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位仙人應該來自不同的道門，身上力量氣息差彆很明顯。
有兩位天仙，三個元神成仙的天師、三個“道宮真人”。
一個散仙、旁門仙人也無，都是有來頭的神州“上仙”。
“上仙”不是實力境界，主要是身份、根腳與權力。
身份和權力，真的很重要。
因為對神仙而言，權力可以轉化為真實不虛、難以違抗的力量。
比如丹華夫人，她本身實力不值一提（在小羽眼中），可憑借小有洞天之主的身份和權柄，黃河水伯也對她十分尊敬。
即便是此時的小羽，也不敢再小瞧她。
離開小有洞天，丹華夫人不夠她一劍；回到小有洞天，紫府的滅殺之法推衍緩慢。
這八位上仙，倒不是洞天之主，但身上都有仙職或神職，也有權柄。
小羽不認識他們，可李虹認識。
而且此時丹華夫人與他們寒暄，口頭上也多稱呼“職稱”
比如，黃河河伯，這就是職稱，還是非常牛逼的職稱。
比如丹華夫人，他們不叫她“仙母”或“娘娘”，而是“丹華君”和“（金母）左侍書”。
剩下的十幾位異人與普通人，也不可小覷。
比如，江湖名望比項梁還高的田家“大龍頭”田儋。
比如，曾經的大秦博士叔孫通。
即便不用李虹介紹，小羽也曉得田儋和叔孫通這兩人。
他們在如今的中原很有名望。
小羽在迎祥府時，便讀過叔孫通注解的儒家典籍。
寒暄之後，丹華夫人入座，位置低於黃河河伯敖綱，與大陸澤龍君、兩位天仙平級。
鯉魚精小羽踟躕了一下，沒有跟著進入宴會大廳。
按照李虹供述的水府規矩，她此時最該在龍宮外麵等待白丞相新的安排。
不過，她的確可以站在宴會廳門口，充當隨傳隨到的“聽伺”。
“夫人，聽說你剛發現了羽鳳仙的蹤跡，是不是真的？”
寒暄結束，落座之後，身為“朱日太生天左宮禦使”的“鐘山君”便麵有急色地開口詢問。
小羽也不曉得“左宮禦使”是個什麼職位。
李虹隻是在迎賓時，通過名帖，曉得了客人的名號與大概身份。
先前初次寒暄時，丹華夫人也稱呼這位鐘山君為“左宮禦使”。
“羽鳳仙竟真的來到了大陸澤？”大陸澤龍君敖宇，也驚訝看向丹華夫人。
丹華夫人表情奇怪，問道：“你們找羽鳳仙，莫非是聽說了她偷蟠桃的事兒？”
“這消息應該是真的吧？我非仙道中人，也在江湖上聽聞此事。
西方流沙域的沙蠻羽鳳仙，從蟠桃園偷了幾百顆桃子，其中還有很多九千年一熟的大蟠桃。”
哪怕麵對眾神仙，田儋也能麵色從容，侃侃而談。
隻看這群異人與“凡人”的表現，就知道他們經常與神仙打交道。
西蜀的清河郡王、李仙芝、李芊樾，都能經常見到仙人，神州王侯將相和神仙的交往更加頻繁。
丹華夫人緩緩點頭，道：“我剛從西昆侖回來，可以確定羽鳳仙的確溜進蟠桃園，偷走‘一批’蟠桃。
九天玄女還為此事，專門找我打聽過羽鳳仙的事兒。
至於‘一批’是多少，眾說紛紜，有的說羽鳳仙連吃帶拿，偷了幾千斤蟠桃。
還有人說她將蟠桃園摘光了。
後來的確有仙娥進入桃園查看，果真蟠桃樹上隻剩青桃、毛桃。
熟透的仙桃寥寥無幾。
不過，也有仙友覺得羽鳳仙沒必要偷那麼多蟠桃。
一顆大蟠桃，金仙都要消化好幾日。
她隻是個凡人，即便有賊膽，能吃下幾顆？”
“關鍵不在她能吃下幾顆，而是有多大的賊膽。有了賊膽，吃不了也能兜著走，沒有賊膽，敢去蟠桃園偷桃子？”八大上仙中的“玉碗真人”道。
大澤龍君敖宇好奇道：“羽鳳仙有何神通，為何能悄悄溜進蟠桃園？”
丹華夫人遲疑道：“我隻曉得她變化之術十分厲害，變成個鮫女，我們幾百個仙人，沒一個察覺到破綻。
瑤池上仙也把她當成個普通鮫女，絲毫不曾懷疑她的身份。”
“隻憑變化之術，能進入蟠桃園？”有龍君提出疑問。
河伯敖綱歎道：“你們難道不曉得，年初威震雁門關的飛羽仙子，就是羽鳳仙本人？飛羽仙子何等神通，還需要懷疑？”
“老伯，飛羽仙子和羽鳳仙還是有些區彆的。當初偷蟠桃時，她還沒吃蟠桃。
飛羽仙子能在長城揚名立萬，是因為她把紫紋緗核的大蟠桃當飯吃。
換成是我們，吃下哪怕一枚九千年一熟的大蟠桃，還不得道行飆升、神通無敵？”
一條名叫“敖東”的青年龍君，一臉羨慕嫉妒地說。
“把大蟠桃當飯吃”幾位仙人似乎在咽口水。
“丹華君，你還是快點跟我們說，羽鳳仙她在哪裡吧！分析再多，不如找到她本人。”鐘山君語氣中有明顯的急切。
丹華夫人眸光一閃，道：“今天的大河宴，總不是為了尋找羽鳳仙吧？”
鐘山君還要再說，另一位天仙“大牙真君”，朝眾仙使了個眼色，笑道：“今日大河宴，主要討論天下大勢之變化。
羽鳳仙或者說‘飛羽仙子’，算是影響北疆大勢的重要角色，卻不是主要內容。”
河伯敖綱看向丹華夫人，緩緩說道：“我打算從鹹陽朝廷收回‘黃河水係真形總圖’，夫人覺得如何？”
丹華夫人聞言一驚，道：“河伯大人的意思是，從此以後，黃河神係不再聽人皇詔令，大河兩岸的降雨權，再次歸天道不歸人道？”
敖東冷笑道：“如果大秦還有人皇，咱們龍族也不敢說什麼。可如今的大秦有人皇？還能誕生人皇？
早在九年前，祖龍崩、龍氣泄的時候，大秦國祚已經終結。”
敖綱冷冷瞥了他一眼，那小龍身子不自然地在椅子上縮了幾下，低下腦袋，不敢再言。
這位黃河河伯語氣溫和地說：“隻要大秦朝廷有令，吾等龍族河神還是會儘量履行趙太後的旨意。
隻是人間河流湖泊之權柄，統歸四海龍宮，而四海龍宮又是天庭之臣。
正所謂，一臣不事二主。吾等原本就是天庭之神、天帝之臣，自封神以來，幾十萬年一直聽從天帝調遣。
降雨量多少、河道水量幾何，都不是咱們龍族水神說了算。
天庭若無明旨，咱們遵從天意，按照規則來；天庭若有旨意，何時何地該下幾寸雨，咱們不敢有絲毫違背。
過去哪怕是三皇五帝治世，也隻是祭祀龍神求雨。
哪怕大秦之前十幾萬年的中原爭霸，‘諸侯長’（霸主，小人皇，擁有人王權柄）也不曾直接下令，讓吾等上繳‘天下水係真形圖’。
人皇政霸道無禮，說什麼人間的龍神，必須聽從人道之主，而不是天庭之主。
黃河水係、淮水神係、長江神係、洞庭水係、震澤水係等，神州乃至神州之外屬於大秦的疆域，都上繳了水係真形圖。”
說到這兒，老龍威嚴的臉龐上多了無奈、憤恨、驚懼等複雜情緒。
“人皇政膽大包天，欲要爭搶天帝的權柄，吾等龍族上不敢違背‘天意’，下不敢對抗人皇。
最近一百多年，每一天都戰戰兢兢、度日如年，生怕天庭降下的降雨旨意與人皇的不一樣。”
他攤開雙手，表情很無奈，語氣中卻多了明顯的輕鬆，“這種日子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也不該一直持續下去。”
丹華夫人神色複雜，道：“人皇政的確是萬古一帝。我見過上古時代的人族大帝，他們當年絕對想都不敢想，‘人族大帝’可以強勢到這種地步。
可人終有一死，一旦死亡，生前的一切功績和權力，都將成了夢幻泡影。”
這番話不是龍君期望聽到的。
聽到了，心裡也不太高興。
河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丹華夫人如今成仙了，但生前也是一位強勢的氏族首領（部落酋長，人王）。
他的話，並沒讓她產生多少純粹的、對人皇政的憎恨，反而有些感同身受。
說不得內心深處，還頗為欣賞、欽佩嬴政那狗攮貨。
呃，他是龍族，對人族中的一切偉大帝王，隻有戒備與憎惡。
他們龍族當年可是要統治三界的。
即便爭霸三界之主失敗，也希望保住“萬水之主宰”的權柄。
他們是江河湖海的主人，不是人道的仆從。
人族應該用虔誠的供奉，跪求龍神保佑兩岸風調雨順，而不是“下令”讓他們該做什麼、不能做什麼天帝下令就算了，那畢竟是道祖欽點的三界之主。當年下賤到隻配給低階妖族當口糧的人族，憑什麼呀！
黃河河伯的心思頗為複雜，卻沒耽誤時間，立即道：“夫人，你覺得我們收回‘黃河水係真形圖’的計劃，能行不？”
丹華夫人先點頭表明立場，道：“河伯大人收回水係真形圖，是理所當然的。不僅天下水係真形圖，要全部收回，五嶽真形圖也得收回。
人道帝王隻負責教化大地上的黔首。
神道的事歸神道，仙道的事務歸仙道。
人道、神道、仙道，都歸天道，歸天帝統管。”
屁股決定腦袋。
她現在不僅是仙人，還是洞天之主，怎麼可能站人皇的立場？
其實，即便在她還是有高氏“丹華伯”的時代，她自己不曾“傲天”，也不覺得“傲天”有什麼好的。
當年他們氏族首領都甘願當“天子”。
隻要天帝不強招她去天上當“天神”，她樂意帶著族人為天帝唱讚歌，也服從天庭對人間的統治。
呃，若她當年去天上當了一位天神，哪還有今日洞天之主的大前途？
“不過，既然要收回真形圖，為何不讓四海龍王召集天下眾水神，讓東嶽大帝召集天下群山之神，山神水神都聯合起來，一起向鹹陽朝廷施壓。”丹華夫人問道。
黃河之主敖綱眸光微閃，歎息道：“黃河乃天下萬河之首，我為‘河伯’，當作表率啊！”
伯仲叔季，伯就是老大的意思。
春秋戰國時期，“霸主”即是諸侯長，而諸侯長又叫“方伯”或“州伯”。
天下諸侯可以有無數個，但“方伯”隻能有一個。
天下河流無數，河神無數，“河伯”有且隻有一位，那便是黃河的河神。
“河伯”簡簡單單兩個字，聽起來還點鄉土氣息。
可它比什麼“大帝”、“大神”、“大聖”、“天尊”牛逼多了。
連凡人武者都敢自稱“xx聖”，野修士自稱“天尊”，但自稱“河伯”的水妖，幾乎沒有。
你自稱“xx聖”、“xx神”、“xx菩薩”、“xx佛”，針對的群體太多，一般沒誰專門理睬你。
可你自稱“河伯”，直接挑釁黃河大神，不是找死嗎？