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平最近簡直厄運纏身,先是遭馮矩陷害慘死,誰知死而複生後,厄運卻依舊陰魂不散。
尋馮矩子女複仇接連失利,反遭痛毆。
幾番受挫後,他終於悟得“禍不及妻兒”的道理,轉而決意直取馮矩性命。
作為典當給撈屍人的“活屍”,董平如今的執行力是活著時候的千百倍。
很快他便覓得馮矩落單的機會,就在巡捕房背麵的巷道裡。
為掩人耳目,他特意選其落單時複仇,以免驚動旁人,給尚在人世的妻兒招禍。
利爪破空而出,瞬間就給仇人來了個開膛破肚,為泄憤他還給其肚子裡塞了幾隻老鼠。
可那竟未氣絕!
分明已被剖腹剜腸,肚內爬滿老鼠,可馮矩仍挺立不倒。
見鬼了?!!
也就在那一刻,董平忽嗅到濃重死氣,霎時明悟:
仇人早已死過了,此刻狀態與自己極為類似!
董平大驚失色,落荒而逃。
馮矩已經死了?
那自己剛又殺他一次,算複仇成功了嗎?
出租車司機看著逃回車內的董平,客戶身上的怨念像分裂的溪流,一半正在消散,另一半卻愈發漆黑。
人也給整的不會了。
他也不清楚董平算不算複仇成功了,是否應該履行典當合同了。
感覺成功了,又感覺沒成功,有種拉屎拉一半的感覺!
薛定諤的複仇?!!
出租車司機心裡已經涼了半截,估摸著這趟撈屍典當的生意怕是要徹底黃了。
他和董平在車裡乾坐著,大眼瞪小眼,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寬慰對方。
就在這時。
車門突然被人拉開。
司機眉頭一擰,下意識就要趕人:
“抱歉,要交班……”
最後那個“了”字卻卡在喉嚨裡,硬是沒吐出來。
他這才看清,來人身披一襲如夜般濃稠的黑袍,麵上覆著張毫無反光的烏鐵麵具,手中一副鐐銬泛著幽冷的寒光。
那鎖鏈上隱約可見暗紅色的斑駁痕跡,不知是鏽跡還是乾涸的血漬。
這裝扮,這妝容,在九區雖鮮少有人親眼得見,卻無人不知其凶名——守夜人,尊稱黑閻王。
對於一切邪惡組織而言,最要恐懼的黑名單榜首永遠是同行[命運]。
而另一份白名單上,黑閻王不說排第一,也絕對名列前茅。
“你要拒載?!”
黑閻王的嗓音嘶啞得像烏鴉啼叫,聽得人渾身發毛。
因為車內的溫度驟然暴跌,車窗上瞬間爬滿慘白的冰花,連呼出的氣都凝成了白霧。
司機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哪兒還敢吭聲?
他要是敢說半個“不”字,明天“撈屍人”的名號就得少倆字,隻剩下中間那個字了。
到時候可絕不會有同行來撿他的屍體。
董平原本已經悄悄摸上車門把手,準備溜之大吉。
可當黑閻王報出導航“目的地”的那串名字時,他動作一頓,鬼使神差地又坐了回去。
——怕什麼?
他已經是個死人了,黑閻王還能讓他活過來不成?
於是,破舊的出租車在導航刺耳的提示音中徹底發了狂。
他這輩子撈屍從來沒把車開這麼快過,腳底板徹底焊死在油門上了。
彆說紅燈了,前方是槍林彈雨他都不敢停。
等車停下的時候,他才恍然驚覺整個車正被一圈槍口指著,紅點激光在車身密密麻麻地遊走。
“導航定位顯示,人就在下邊。”
司機心驚膽顫的說道。
守夜人渡鴉全然無視那一圈槍口,他下車悶咳兩聲:
“帶路!”
司機如蒙大赦,一個箭步竄向井口,毫不猶豫地縱身躍下。
董平咬了咬牙,硬著頭皮緊隨其後。
渡鴉轉動脖子,黑洞洞的眼窩瞄了眼裝甲指揮車,黑袍無風自動,身形倏忽消失在原地。
“操!”
周劍踹開車門,臉色陰鷙得能滴出水來,
“守夜人怎麼會來這兒,瑪德,舉報電話莫非是真的,這裡真窩藏了[命運]?”
副隊長聞言臉色也是一變,連忙壓低聲音道:
“那咱們還要繼續清洗嗎?”
正常的商業競爭,若真牽扯到[命運],那性質可就變了。
周劍臉色一陣陰晴不定,軍靴底子來回碾了碾地上的碎屍塊,聲音從齒縫裡擠出道:
“上次幫特派員清剿了一支[命運]的小隊,轉頭就迎來[命運]的報複,營地死傷慘重,連隱門都給炸碎了。”
周劍心有餘悸道:
“以前是光聽說,上次是真見識到了,[命運]真是群不怕死的瘋子,咱們調查兵團好好駐守隱門做生意就是,沒必要上趕子招惹一群瘋子。”
副隊長連連點頭,對此舉雙手讚成:
“隊長考慮的周密。”
他這個副隊長的位置,就是因為之前的副隊長死在那次[命運]的報複行動中才升職上來的,他可不想早早地便宜給下一個人。
舉著[命運]的幌子行事是功勞,真的去打[命運]那就是死勞了。
之前,[命運]一直活動在上城,調查兵團對[命運]缺乏正確的認知,被特派員忽悠去了。
現在,他們獲得了慘痛的教訓,深刻明悟了兩個道理。
第一,[命運]的招牌真好用;
第二,[命運]真的輕易碰不得。
不是怕了[命運],而是得不償失,就像調查兵團也不會怕區區一個守夜人,但也不想平白招惹來巨大的麻煩。
一個人能帶來的恐怖或震懾是有限的,可一群恐怖的人形成的組織,帶來的恐怖和震懾就是超乎想象的了。
“撤退!”
周劍坐回指揮車。
轉瞬間,鋼鐵洪流般的車隊調轉方向,隻留下滿地支離破碎的殘骸,以及被炮火烤焦的街道。
鎮子外圍,那些僥幸逃生的“虱子”們從掩體後探出頭。
他們呆滯地望著遠去的裝甲車隊,隨即如鬣狗般撲向廢墟,手指在血肉與瓦礫間翻攪,每發現一件可用之物,渾濁的眼中便迸發出貪婪的亮光。
老瘸子用鐵鉤熟練地翻找著,發出興奮的大笑,他找到了一塊還算完整的肝臟,趕忙用冰袋包了起來。
在他身後,三個少年正為一截鐵鏟爭的頭破血流。
活著的同伴是同伴,死去的同伴是不可辜負的“食物”,這是拾荒者的規矩,鋼鐵森林以外的生存法則。
隻是所有虱子在尋找“食物”時,都很小心翼翼的避開地下井道的窟窿,儘可能的繞開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