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桌吃飯，硬著頭皮隻顧著低頭吃飯。
“學民，今天過去開會，除了稿子要發表之外，吳老還有彆的特彆指示沒？”
但這頓飯，不是程學民想要裝糊塗，就能規避得過去的！
他丈母娘主動打開話題，詢問他除了要放原子彈之外，還有沒有其他彆的什麼交待指示。
“咳咳！”
不等程學民說話，老丈人馮父乾咳了兩下，搞得馮母就不高興了！
“老馮，我這跟學民說著話呢，你咳什麼啊？”
“還有，我怎麼覺得你們一個個臉色都怪著很呢？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啊？“
打她從廚房出來，就看到無論是她愛人老馮，還是老大馮家釗兩口子，老二媳婦，兩個討債鬼。
特彆是老末馮家末，平時大大咧咧的饞鬼一個，本該早就貓廚房先偷吃了。
可今天太反常了，竟然一個個十分安靜本分！
剛開始馮母興奮頭上沒怎麼在意，但現在自從女婿程學民回來後，家裡這氣氛越發的古怪。
她不過是關心問一下學民，吳老還有沒有彆的指示！
怎麼這一個個都如臨大敵似得？
“雪晴，你覺得伱們《十月》跟《人民文學》比，誰的影響力大？”
算了！
馮父直接開口，不再藏著捏著了！
還是直接說開了，否則彆等她明天去單位，還什麼都不知情蒙在鼓裡不說，彆一到單位逢人就說她們十月真的要開始放了，是她女婿程學民幫搞的！
“雖然不想承認，但肯定是人家《人民文學》影響力大，畢竟帶著‘人民’兩字，我們刊物的天花板殿堂嗎！”
“怎麼老馮，你突然提這個乾嗎？！拿我們《十月》跟《人民文學》比影響力，那肯定是不行的！”
“不過要是跟老李的《燕京文學》比……”
馮母本來還疑惑怎麼老馮，突然扯起這個，拿她們《十月》跟《人民文學》比什麼影響力啊？！
有得比嗎？沒得比！
如果跟李青泉的《燕京文學》比的話，那還能不服輸的爭一爭。
跟《人民文學》比……雖然不至於蚍蜉撼大樹，但差距還是非常大的！
畢竟《人民文學》以‘人民’開頭，那是國家級的刊物，她們《十月》真計較起來，可能連部級都達不到，頂多是文協下的一個副級刊物。
可馮母這說著說著，突然反應過來猜到了什麼，老馮不可能無緣無故，跟她扯這個影響力！
當即，話語一哆嗦，手上的筷子也落下，看著老馮問道：“給《人民文學》啦？”
“學民這個稿子是老領導欽點的，務必第一時間配合宣傳口子見報，而且必須具有全國性影響力！”
“咱們《十月》出京人家就不認了，影響力方麵就被刷了！而且，吳老也考慮到了刊發時間上，也來不太急！”
“所以在會後，吳老特意把老劉跟學民留下，說的就是這個事！”
“稿子最後，定了《人民文學》！”
行！
老丈人還是靠譜的，關鍵時刻他是有事真上，安撫丈母娘這種事情，就得老丈人出手。
“嗐，我當什麼大事你們瞞著我呢？”馮母一度錯愕，臉色的表情轉換了好幾次，最後卻故作輕鬆的說道，“這不是更好嗎？換老張的《人民文學》上，說明上麵更看重學民這篇稿子！”
“這對學民自身來說，就是莫大的隆恩浩蕩，要我不是礙於老劉的麵子，在吳老敲定的時候，我都希望上《人民文學》！”
“說到底，我們《十月》確實差了很多，即便讓我們來放，也放不出原子彈的威力！”
呃！
馮母這一反常態的話，瞬間讓在場馮父他們為之詫異，就是程學民本人也抬頭，不可思議的看向自己這丈母娘！
難不成真被茅老說對了，他丈母娘這覺悟確實是有目共睹，高啊！
“媽，你你你……你真這麼想的啊？你真不怪我跟學民啊！？”
大孝女馮家幼瞠目結舌，她心裡一萬種安撫她媽的辦法都想好了，可就是沒想到她媽會是這個反應！
“什麼怪不怪？”
“我們也就關起門來自己說，這對學民來說是天大的好事，對我們馮家也是天大的好事，我們不能蹬鼻子上臉，得了便宜還賣乖！”
馮母一番言論確實讓馮父側目汗顏，這覺悟確實是高，不過她也很快苦笑著說道：“隻是，這事有點太對不住老劉了！”
就事論事！
對於丈母娘來說，肯定希望自己的女婿越受重視，心裡就越美。
換《人民文學》上，而且還是老領導欽點的，她女婿算是在上邊，真正的掛了名字！
今後，隻要提到這一次會議精神，就肯定繞不開她這個好女婿。
將來等他女婿步入仕途，光這一份政治資本，就足夠他走的很遠很遠，不會比她家老馮他父親差。
但作為《十月》的主任編輯，被《人民文學》這麼的撬稿子，而且還是老領導出麵欽點，那就真的太憋屈了！
不過馮母不是聖人，肯定是更偏向丈母娘這層身份，跟狗屁的覺悟完全不搭噶。
覺悟，還是讓老劉去表現吧！他現在的心裡，肯定憋屈的很吧！
“媽！吳老在會後跟老劉口頭說了，年後開春可能會把《十月》的雙月刊，提為單月刊！”
程學民趕緊跟著，提了一句。
“那就行啦！”馮母點點頭，跟著說道，“回頭學民你再給我們來幾篇稿子，爭取把我們《十月》的影響力，也往上拉一拉！”
“這肯定的媽，我晚上就讓學民馬上動筆，給您來一篇宏偉的大作，肯定比什麼《牧馬人》原子彈要好一百倍一千倍！”
馮家幼趕緊搶著幫程學民口頭承諾，哄她媽開心說道。
“你可拉倒吧！全是你這個討債鬼在背後搞的鬼，否則學民那篇《牧馬人》早該是我們十月的！”
馮母宛顏一笑，沒好氣的笑罵自家這討債鬼，還比《牧馬人》好一百倍一千倍？
真當你家漢子是文曲星下凡，好稿子佳作能一篇跟著一篇出來啊？
“我那不是怕媽你又要嚴格要求嗎！”
馮家幼又嘟囔著嘴，小小的懟了一句，又說道，“再說，我哪知道會那麼火的啊？”
就是因為沒想過它會火，本來就是打著快速過稿，先撈一筆稿費再說。
可哪能知道，會寫的那麼好。
現在更是被吹捧成了‘反思文學’第一文章，要是早知道是這樣，她們肯定給她媽啦。
可這世上，哪有‘早知道’啊！
虛驚一場！
本以為是天昏地暗殺氣騰騰‘最後的晚餐’，可哪知道竟然會是這樣的其樂融融。
不過晚飯過後，各自洗簌回屋沒多久，馮父馮母屋裡能隱隱聽到，馮母的哭泣聲。
這讓程學民多少有點過意不起，馮家幼更是摸進了她媽房間，出來的時候臉上同樣帶著淚花。
程學民好奇問起，她也沒跟他多說。
不過也很好理解，剛才飯桌上，丈母娘多少是給了程學民這個女婿的麵子。
這也跟程學民算是登堂入室有關，換剛從陝北進京，泥腿子女婿上門那會兒！
就這，丈母娘非得罵死她們兩口子不可。
第二天趕早，程學民把馮家幼送上公交車後，便去《人民文學》報道。
那邊昨晚加班加點出樣刊，今天必須送吳老辦公室審核，作為作者肯定要先看下樣刊，跟著把關把關一下。
這邊丈母娘馮母到了單位，便是‘殺氣騰騰’的進了主編劉欣武的辦公室，惹得編輯部的所有編輯們都紛紛錯愕，沒搞明白這又是誰招惹到顧老師她啦！
趕緊都跟著貓過去，想要聽聽到底怎麼回事？
而且昨天部裡鋪天蓋地的找顧老師她女婿，那個《牧馬人》作者老許，連他們十月主編老劉都喊部裡去了。
可後來直到下班都沒等回老劉，今天一早老劉的臉色同樣誰欠好幾百似得，沒人敢招惹。
現在正好顧老師來了，也一樣沒好臉色，那可得吃瓜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老劉，到底怎麼回事？！你去部裡開個會，也能把我們的原子彈給搞丟了！？”
在家裡是丈母娘的身份，在單位那肯定是《十月》主任編輯的身份！
劉欣武這個大主編，去上麵開個會，就能把原子彈給搞丟了，這事不找他劉欣武找誰？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你怎麼不向上麵爭啊！
雖然知道老劉現在比誰都憋屈，但馮母作為主任編輯，該有的態度肯定得有。
所以，再憋屈也隻能委屈老劉一個，讓所有的委屈全部讓老劉來扛吧！
誰叫他是《十月》的當家，而不是她顧雪晴！
如果真換她顧雪晴是《十月》的當家，那被撬稿這事就得另說啦。
什麼？
外麵偷貓的編輯部眾同事，沒想到顧老師一大早語不驚人死不休，竟然質問起老劉這個！
他們《十月》的原子彈，顧老師她女婿給他們《十月》搞的原子彈，被老劉去上麵開會，給搞丟了！？
這……什麼個情況？
“顧老師顧老師，你先彆急先彆急，我就知道這事老馮學民他們，肯定不敢瞞你！”
劉欣武滿臉的苦逼，見顧老師衝殺進他辦公室，他都下意識的起身往後麵躲了躲，連連說道，“顧老師，我心裡也憋屈啊！”
“可人家老領導都說了，必須儘快發表見報，我們十月發刊還得等下個月，時間上根本來不及！”
“加刊我也爭取了，可老領導又說主要是影響力，擔心我們《十月》打不響這第一槍，換《人民文學》！”
馮母聞言臉色依舊不岔的說道：“影響力？我們《十月》怎麼就比他《人民文學》差了！他們《人民文學》……”
“彆彆彆，顧老師顧老師，覺悟覺悟！《人民文學》……我們確實沒法比沒法比，這個我們得認，得認！”
鬼知道氣頭上的顧老師還會大放什麼厥詞，嚇得劉欣武趕緊打斷，連連擺手製止，不能再說下去啦！
“不行，我去部裡找吳老再爭取爭取！”馮母說話轉身就要走。
“彆彆彆！顧老師顧老師！攔住她攔住她，你們趕緊給我攔在顧老師！”
見馮母直接發飆，要衝殺到部裡去發飆，劉欣武更加嚇懵了，連連招呼外麵吃瓜看熱鬨的同事們，趕緊把人先給他攔住！
覺悟覺悟啊！
昨天茅老就差點沒指著他劉欣武的鼻子罵，你的覺悟到哪去了？
現在顧老師真跑部裡去鬨情緒，完蛋了！
“顧老師顧老師，冷靜冷靜，聽老劉說聽老劉繼續說！”
“不是老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真給《人民文學》啦？”編輯組組長王世敏他們把人攔下，又是看向劉欣武問道。
“嗐！這其實也怪我！要是當時就該聽顧老師的，我們這邊直接拍板發稿，哪能等他《人民文學》的老張啊！”
劉欣武想到這裡就扼腕歎息，要怪就怪他當時不夠果決，一直想著保守，先請示上麵再說。
可哪知道，稿子是過了，也沒他們《十月》什麼事啦！
“不是有兩篇嗎？！這篇給人民文學了，那咱們換另外一篇啊！”王世敏又是問道！
“呃……對啊！”
“顧老師，要不讓學民，去把李青泉手裡那個中篇，要回來？”
“你不知道，昨天散會後，李青泉那叫安撫我嗎？那就是……艸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