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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回:觀念總有衝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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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啟聞……?

梧惠先是用手擋住眼睛,用力往下挫了一把。然後反複看他,卻不敢上前。她看向他來時的方向。沒有門,但有一道厚重的棉門簾。也許是剛才兩個人說話太投入,梧惠並沒有注意到另有人來。

有一瞬間她懷疑對方是某種擬態,但很快打消這個想法。

“你真是啟聞?歐陽啟聞?”

“是啊,如假包換。”他拍拍自己,“騙你我也沒好處。”

“你不是出海去了嗎?!你怎麼在這兒啊!”

“是、是出海了,南邊的海……”

“你說你去的北洋!全報社的人都知道!你騙了我們?!”

梧惠的心情很複雜。她有點高興,在異國他鄉算得上絕境的地方,碰到了還算可靠的熟人;同時也很擔心,對方在這裡也會麵臨與她一樣的危險;她還有些困惑,不知道為什麼歐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而後便是憤怒,被欺騙的憤怒。

“你聽我解釋,我可以解釋。”歐陽投降般舉起了手,“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倒像是他會說的話,誰也學不來。但梧惠遲鈍地意識到,自己實在是很久沒有吃東西了。之前一路怎麼挺過來,全靠意誌。

玻璃房裡,有很多分割好的土地。有一小塊,甚至種著翠綠的菜葉子。這看上去很像梧惠常識中的小白菜。羽蹲下拔了幾根。歐陽從一個巨大的木製水桶舀了水,從高處的木箱裡取出麵粉,開始打麵糊。

有一瞬間,梧惠真以為自己回到了文明社會。就是鄉土氣氛濃鬱了些。

“這些都是哪兒來的?”

“麵粉是倉庫收集來的。在地窖裡低溫貯藏,沒有蟲子去吃。菜,這一帶到處都有,我從不同的玻璃棚辨認出能吃的,移植到一起。鹽就更簡單了,曬海水便是。不過我們也沒有更豐富的調料了,比較清淡,你將就吃吧。”

“有就不錯了……但是,麵粉?十多年了吧?”

“沒有受潮、生蟲,就湊合能吃。我們也沒什麼挑三揀四的餘地。”歐陽爽朗地說,“目前我還沒有食物中毒,應該沒事吧!”

“目前?你吃了多久?”

“兩個月吧?這也算奢侈品了,數量不多。大多數時候,我都靠吃這裡搜刮到的罐頭生活。還有那種密封的餅乾,泡點水,能頂很久。”

啟聞雲淡風輕地說著,將砂鍋放到小爐子上,用打火石熟練地生火。

“哪來的打火石?”梧惠盯著他手裡的東西。

“當地居民給的。他們都用這種石頭,跟我們的火折子一樣好用。火折子受潮就麻煩了,這東西晾乾就行。”

梧惠坐在小火爐邊,看著被暖光映紅的同事。羽也坐在一邊,三個人圍成了三角。

她觀察了一下。啟聞的衣服也顯得臟兮兮的,但室外的晾衣繩上,還掛著換洗的衣服。可能是沒來得及換吧。他總是喜歡這種有很多口袋的衣服,在這裡生活,應該提供了很多便利。歐陽的皮膚差了些,上麵沾著一點土,還有細小的傷痕。可能是樹枝或其他什麼劃傷的。他頭發變長了,但隻長了一點兒,梧惠猜他還是會定期打理。

一旁的桌上,還擺著相機,應該是他進來時隨手放下的。他究竟帶了多少電池,足夠他堅持這麼久?玻璃棚內,還擺著用木棍、繩子和鋒利岩石組成的矛,上麵甚至有血跡。這簡直像原始人的生活一樣……這家夥還真是如魚得水啊。

三個人,一人捧著一碗鹹味的菜葉麵糊糊。也沒有筷子或者勺子,就轉著碗邊兒乾嗦。梧惠嗦了第一口,感覺沒什麼味道。

“真的加鹽了嗎?”

“真的加了。你該不會是太久沒吃東西,味覺變得遲鈍了吧……可不敢一次加太多鹽,當心身體沒法代謝出去。”

“也沒有很久?沒有吧。”梧惠開始思考,“我一路跟著凍凍過來。多久了來著?”

凍凍睡在爐子邊,四仰八叉,肚皮安心地起伏著。

“凍凍。”梧惠說

“凍凍。”歐陽說。

“要解凍了……”

“誰說南國的冬天不冷。”

“說正經的。”

“到底誰先不正經……”

到底是遇到熟人,梧惠整個人都放鬆了。這糊糊喝著喝著,見了底,也就有了滋味。歐陽陸陸續續說了些這裡,還有他身上發生的事。

他們所處的地方,仍在禁地內部。這是很南的方向,與水庫很近。水庫就是貼著南方山壁建設的。這邊兒相對寬闊,有一些像他們暫住的玻璃棚。這些地方,可以類比為溫室,大概是研究員們用於種菜的地方。甚至有少量糧田,當然,已經荒廢了。有不少地窖都儲存了食物。隻是密閉性再好,也架不住十餘年的風霜。僅有少量食物得以幸存。

也有果樹栽在附近,看排布方式,應該是人類有意而為之。上麵還接了些果子,但據歐陽評價,“並不好吃”。

“仔細想想,鳥兒都沒吃掉,估計味道不怎麼樣。”

“你還真敢吃啊……這一代沒有危險的怪物嗎?”

“奇怪的生物,偶爾會有。但總感覺沒有研究建築區那邊多呢。可能因為這裡也沒什麼資源吧?留在這兒的,大多是肉食性的動物。”

“可是——你知道嗎?莫惟明說,這裡是存在生物汙染的區域。也就是說,如果放任它們去外麵的世界,會變得很可怕。說是,會造成生物汙染什麼的……我不太聽得懂,但在這兒的東西,吃起來真的安全嗎?”

說著,她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碗。有時候肚子比嗓子更誠實。

“也沒得選。這不,我們都還活著呢。”

“你……算了。你還沒說完你的事呢。”

歐陽是自從“九皇會”開始,就離開大陸的。他帶著物資,隻身一人再訪南國。有先前的經驗,他與熟絡的本地人打了照麵,又多了解了一些情報,得到一些資源。

之後,他便踏上了前往廢棄研究所的路。

莫玄微的研究所,在本地人眼中也是個諱莫如深的地方。即使本地人有著不同的信仰,對於這種存在,每個人都將其視為“彆教的神廟”。所謂有神性的地方,人們便多有避諱。何況幾乎所有去那裡探險的人,都徒勞無功。甚至“有不敬者遭到了詛咒”。

所謂詛咒,大概也是因為碰觸了不該碰的東西,受到感染,或是野獸襲擊。當然,這前提條件也是他們破除了結界的阻礙。很少有人能做到,但的確有。這些人中,也有不少是陰差陽錯誤入此地的。研究所的結界,本質上是一種磁場,對人的認知進行強烈的乾擾。有些地方乾擾薄弱,或是機緣巧合觸發了一些滿足進入的條件。

“如今看來,這個結界一直處於被激活的狀態,但是……”歐陽說出了自己的推測,“在過去,它的的確確是暴露在公眾視野中的。這意味著,他可能是在意識到自己即將死去的時候,才啟動了它,為的就是避免無關人員誤入此地。”

“……唔,是這樣嗎。的確,來的路上,殷社做了非常嚴格的保密工作。”梧惠思索了一陣,“照你這麼說……他大約,是知道自己的死期的?畢竟如果是突發意外,他應該來不及展開這個結界吧。”

“你果然……是跟著殷社來的嗎。”

“……說來話長。直白地說,我是被綁架過來的。”

“綁、綁架?”歐陽睜大眼睛,“莫非你是逃出來的?然後,誤入境地?”

“姑、姑且算吧?隻是沒有那麼糟糕。你還是先說你的事吧。”

“好吧……關於啟動結界這件事——也許可以簡單些。比如,結界觸發的條件,就是他的死亡之類的。他要做到這種程度,不是難事吧?但我始終存在一個疑問:為什麼要用結界?他很清楚吧,靈力在不斷流逝。也許終於有一天,研究所的廢墟會暴露在世人的眼中。”

梧惠陷入短暫的思考。

“也許這就是他的目的?”

“什麼?為什麼?”歐陽不解。

“有一次,我和莫惟明聊天。他說,近期西方研發出了一種技術,可以利用包衣延緩和控製藥物釋放速度,在較長時間內維持藥物的穩定濃度。叫什麼……緩釋?但其實,他父親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做到了,並且廣泛應用於自己的各項試驗。”

“……你們平時都聊些什麼啊。”

“他這個人——你知道的,總是會突然說些莫名其妙的一般人聽不懂的事!這個技術我恰好有點印象。我在想,也許……莫老的研究也一樣?”

歐陽的表情有些困惑:“我還是沒能明白。”

“就是……你想呀,現在很多地方的技術,還達不到這研究所的水平,設備也是一樣。也許他就是在等待,外麵的世界發展到匹配的程度,再一點點讓人們發現他的成果?”

歐陽再度展現出一絲訝異。

“是嗎……這是你自己想到的嗎?”

“算是吧?我也隻是瞎猜,沒什麼根據。如果莫惟明在場,說不定會說我亂講。”

“不,這完全是有可能的。”歐陽的眼神明亮了幾許,“但不僅限於技術。我明白了,他大概是希望普世的道德標準,能夠達到一定高度……我聽說過,他是個極善之人,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極高的倫理觀念。雖然這和他的一些實驗行為相悖……”

“也許是因為他沒得選。”梧惠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辯解,又立刻糾正,“當然,我不是說這麼做就是對的……”

“我明白。不過,如果從這個層麵上講,的確能靜候人間的進步。畢竟我也相信,儘管過程曲折,人類社會的發展最終會向更高的層次邁進。”

“是啊。你一直是這麼覺得的。”

“我知道,你從以前就喜歡反駁我。你總是說,技術的進步總被優先投用於軍事,然後士兵戰死,百姓流離失所……你就是這樣多愁善感的。我知道,你並沒有錯。技術的確被用在了不道德的地方。”

梧惠認真地點頭:“就算你現在要和我辯論,我也是這套說辭。一旦一種國家或勢力,最先決定以戰爭的手段達成目的,不論初衷是什麼,都隻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不,我才不會和你吵的。我反而覺得,你是我長這麼大最聊得來的朋友。雖然我很喜歡這種話題,但今天確實沒有太多時間討論這些,以後再說吧。”

梧惠輕歎一聲。

“唉。你還是沒對我解釋,你為啥會來這兒呢。還遇到了……”

“我、我正要說呢!”

歐陽也看向羽。在溫暖的火爐邊,她昏昏欲睡。注意到兩人的視線,她強打起精神,有些困倦地看著他們。想來歐陽啟聞對梧惠說的事,早已對她講過一遍了。

“一個神秘人出資讚助了報社,希望得到有關這失落研究所的獨家情報。這件事隻有總編輯知道。他最終找到我,向我表達了委托人的訴求。因為必須對全員保密,所以,如你所見……一開始,同事們都以為我要往北走。”

“你早就來南國采風了。那個人,是不是很久前就找到總編?為什麼是你?”

“他找了很多人吧?我的確對異國他鄉的風土人情,有濃厚的興趣。我答應了,答應這為期三個月的調查。上一次,我已經摸索到進入這裡的邊界。我本想過年前回去……但如你所見,我被困在禁區了。所幸我在這裡已經生活了一段時間,積累了一些資源和經驗。”

他一直看著羽。大概對視太久,羽默默彆開了視線。他這才不好意思地轉正了頭。

“然後……我遇到了她。你能猜到吧?一開始,我真的嚇壞了。說不定我看到你也沒那麼驚訝,正是因為她的突然出現,給我做過心理上的鋪墊呢?有一種接下來見到誰都不奇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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