答案,於是他找到了崔玨。
崔玨不如方成朗幸運。
因為虞昭的選擇,他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好在他的師尊護著他,而他每日都與煉丹爐為伍,日子倒是漸漸的平穩了下來。
知道了師兄的來意,崔玨也難得跟著憂愁起來。
他當然不想大師兄幫著出主意去對付上清宮,可他了解大師兄的脾性,大師兄如果什麼都不做,他自己也會過不了心中的那道坎。
崔玨沉思許久之後,指節往桌麵一敲,發出清脆的叩擊之聲。
方成朗瞬間精神一振。
“阿玨,你有主意了?”
“大師兄,我覺得你一開始就想岔了。南宮長老想要的答案是如何安撫其他宗門,可並沒有說是要對付上清宮,我們隻需要幫他解決他的問題即可,不需要去操心其他的事宜。”
“是這樣嗎……”
方成朗有些遲疑。
“大師兄,苟長老好不容易才把南宮長老壓了下去,他一定不想再見到南宮長老再站起來。
你若是幫著南宮長老解決了安撫其他宗門的難題,也不必做什麼,苟長老便會主動站出來,屆時就不用你再為此勞心了。”
方成朗豁然開朗。
是啊。
師尊要解決的隻有安撫宗門這一個問題,他又何必自尋麻煩。
“阿玨,多謝你的開解,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方成朗起身就要離開,崔玨叫住了他。
“大師兄,這次的問題解決了,但下一次呢?”
方成朗僵在原地。
崔玨將他一直在逃避的問題直麵點了出來。
任誰都能看出上清宮和北冥宮遲早會正麵對上,那時雙方免不了一場大戰。
方成朗連替北冥宮想辦法對付上清宮都做不到,更何談與上清宮的人刀劍相向。
可他要是不那麼做,遭殃的就是他了。
不,不僅是他,還有和他一起的崔玨和蘇鳴。
方成朗的手掌緊攥成拳,眼中滿是掙紮和痛苦之色。
崔玨原本想逼方成朗做出抉擇,可看見他的神情又不忍心了。
“大師兄,我也是隨便說說,你不必放在心上。”
“不,阿玨,你說得很對,我們遲早都會麵對這一天的。”
“大師兄……”
方成朗緩緩鬆開了有些僵硬的手,嘴角勾出一抹苦笑。
“阿玨,其實我原本有些動搖的,多謝你點醒了我。
南宮長老對我很好,秦師兄他們也很關照我,但他們對我越好,我腦海中有關五行道宗的記憶變越深刻。”
前世今生,五行道宗的烙印已經深入他的靈魂。
再也不會有一個宗門能夠代替五行道宗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同樣。
南宮禦再好,提起師尊,他想到的永遠也是那個寡言冷酷的男人。
何況他差點忘了一個最重要的事。
他的今生隻有一個目的。
那就是贖罪。
他永遠也不可能與虞昭為敵。
哪怕是任何有可能對她造成傷害的事,他也絕不會做。
“我會找南宮長老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