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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7章原來,朕在你心中,竟如此不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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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陽身子微不可察的一僵,終於抬眸看向了武瞾。

他那雙眸子中,終於不再是平靜,而是一直壓抑著的痛楚與冰冷的失望。

辭官,是無奈之下的自保,卻更是徹骨的心寒!

他本以為,武曌會維持帝王最後的體麵,不會將這層難堪的窗戶紙捅破。

然而,她竟如此直接地挑明了!

既然局麵已如此不堪,高陽心中那點殘存的顧忌也瞬間消散,他迎著武瞾的目光,緩緩地、重重地點了頭。

“陛下聖明燭照,心中自有論斷,臣……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

“好!”

“好一個無話可說!”

武瞾被那眼神中的悲涼刺痛,更被這冷漠的四個字徹底激怒,壓抑的情緒如山洪決堤!

她直視著高陽的臉,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高陽,朕告訴你!朕信你!朕比信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信你!朕甚至……朕甚至視你為朕在這冰冷深宮裡唯一的光!唯一的救贖!”

“朕願與你做那前無古人的君臣,共享這萬裡江山!”

“朕把一顆心都血淋淋的剖開,捧到你的麵前,你就這樣回報朕?!就因為朕…朕那時覺得你一定行,就因為你想按摩到死,你不願出征,朕…朕順勢借了匈奴的手逼你一把?!”

“你就如此絕情?!你就如此不信任朕?!你就如此……踐踏朕的心意?!”

武瞾眼裡是濃濃的痛心,絕美的臉上是濃濃的怒意。

她承認,她借了匈奴的勢,逼了高陽一把。

可她也考慮過,高陽能以八百奇兵攪動匈奴王庭,生擒單於祖父。

她給了他一萬精騎——那是從大乾各軍抽調、以一當五的真正精銳!

以高陽的智計,加上這支力量,她反複推演,勝算極高,風險極低!

並且滿朝文武,除了高陽,她誰都不信,即便那時的高陽,唯有與匈奴一戰的經驗。

既有驚世之才,為何不出手?

大丈夫生於亂世,本該提三尺長劍,立不世之功,青史留名!

她早先提過令高陽領兵,卻被高陽斷然拒絕。

身為帝王,她選擇了尊重。

隻是匈奴大單於一事,令她看到了契機,她承認……她動了心。

這件事武瞾承認有私心,可她也給了補償。

鎮國公、定蟒袍,這傾國以贈,破格而封,古往今來,何人有此殊榮?!

難道……這還不夠嗎?

縱使朕千錯萬錯。

這錯,怎麼就十惡不赦了?

你高陽大可私下入宮,質問朕,痛斥朕,朕雖為大乾帝王,不會向他人認錯,可你是高陽,朕可以向你低頭,朕可以向你道歉!

可你為何?!

為何偏偏要在朕封你鎮國公、賜你蟒袍,將無上榮光加諸你身的時刻,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公然摘冠跪地,將朕的顏麵、朕的尊嚴、朕的心意,摔得粉碎?!

這……何其絕情!何其誅心!

高陽直視著武瞾的雙眸,他心裡也升騰出一絲火氣。

你武瞾,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

他笑了,聲音帶著壓抑已久的冰冷與失望。

“信任?”

“陛下所言的信任,便是明知那是匈奴的陽謀,是衝著臣的性命來的,就是看著匈奴大單於以臣的親人相逼,以臣的孩子與女人相逼,再利用天下悠悠之口,將臣逼上那條九死一生的絕路?”

武瞾瞳孔一縮。

高陽踏前一步,在這一瞬間,他周身的氣勢甚至壓過了武瞾,他拔高聲音道。

“陛下,滄瀾山有多險,山頂的寒風有多刺骨,蘇丹大沙漠有多荒蕪,黑沙暴毀天滅地,有多恐怖,您……知道嗎?”

“陛下信臣能破局,臣僥幸做到了。”

“大燕這股奇兵,雖直撲臣,隻要臣的命,臣命大,有容替臣擋了致命一箭,臣也僥幸活了下來。”

“可下次呢?下下次呢?陛下還會因為“對臣有信心”,再把臣丟進哪個必死之局嗎?”

“下一次,還會有第二個有容跳出來,再為臣擋上一箭嗎?”

武曌嬌軀劇顫,銀牙幾乎咬碎,死死盯著高陽,唇瓣失去了所有血色。

高陽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胸腔中所有積鬱的冰冷全都吐儘。

這些話,他本欲爛在心底,永不再提。但此刻,武曌的“委屈”,徹底點燃了他。

你委屈?那我高陽呢?!造成這一切的根源,難道是我嗎?!

“臣今日權勢,已是封無可封,陛下今日能因“信心”逼臣破局,他日焉知不會因猜忌賜臣鴆酒一杯?!”

“臣不想有朝一日,與陛下走到那一步!臣……怕了,臣一向貪生怕死,臣想活著!求陛下……開恩,求陛下……成全!”

說著。

高陽再次跪在地上,朝武瞾行了一個大禮。

武瞾鳳眸通紅,當高陽說到命懸一線,說到呂有容替他擋箭時,即便身為九五之尊,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悔意也瞬間彌漫在武瞾心頭。

她想說是朕錯了,她想道歉,她甚至感到一絲不知所措的慌亂!

然而——

猜忌?

賜……鴆酒一杯?

開恩,求她成全?

這三個詞,如同三支淬著劇毒、帶著撕裂空氣發出尖嘯的利箭,精準無比地射穿了她!

這三箭。

射穿了她剛剛在祖祠建立的對“千古君臣”的所有憧憬!

射穿了她心底那隱秘而熾烈、連自己都未曾完全看清的情愫!

射穿了她作為帝王、作為女人最後的一絲驕傲與幻想!

刹那間。

哢嚓!

全部破碎。

武瞾身體猛地一僵,仿佛被一柄無形重錘擊中,踉蹌著後退一步,撞在禦案上。

嘩啦啦。

案上的筆硯奏折應聲而倒,一片狼藉,她臉上殘存的血色瞬間褪儘,慘白得如同金箔,搖搖欲墜。

武瞾看著眼前的人,鳳眸中原有的怒火、委屈、期待齊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徹底否定的絕望和羞辱!

她死死地盯著高陽,仿佛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看清了這個人。

那雙眼中並非死寂般的平靜與憐憫!

那……是比恨更可怕的……疏離與切割!是斬斷一切關聯、劃清所有界限的決絕!

原來她武瞾在他心中,竟如此不堪!

如此……麵目可憎!

可笑。

太可笑了。

就因為她逼了他一次,她所有的真心、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破格榮寵……便都化作了塵埃?都變成了帝王權術的施舍?!

這鎮國公,這定蟒袍……在他眼裡,原來狗屁不如!

武瞾嘴唇劇烈地顫抖著,她想說些什麼,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淚水也不再是在眼眶中打轉,而是像斷了線的珍珠,毫無預兆地、洶湧地滾落下來,劃過蒼白冰冷的臉頰。

這不是示弱的哭泣,而是信念徹底崩塌、情感被徹底踐踏後,身體最為本能的宣泄!

“哈哈哈……”

武瞾發出一陣尖銳而淒厲的笑聲,淚水洶湧決堤,混合著無儘的自嘲與瘋狂。

“好一個開恩,好一個讓朕成全!”

“高陽!原來…原來在你心裡,朕予你的信任…朕予你的國公蟒袍…朕予你的…心…” 她指著自己心口,手指顫的厲害,聲音也極為哽咽,“這…都不過是帝王的恩賞?都抵不過你心中…對朕…對帝王本能的猜忌和恐懼?!”

“這些……都如此不堪!”

笑聲,戛然而止!

武曌猛地用手背狠狠擦過臉頰,那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自殘的狠厲,瞬間抹去了臉上的所有淚痕,也仿佛抹去了所有殘留的明媚與期待!

當武瞾再次抬起眼眸,看向下方那個依舊叩首的身影時,那雙曾熠熠生輝、無儘明媚的鳳眸,已隻剩下被傷透後的、萬年玄冰般的……極致冷漠!

她挺直了那因痛苦而微微佝僂的脊背,下頜抬起,恢複了大乾天子至高無上的姿態。

一股比之前金鑾殿上更甚百倍的冰冷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禦書房,空氣都仿佛被凍結成堅冰。

她的聲音,再無一絲波瀾,冷得能凍結靈魂。

“高陽,你既視朕如洪水猛獸…視朕的信任如敝履……視朕的心意,為帝王權術的肮臟施舍……視朕如此不堪入目……

“那便……”

“如你所願!”

武曌猛地抬手,指向緊閉的禦書房大門,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窟深處鑿出。

“滾!”

“立刻滾出朕的皇宮!滾出朕的視線!”

“朕的江山……離了你高陽,照樣是鐵桶江山!朕的朝堂…沒了你高陽,自有賢才輩出!朕……不需要你的憐憫!更不屑你的施舍!”

武瞾的聲音陡然拔至最高,帶著穿透一切的決絕與恨意。

“帶上你的“清高自保”,給朕——永世…不複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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