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錢啊！”
早飯桌上，馮父正拿著一份《文彙報》看著，突然搖頭苦笑著說道，“怪不得他剛才要硬塞我這份報紙！”
馮父馮母跟這一家子，基本都有單位，或者在學校上學，所以並沒有給家裡訂報紙。
一般在各自單位，每天都能有很多份報紙可以看。
剛才馮父去前院溜達回來的時候，正巧碰上了老錢，愣是硬塞給了他這份《文彙報》，讓他好好看看！
馮父又被孫子馮立文急著拉回來吃早飯，也就沒有當場看。
現在這麼一看，是真的樂了！
“怎麼啦？老錢他怎麼啦？又給《文彙報》寫什麼稿子了？”
馮母抬頭瞟了一眼，心道老錢有多長時間沒給各類報刊雜誌供稿了，都是在沉心做他的學問研究。
怎麼這次有閒工夫，給文彙報供稿？
“可能是上次刺激到他了，老錢也給學民寫了一篇點評！”
“不過，沒給李青泉麵子，寫的是批判！”
馮父將報紙遞給了馮母，跟著苦笑提了一句。
“是嗎？！老錢真給學民寫點評了！？”
這下不僅馮母來勁了，就是一旁坐著吃飯的馮家幼程學民，還有大哥大嫂都紛紛錯愕，看過來。
至於是好評還是批判，到了老錢那個層次都無所謂了，隻要能給寫讀後感就是給麵子，就是捧她女婿的場。
跟後世的輿論圈一樣，黑粉也是粉！
“不是，老錢他這寫的也太犀利了一些吧？我們家學民招他惹他啦？”
本來還心喜前院的老錢，能給她女婿來個點評，而且還是發在《文彙報》上，影響力可見一般，馮母十分的竊喜。
即便是個批判的，但也說明她女婿的這篇稿子，是真的入了他的法眼。
可哪成想！
這點評批判得未免太犀利了，這是完全不給她顧雪晴的麵子，往死裡黑她女婿啊！
“媽，錢爺爺他都寫了些什麼啊？！”
馮家幼跟著也好奇，前院的錢爺爺寫了什麼，把她這個牧馬人丈母娘氣成這樣！
程學民也同樣，沒道理啊！
前幾天碰到錢老，他都當麵跟他們說，燕京文學這次確實放了一個大衛星，那篇《牧馬人》寫的確實不錯！
可怎麼轉眼，直接上批判了？
而且能把他丈母娘氣成這樣，顯然筆鋒夠犀利的！
“不行，我得上前院去跟老錢說道說道，批判也沒這麼批判的，完全不給新人作者留點麵子嘛！”
馮母氣不過，起身就要衝去前院，好好的跟老錢論一論！
“你這……其實老錢說的也沒錯，學民你自己也看看，其實也談不上批判！”
馮父再度苦笑，將他愛人馮母按住，說道，“再說，老錢也不知道是學民寫的啊！”
這倒是！
馮母也反應過來了，老錢確實不知道《牧馬人》是她女婿寫的！
真要是知道！
這前後院住著，不看佛麵看僧麵，即便上一篇點評，也會把她女婿誇得花團錦繡的！
唉！
早知道老錢會批判，就應該直接跟他挑明，這就是她女婿程學民寫的！
“呀？！學民的《牧馬人》不是傷痕文學了？被錢爺爺批判成反思文學了？”
馮家幼接過她媽遞過來的文彙報，跟程學民兩個一起看！
掃了一眼後，就不由得驚呼道！
“反思文學？”
程學民不由得一愣，這個錢老眼光還是真毒辣，總算有人開始提出這個概念，點評《牧馬人》啦！
本來前世這篇《牧馬人》，就是被定義為‘反思文學’的開山之作，並不是跟劉欣武的班主任，路新華的《傷痕》那般，純粹的傷痕文學。
其文壇曆史地位，就是‘反思文學’的開山之作。
剛開始的時候，程學民就想指導馮家幼從這個角度，來評判他的這篇《牧馬人》，不過很快就掐滅了這個想法。
畢竟現在主流在推傷痕文學，你自己自賣自誇非要把《牧馬人》定義為‘反思文學’，伱真當你一個新人作者你是誰啊？
彆以為寫了一篇《牧馬人》就能嫖，開始自詡開山老祖啦？
所以，就沒有讓馮家幼從這個角度去評判，想著等時間繼續發酵，反思文學終究是反思文學，總會有人第一個提出來。
確實讓程學民意外的是，這第一個為他提出來的，竟然會是前院的錢老。
批判得確實夠犀利鋒芒畢露。
但就錢老一個定義為“反思文學”，讓程學民的《牧馬人》成就‘反思文學’開山之作，他都得記這位錢老的好！
黑粉也是粉，而且錢老這個黑粉，算是真的成全了程學民，讓他一舉奠定‘反思文學’第一人文壇地位。
等著吧！
等錢老這篇點評開始發酵之後，就會帶起一波‘反思’熱潮，將滿滿的‘傷痕文學’的沉重，給一吹而散。
畢竟，錢老的份量在那裡，可謂是文壇泰鬥一般的存在，他說的話比程學民自己提出‘反思文學’的份量，不要重太多太多！
“我看看，給我也看看！”
旁邊的大舅哥馮家釗也眼饞，趕緊湊了過來扯了一下報紙，貓著。
“老錢老錢！錢老錢老，你聽我解釋聽我解釋！”
是李青泉的聲音？
前院突然傳來燕京文學李青泉的聲音，馮父馮母不由得錯愕萬分。
更是麵麵相覷，該不會是李青泉真把老錢給忘了，看到今天的《文彙報》，才被驚醒一大早就趕了過來吧？
“去看看！”
馮母也是看熱鬨不怕事大，反正又正好發生在自家門前，不看白不看！
“你呀……”
馮父有心不讓她去，可自家這口子的性子，能管得住她的腳？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瓜馮父也想湊一湊，便溜達著跟上了！
好嗎！
家長都全部去了，馮家幼馮家釗兄妹兩個，豈能拉下！
“學民，我們也過去看看熱鬨！”
馮家幼更是把程學民一起拉上，去前院看熱鬨。
……
不久前！
西長安大街七號，燕京文學辦公地點，主編李青泉依舊照例來到單位。
最近李青泉可閒不下來，自從他們這裡出了一個牧馬人老許，他們雜誌社的銷量是節節攀升。
這不牧馬人老許又上新了，李青泉過來關注一下最新期的銷量。
同時也約了《十月》主編劉欣武，《人文社》的李叔光，還有《人民文學》的張光年一起吃個午飯。
可是這才剛到單位，編輯組組長周燕茹就衝了進來，喊道：“老李老李，壞了壞了，老錢把我們給批判了！”
“老錢把我們給批判了？這不是好事嗎？”
李青泉臉色短暫的錯愕後，便一臉的興喜！
先不提批判不批判，老錢能給他們燕京文學來一句點評，都是他們燕京文學莫大的榮幸！
怎麼把老周給急成這樣啦！
“是不是好事我不知道，但老李我要跟你說的是，他批判的是老許的《牧馬人》！”
“我就問你下周三的座談會，老李你有沒有跟老錢打招呼？”
聞言李青泉眼皮一跳，暗道壞了，他真的把這事給忘了！
“現在我親自去他家裡請！”
李青泉根本坐不住了，忘誰也不能把這尊大神給忘了！
雖然每次有邀請，這尊大神都懶得賞臉，根本不會來！可人家來不來是一回事，你請不請就是另外一回事！
本來老錢對他們燕京文學就有不小的意見，也不知道為什麼！
現在座談會都能把他忘了，真是要命啊！
“報紙給我！”
慌張的出門，又回來趕緊把沒來得及看的《文彙報》，給順了過去。
就這樣，緊趕慢趕一大早，趕到了老錢的這套四合院。
心情有著緊張忐忑的，靦著一張老臉進去，正好看到正在院子裡練功的老錢，悻悻的上前打招呼：“老錢，錢老，練著呢？”
“咦，這不是燕京文學的李大主編嗎！？你找誰來著？！找外文局的老馮，他住後院不在前院！”
老錢依舊打著他的太極，都懶得貓這老小子一眼！
之前還真被老馮兩口子給說中了，他李青泉是真的把他給忘了！
放眼燕京這一塊，哪家雜誌報刊要是開個座談會茶話會的，不都得跟他老錢打招呼，熱情邀請？
可燕京文學的李青泉倒好，他給《牧馬人》開的座談會，眼看都要開始了，到現在都沒有一個招呼。
是！
換做平時以往，你李青泉忘了也就忘了，他老錢大人有大量，都懶得計較。
可頂不住他後院住著老馮兩口子啊！
都是圈內混著，為什麼他們兩口子都邀請了，就偏偏漏了他老錢？
你漏了就漏了，他老錢要是不知道也就罷了！
可老馮那口子，幾乎是天天詢問他，你李青泉有沒有邀請啊？！你李青泉怎麼還沒邀請啊？是不是沒把我老錢看在眼裡，你李青泉飄出天際了？
行！
你們燕京文學跟她那《十月》爭著搶著，為什麼還能拐著彎的把炮火往他老錢身上招呼啊？！
是！
老錢也看出來了，就是老馮那口子在他這裡，煽風點火刺激自己！
也不知道她圖什麼？
可你李青泉是不是真沒請，把他老錢給忘了？
你李青泉要是沒忘，早早的把邀請函發過來，老馮那口子再怎麼煽風點火，還能刺激到他老錢？
“錢老錢老！我是登門找您的找您的！”
李青泉連老錢都不敢喊了，直接恭維喊“錢老”，確實他這段時間太忙，忘得死死的！
但忙肯定不是他能忘了老錢的借口。
“找我的！？”
“你李大主編大忙人一個，貴人多忘事還能用得上我這把老骨頭的？！”
老錢依舊沒有收功，吞吐之間又把李青泉給陰陽了！
“沒忘沒忘，忘了誰也不能忘了錢老您啊！”
“是這樣的，我們社下周三，要給《牧馬人》舉辦一個座談會，到時丁老師也會大駕蒞臨，所以希望錢老您也能去給我們新人作者捧個場！”李青泉極力的恭維諂媚著說道。
“丁泠也會去？！”老錢聞言這才收功，滿臉詫異的問道，“這算是她複出後，第一次公開亮相吧？”
“可不是嘛！”
李青泉繼續靦著一張臉，笑著說道！
至於丁泠也會來出席《牧馬人》的座談會，也確實超乎了李青泉的意料，更沒法想明白，丁泠為什麼這麼不遺餘力的力挺《牧馬人》老許。
知道《牧馬人》老許的身份？
可李青泉擼了一下丁泠跟牧馬人作者老許，也就是程學民的關係，八字都不搭噶。
就是丁泠跟馮家，也基本沒什麼關係搭嘎！
那她為什麼力挺《牧馬人》，說實話李青泉也是雲裡霧裡，沒搞明白。
難道，真就因為丁泠跟《牧馬人》產生了共鳴？
“這個《牧馬人》作者老許何方神聖？丁泠不是給她上點評，就是捧他的場，出席他的座談會？！”
老錢又追問了一句。
這是不是有點太反常了？
丁泠她剛剛平凡回京沒多久，根本沒有在任何公開場合發聲亮相過，一直都是深居簡出低調的很，等著上麵的恢複名譽。
可怎麼還沒有明確的恢複，她就開始上竄下跳，不是給這個《牧馬人》寫點評發聲，就是出席《牧馬人》的座談會，這完全一改她之前低調的作風啊！
“呃？！其實吧……這個牧馬人作者，錢老您應該認識的！”
李青泉往後院貓了貓，有心直接明說，《牧馬人》作者何方神聖？他不就在老錢你家後院住著嗎！
“我應該認識！？那是誰！？”
“老頭子我上年紀了，記性不好！你李大主編就彆跟我這老頭子打馬虎眼，是誰就說誰，被說一句藏半句，讓老頭子我猜！”
“我猜你個大爺！”
呃！
李青泉苦逼，要不是知道老錢是這個性子，他還真當老錢是在罵他大爺！
“這個……出於作者本身考慮……他不讓我們對外亂說！”
“走走走！”
說話間，老錢直接變臉，不讓你對外亂說個大爺，那你李青泉還站在這裡乾什麼？
“老錢老錢！錢老錢老，你聽我解釋你聽我解釋！”李青泉見老錢直接趕人，苦逼的真沒法吐苦水。
“這樣這樣！老錢，你不是好奇《牧馬人》作者老許到底是何方神聖嗎？”
“你不是好奇丁泠為什麼會那麼力挺《牧馬人》嗎？”
“來我座談會坐坐，我保證座談會當天，老錢你一定能知道這個《牧馬人》作者老許到底是何方神聖！”
“而且，肯定肯定能讓你大吃一驚，意外連連！”
李青泉見馮母顧雪晴從後院出來，身後跟著她那女婿女兒，牧馬人作者老許，不由得眼珠子一亮，把話勾住老錢說道！
“我信你個鬼……”老錢撇了他一嘴，不過又趕緊改口說道，“老李你今天還沒看那個文彙報啊！？不知道我給你們燕京文學上了一個點評啊？”
“啊？！”突然的話鋒一轉，李青泉錯愕懵逼了一下，又很快反應過來，這老錢是說給老馮一家人聽的，便趕緊跟著配合說道：
“是啊是啊！沒有沒有！出門得急，還沒來得及看報紙呢！怎麼，錢老您給我們燕京文學上點評了？”
“不勝榮幸不勝榮幸，那這次我們搞的座談會，您就更應該去捧個場了！”
“捧你大爺！”老錢心裡狂罵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