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道人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座城隍廟。
不過他之前見過很多城隍廟，自然對所有城隍廟中都有的生死界門並不陌生。
生死界門，顧名思義，是隔絕了生與死的一道門扉，每當生死界門洞開，都意味著陽間和陰間的連接。
而陽間和陰間的連接，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情，一不留神就容易引起陰陽混亂，人鬼糾纏。
但完全切斷陽間和陰間的聯係又不可取。
故而城隍都有鎮守自己城隍廟中生死界門的職責。
按理說每一次生死界門洞開，都必須是本地城隍親自操作，整個流程都必須在城隍的控製和注視之下完成。
至於陰魂穿越生死界門，更是必須由城隍親自確認，甚至需要來自陰司的手續，才能通行。
可以說，生死界門就是城隍廟中最重要的設施，沒有之一。
但這座城隍廟……
不光生死界門無人值守，甚至就連界門本身，都被擊碎了！
這怎麼可能？！
逍遙道人感覺自己的三觀在這一日受到了太多太多的衝擊，已經到了瀕臨崩潰的節骨眼兒上。
聞言，江炎頓時一愣，順著逍遙道人的目光看了過去。
那碎裂滿地的黃金殘片，就是生死界門嗎？
江炎眼中閃過一抹震驚之色。
他也有一座城隍廟，生死界門還沒來得及建設，但早就已經在江炎的待辦事項之中了。
剛剛江炎的目光也已經在那碎裂滿地的黃金之上掃過，卻根本沒有意識到，這竟然是一座崩塌的生死界門……
聽著逍遙道人的驚呼，城隍不由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
“如你所見，我城隍廟中的生死界門，崩塌了。”
“我本來以為，這隻是我這裡出現的偶然狀況罷了。”
“可現在看來……”
城隍的雙目，看向生死界門之後，那不斷翻湧的濃霧，臉上閃過一抹深沉之色，低聲說道：
“陰司發生的混亂，比我預料之中，更加嚴重和恐怖。”
“我已丟了城隍神位，更是被打碎了生死界門，亦看到了其後發生的諸般混亂。”
“於情於理，我都必須回轉一趟陰司，稟報這裡發生的事情，等待陰司的處分。”
“隻不過……”
城隍歎息道：
“我這一去，恐怕就再也回不來了。”
陰司之中不知產生了何種變故，城隍看著破碎的生死界門，眼底是一種視死如歸的沉冷。
逍遙道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訥訥問道：
“這……”
“生死界門可是黃金鑄就，真能被鬼物擊碎嗎？”
“這……豈不是顛覆了我們的認知不成？”
城隍笑了笑，臉上笑容比哭還難看，說道：
“之前我也以為，黃金不可能被鬼物損傷……”
“直到……不祥的出現。”
聽到城隍提及“不祥”二字，江炎頓時來精神了，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城隍接下來的話。
逍遙道人也同樣疑惑，問道：
“城隍大人，何謂不祥？”
城隍搖了搖頭，低聲說道：
“我也不知道什麼是不祥……”
“隻是，那東西在陰司之中快速蔓延，所有被不祥沾染的，不論是陰神還是鬼物，都會在不祥之中，快速沉淪。”
“被不祥侵染的程度，隻會不斷加劇，卻無法將之清除。”
“隨著不祥的不斷侵染，被玷汙的存在，也會漸漸出現各種癲狂混亂的症狀……”
“就連我，也難逃被不祥侵染的命運。”
“隨之而來的，可能也有超乎尋常強大的力量。”
城隍說著，用手一指地上死去的蓋頭新娘，低聲說道：
“這頭鬼物，之所以如此強大，就是因為，其被不祥侵染的程度很深。”
“故而，不祥賦予了她如此強大的力量……”
“她之所以能夠擊碎黃金鑄就的生死界門，從陰司之中脫逃而出，再一次出現在陽間，很可能就是因為其被不祥侵染的結果。”
逍遙道人聽著，眼睛都直了！
“這樣說來的話……”
“以後……”
逍遙道人重重吞了口唾沫，呢喃說道：
“就連黃金，都無法保護人們的安全了嗎？”
城隍歎息道：
“多半是如此了。”
江炎聽著城隍和逍遙道人的話，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所有汗毛，全部倒豎了起來！
不祥侵染，竟然會帶來如此嚴重的後果？
江炎快速在心中，將此前接觸過的所有不祥侵染案例，全部彙總了一遍。
第一個接觸的，應該是牛尾山礦脈深處那尊滿身紅毛的城隍屍體。
第二個接觸的，應該是獲得的【南都城隍的命簿】，甚至隻是簡單閱讀其上的內容，都會被不祥持續侵染。
隨後自己接觸的，應該就是在這個隱藏秘境之中碰到的蓋頭新娘，以及眼前這尊城隍了。
“不光是碰到那麼簡單……”
“就連我，也已經開始被不祥侵染了……”
江炎此前閱讀【南都城隍的命簿】，以及剛剛被那蓋頭女鬼臨死之前的詛咒，都在江炎身上積累了不祥的侵染。
雖然現在還沒呈現出什麼具體的後果，但按照城隍所說，這東西的侵染一旦開始，很可能就是不可逆的……
江炎心中有些忐忑，但仔細思忖片刻之後，還是快速冷靜了下來。
眼前這尊城隍，是七十多年前來自離虎村的城隍。
那時候，這尊城隍應該才剛剛開始認知所謂的不祥。
所以他口中的不可逆，多半是受限於當下的認知水平，未必就是真的不可逆……
“不過，我有必要控製一下自己的不祥侵染程度了……”
江炎腦中閃過了蓋頭新娘的恐怖模樣。
他不確定這頭詭異到底是本來就這麼恐怖，還是被所謂的不祥影響了一部分。
但江炎自己絕對不想和這種東西扯上哪怕一星半點兒的關係。
“好了，我必須要回轉陰司了。”
“告辭，後會有期！”
城隍鄭重向江炎和逍遙道人拱了拱手，以作道彆。
江炎抽了一口舊煙鬥，目送城隍的背影，消失在了破碎的生死界門之後。
逍遙道人目送城隍背影消失在不斷翻滾的濃霧之中，喟然歎息道：
“不愧是陰司正神，明知必死，依舊要回轉陰司，此等高風亮節，真乃吾輩楷模……”
“等一下，徒兒，你在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